隔着被子叠成的软墙,宋青瑛侧过身,只能看到韩濯露出的一点鼻尖,听到她的呼吸声渐渐均匀,宋青瑛微微侧了身,将身子朝韩濯那边靠了靠。
他听见自己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和韩濯的交错在一起,织成一片细细密密的温软,一阵热意慢慢爬上了脸颊,他甩掉脑子里没有想明白的念头,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精神却清醒得厉害,周公迟迟不来相会。
当窗外已经微微发亮,宋青瑛才浅浅睡了,好似刚入眠就被人叫醒一般,睁了眼,对上的是李三三那一双大得过分的眼睛。
宋青瑛吓得一下子坐起来,把李三三也唬了一跳:“妈呀,干嘛这么大反应,你家小相公去牵马了,让我上楼叫你吃早饭,吃完我们上路。”
宋青瑛低头,看见中间的楚河汉界早就被撤走了,身上的被子也被人添了一层,料定是韩濯起床后悄悄加的,宋青瑛摩挲了一下被子,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象韩濯轻轻给他掖被角的样子,脸又红了。
“诶,傻乐什么?”李三三看宋青瑛一副含羞的傻样,八卦道:“诶,你俩昨晚干啥了?”
“没干什么……”宋青瑛反应过来,努力板起脸道。
“没干什么这副样子?”李三三明显不信:“我懂,我懂,小夫妻嘛,不过她那伤是没事了?还能有劲儿啊,那是挺那啥的……”
宋青瑛整个人熟了,急道:“你别乱猜了,不是不是!你快出去吧,我换衣服。”
李三三“切”了一声,倒也很听话地出门了,临走却被宋青瑛叫住了,他憋了片刻,满脸通红道:“那个,你来的时候,我是张着嘴睡的还是闭着嘴的?”
“闭着的,咋了?”李三三莫名其妙。
“没什么,张着嘴睡觉对嗓子不好。”宋青瑛松了口气,应付道:“快走吧。”
房门掩上,听见李三三渐渐走远,宋青瑛终于抑制不住,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兴奋地打了个滚儿,无声吼叫。
“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留到以后再想。”宋青瑛埋在被子里想道:“没见她给别人盖被子,也没见她抱别人,至少,一定没有抱我抱得多,那她对我,一定是有,至少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
有一点不一样也就足够了,宋青瑛不想够着什么别的,那个曾经遥不可及的人愿意分点情义给自己已经是老天眷顾。
而那些编排驸马的话本,写得大概都是糊弄人猎奇的胡编乱造,自己以前绝对是脑子缺了一块才会屡屡出宫去买,驸马才不是邪魅霸道的那一款,明明……十足体贴温柔。
韩濯当然不知道,公主殿下的脑子已经完全掉了个个,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一路飞奔,她看着李三三一脸玩味地看着她,简直满脑子问号,此人贴过去,嘻嘻道:“你得谢谢我吧,昨晚……嘿嘿。”
韩濯十分迷茫,又听李三三道:“不过你伤没好,还是悠着点,这档子事来日方长,为了将来幸福,你得细水长流懂吗?”
韩濯突然就明白李三三这满脑子装的是什么黄色废料了,刚要无语反驳,就见宋青瑛从身边经过,朝她笑了笑,神情难以形容。
这难道是所谓的春情荡漾?
我到底什么时候有睡公主的能耐了,我没失忆吧?
韩濯打量了一下自己周身,没毛病,英俊潇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隔着一床被子睡了一晚上就让小公主心思跑偏了?韩濯终于理解为什么中学老师严禁上学带小说了,看这些玩意看多了确实容易把脑子看坏,这不,长宁公主好像要早恋。
早恋对象还是个假男儿真姑娘,韩濯苦了脸,这可怎么办?
不对,自己不是和宋青瑛说过自己喜欢男人这事么,也是,她那表情说不定是又偷看同人本子嗑CP嗑上头了,和自己未必有关。
韩濯胡思乱想了一通,好歹说服了自己,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有些踟蹰着不敢上马车。
“驸马?”宋青瑛拉开帘子询问地看向韩濯。
见宋青瑛神色恢复如常,韩濯略放下了心,点点头上了车,沉默片刻道:“圣贤书还是多读读吧。”
宋青瑛莫名其妙。
韩濯清咳了一声:“修身养性,要从娃娃抓起。”
……
车外骑着驴偷听的李三三发出一阵嘻笑,不知道她理解成了什么,韩濯涨红了脸。
一连几日走的都是山路,这日竟然下起了细雨,天色黑得更快,官驿今夜前是决计到不了了,眼瞧着雨势要变大,好在前面密林深处现出一座古庙来,四人便意图在此处对付一晚。
李三三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索性直接推开了门。
这古庙已经有些破败,看上去人迹罕至,供桌上有一泥塑的神像,经年日久,已看不出曾经的颜色来,最重要的是神像的头不翼而飞,一声闷雷炸响,随即闪电划过,神像骤然亮了一瞬,和着窗外愈来愈迅疾的哗哗雨声,显得阴恻恻格外诡异。
李三三忍不住抱了抱肩膀,嘀咕道:“这庙是供神还是供鬼,好不吉利。”
韩濯十分赞同,不过在神像面前吐槽不吉利未免也太百无禁忌了些,她看向宋青瑛,见他并无十分害怕的神色,略放下心来。
“公子,我们还在这儿住么?”吴钩问道。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韩濯看了看四周点点头,有时候没人比有人还安全些,宋青瑛点燃了供桌上的烛台,竟然还能用,整间屋子亮了起来,倒是显得没那么可怖了。
韩濯道:“我去看看能不能笼个火盆子来,吴钩兄弟你也烤烤火,免得着凉。”
说着捡了几个蒲团拍了拍,递给正铺稻草的李三三。
“驸马!”韩濯回头,见宋青瑛站在神像后,面色惨白。
韩濯走过去,见宋青瑛指着的地方,也是一惊。
闪电照亮的瞬间,屋内众人都看清了供桌下堆放的东西,李三三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一堆闪着森白的光,正是人的骨头。
僵了片刻,韩濯抓紧了宋青瑛,道:“走。”
吴钩和李三三同时看向她,韩濯抬眼,压制住砰砰乱跳的心,道:“难不成你们要留在这?”
