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九签

新妇已经到了。

众人踏着新妇的足迹在其后进入摆好了青帐的院内观礼。

新人拜完天神地诋、列祖列宗,然后再交拜,最后拜完宾客才继续接下来的仪式。

本朝新妇多是以扇遮面,需新郎做完却扇诗才会放下扇子露出真容。

却扇后,二人再洁手洁面,同牢而食,合卺而饮,解缨结发才算礼成。

唯一的漏洞就在同牢礼上所食用的食物和合卺酒。

可是直到新娘入了洞房,颜清越也没看出任何问题。

正要往宴席上折返的时候,郑观澜忽然出现,堵住了去路。

“走,和我去厨房。”

颜清越猜到他的想法,立即和他从人群中穿行离开。

厨房距离新房不远。

不过一刻钟就到了。

厨房外,闻蝉正站在一个小桌边等着,桌上放着几盘菜肉。

“这是……”

闻蝉放下筷子。

“刚刚截下来的,和新人的吃食一锅出来的,我尝了个遍,完全没反应。你们都试试?”

郑观澜拒绝:“你既然都尝过了,为何还让我们尝?”

“有些药只对男人或者女人起作用,而且迷药对我作用不大。”

“那你还尝?”

“我尝尝有没有迷药的味啊,笨。”

颜清越夹在二人中间,被吵得头疼。

她拿起筷子塞给郑观澜。

“我们都尝尝,都尝尝。”

郑观澜这才夹了几口。

二人吃完喝完,都没有感觉。

“没有啊。”

郑观澜也放了心:“既然如此,想必他们应该不是凶手的目标。”

“颜驸马!”背后传来一道中年妇人的声音。

颜清越转过头。

那是个穿了一身大红衣裳的壮硕妇人。

“王媒人?”

王媒人朝着三人行礼。

“难为您还记得我。听说您和公主婚后可是蜜里调油,真是恭喜恭喜!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这公主府就要添丁进口了!”

颜清越咳嗽了两声:“借您吉言。”

真能添丁进口那可是怪谈了。

这位王媒人是京城的官媒,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是找她做的媒人,颜清越的婚事自然也是如此。

王媒人又对着郑观澜问道:“郑评事今年又是高中又是高升,这婚事可有眉目了?”

“不急。”

“凑个三喜临门多好。”王媒人也不多纠缠这个问题,转头问着闻蝉,“你呢?”

语气随便很不少,二人明显很熟稔。

闻蝉摆手:“我早就说了我要求高。”

“臭丫头!”王媒人说道,“我今年可是帮你去月老祠算过了,你呀,姻缘将近了,要注意啊。”

闻蝉煞有介事点点头。

“知道了,我明日就去求个避煞符。”

“胡说什么!”王媒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嘴巴,“真是不省心。”

“娘?”里面走出一个膀大腰圆的厨子,皮肤很白,他将一碗汤放在桌上,“您老先把汤喝了。”

说完他就急匆匆进去了。

那汤有些腥气还带着药味。

颜清越鼻翼微动。

“桑寄生、生杜仲、黄芩……猪心?”她对着王媒人问道,“您精神看着挺足的啊。”

向来笑得喜庆的王媒人脸上闪过一丝黯淡,她按了按额头。

“老毛病了,头疼,经常昏昏沉沉的。”

等她把汤喝完,颜清越才说道:“我给您看看?”

王媒人捂嘴:“您还会这个?”

“略通。”颜清越伸出手。

王媒人知道她性子亲和,也不拒绝。

“那就劳烦您了。”

“您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舌尖发红,舌苔几乎没有。

颜清越继续问道:“您是不是经常口干舌燥,睡得不好,容易焦躁不安?”

“正是呢!”王媒人拍掌,“您可真是神了。”

“您这是少阴病,心中烦,邪火内攻,热伤阴血,下利脓血。喝点黄连阿胶汤配上琥珀养心丹即可。我见过类似的病人,最重要的还是得多休息,少思虑。”

王媒人千恩万谢:“之前找的大夫只说让我下火,哪里有您说得这么全面。”

“小事情。”颜清越也不愿意久留,“您记着吃药,我先回去了。”

“颜驸马慢走。”

王媒人坐在桌边喃喃自语:“颜家也有这样的人物……”

“娘?汤都喝了吗?”王媒人的儿子又走了出来。

“喝了都喝了。”王媒人说道,“刚刚颜驸马给我瞧了病,让我吃些黄连阿胶和琥珀养心丹就行了。”

王媒人的儿子脸色微变:“他一个官儿还会瞧病?您别开玩笑了。”

“真的,我瞧着他有些本事的!”