按照韩濯的理解,正常人看到这种地方的心理是:“好吓人,有问题,赶紧走。”而小说主角的反应是:“好吓人,有问题,快看看。”她不想成为后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死人骨头虽不能说明他们四人凶多吉少,但是没有哪个正常人乐意待在死过人的屋子里吧。
李三三指了指外面:“雨现在下得很大,山路泥泞,马车是走不动的,方圆几里应该也没有地方能容身了。我们走了之后去哪?”
好问题。
李三三又补道:“再者说,这骨头说不定是哪位流浪汉倒霉蛋饿死在这儿的,未必……”
“不是。”宋青瑛说话了。
韩濯惊讶地看向他,宋青瑛的语气称得上稳重,他道:“不是自然死去的,这些骨头堆叠在一起,一个完整的正常人不可能死前摆成这种姿势,除非……”
剩下的话也不必说了,除非死前这位尸兄就是散装的。
韩濯冷静了下来,作为一个现代人,骤然看到白花花的骷髅头大腿骨,不慌张才怪,但她接受能力良好,脑子很快飞速运转,想起对策来。
“破庙多匪,是我不周到了。”韩濯说道:“遇到歹人还不如遇鬼,看样子,说不定有穷凶极恶之徒在这儿活动,这地方住不得,我们出去,山林间洞穴应是不少,我们找一个避避雨便是,明日到了官驿再好好修整。”
“是。”吴钩应道。
四人正欲走,李三三却突然瞥见神像后的小窗,有一个白影一闪而过。
“什么人!”
韩濯猛地回头望向小窗,那一刻她确信,的的确确有一张惨白的鬼脸挂在小窗之后,似乎没有眼白,披头散发,看不太清五官。
韩濯狠命闭了嘴才没喊出声,再留神细看,那鬼影已了无踪迹。
雨夜中突然由远及近响起了稀里哗啦的脚步声,韩濯一行人望向屋外,果见一群人披着蓑衣,提着灯笼朝破庙走来,脸全笼罩在阴影里。他们步伐不算慢,每走一步都溅起奔流的水花。
是实心的。
韩濯觉得自己受了伤的内府隐隐作痛,心道:我收回刚才的话,哪怕真是盗贼也好,只要是活人就行。
小庙狭窄,哪里能藏身?四人只能正面迎上,是吉是凶还未可知,韩濯按住了腰间佩刀,其余三人也暗暗摸向了自己武器,万一发难,便提刀自保。来人只有五个,听脚步声并不是习武的人,凭四人的身手,若起冲突,大概有一战之力。
这五人却在庙门口停了下来,踟蹰良久,有一人越众而出,喊道:“诸位是经过灵山村的行客么?这庙最近不大干净,我们不敢擅入,若不嫌弃,就请去村中住宿一晚吧。”
韩濯听了这话,按着刀的手微微松了松,但肌肉仍然紧绷着,微微觉得不对,但是这奇异的感觉一闪而过,韩濯没有捕捉到。
四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韩濯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在下几人本是从西京来探亲的,路过贵地见神庙无人撒扫,误以为是已废弃的古迹旧址,便意图借宿一晚,不想叨扰了,还请见谅。”
“公子哪里的话,”那人继续道:“今夜由大祭司安排暂时封庙,待来日大祭司亲自主持镇山仪式,驱邪除恶。这地方现在不干净,贵人还是快出来吧。”
韩濯点了点头,吴钩会意,推开了庙门。
那上前说话的是个老者,虽脊背佝偻,但韩濯见他声音洪亮,面色红润,年纪应不算特别大,其余四人皆是高矮胖瘦不一的年轻后生,沉默着立在老者身后。
老者见了韩濯一行人,面露喜色,道:“诸位京城来的,一见便气度不凡,若不嫌弃,便随我们去村内过夜罢。”
韩濯环顾四周,见雨势渐小,问道:“老伯,这荒郊野岭,到贵村要走上多久?”
老伯笑道:“外乡人有所不知,灵山村虽称不上富庶,却也算得上灵秀,我们村子,就藏在这深山之间。”
四人跟着灵山村一行人离了官道,韩宋二人皆是有些不安,不由时时紧绷,突然掌心一热,韩濯低头,见李三三在自己手中偷偷放了一个药丸。
四人相互看了几眼,知晓这东西定然有用,也没声张,暗中收好,任由村人带到山脚之下。
眼前明明是封死的山石,哪里有路,四人皆以为上了匪徒的当,宋青瑛手刚摸到匕首,就见村人将山石上的青藤拨开,众人定睛一看,皆是怔然。这由草木遮挡的山石后,竟然别有洞天。
深山老林里竟然真的藏了一个如桃花源般的山村?
韩濯等随村人经过山洞狭缝进入,吴钩生得膀大腰圆,勉勉强强塞了进去,出来时前胸后背磨得通红。
出了狭缝,顿时豁然开朗,此时云开月现,朗照千里,灵山村安详地泊在山坳之中,十几家灯火在雨后清光中微晕,倒是一番别样风致。
可诡异的感觉又攀升在了韩濯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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