“好了!”王媒人儿子忽然发了火,“您别什么都信,也别乱让人给您瞧病!”

王媒人给他吼得脖子一缩。

“娘……唉……”王媒人的儿子立刻软下语气,“您……我也是担心您……”

见王媒人垂着头,像个孩子似的,他语气稍缓。

“娘……不是大病……会好的……”

颜清越在马车里等了许久,陆行才上了马车。

他今日格外不一样,正襟危坐,十分严肃,眼睛直直看着前方。

颜清越扯了扯他的袖子。

“陆大哥?”

陆行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何必急着回去?”

“明日还要上值啊!”

“上值哪里有闻蝉重要?”

“啊?”颜青越呆呆地张着嘴,“这和闻仵作有何关系?”

陆行不说话。

颜清越揪起他的衣角扯扯扯。

“你,怎,么,了,嘛!”

陆行拽住自己的衣裳。

她还有理了?把自己扔到一边,就和那个闻蝉还有那个颜子光泡在一起!

颜清越拍了一下他的胸口。

“你好凶啊!”

也好弹!

“你和闻仵作他们说什么了?”

“就是案子的事儿啊。怎么了?”

陆行心里这才舒服了不少。

“原来如此,可有收获?”

“今日的饮食没有问题,郑观澜也会继续守着,所以……”颜清越伸懒腰,“我今晚可以睡个安心觉啦!”

四周是令人目眩的光,景象扭曲,眼前也是模糊,像是隔了一层雾。

地上像铺满了棉花一样,踩不到实处。

颜清越脑子昏昏沉沉的。

迷蒙之间,前面似乎站着一男一女。

“清越。”沉稳的女声带着几分斥责的意味。

“阿娘?”

清润的男声带着笑意:“只看得见你阿娘,看不见你亲亲阿爹了?”

鼻子有些发酸,想要跑过去,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动不了。

“你为何要跑?”

“为何不履行婚约?”

“你知不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

一个个问题砸在了自己的耳朵里。

胸口越发闷气,浑身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样,完全动弹不得。

“阿娘!阿爹!”

“清越!清越!”

清晰的呼喊声盖住了那些琐碎如同鬼魅的声音,背后的温暖让僵硬的肢体和缓。

颜清越睁开了眼,是陆行焦急的脸。

陆行给她擦干泪:“梦靥了?”

刚刚他被她的哭喊声吵醒,醒来一看她面色赤红,嘴里也不知道在嚷嚷着什么,只是哭。

“我……我……”颜清越这才惊觉刚刚只是她的梦,她抱住陆行,“我梦见我爹娘了,他们骂我……”

陆行拍着她的背:“骂你?骂你什么?”

“骂我逃跑,骂我不听话,骂我不和柳自然成亲是……是……”颜清越顶着他的胸膛,“不要脸。”

“这是梦。”陆行猜想应该是她最近看那本签文书被影响了。

那里面不乏什么要听父母之言的话。

“你爹娘会舍得骂你吗?”

颜清越这才回过神。

对啊,她爹娘怎么都不会那么骂她……

她松开手,坐直身子,表情也懵懵的:“我傻掉了。”

“我看你是被案子影响了。别想太多,明日早上我陪你去验尸房,我们再把尸体检验一遍。之后我让人去全城筛查凶手,一个个问过去……”

颜清越噗嗤笑了。

“怎么能这样办案呢?”

“不行吗?”

颜清越拉住他的手:“你也傻掉了。”

他是傻掉了,看见她刚刚的样子,他确实是傻掉了。

“你要不要给你爹娘写一封信,我让人送过去。”

“这……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悄悄送。”

颜清越心里一喜,直接下了床。

光着的脚在地上踩来踩去。

“穿鞋!”陆行提着鞋子追人。

颜清越已经坐在了书桌前。

她把脚抬起。

“不要!没碰着地。”

光脚真凉快。

陆行把鞋子放在她脚下。

“不穿鞋就不给送信。”

颜清越这才乖乖踩上鞋子。

她拿起笔唰唰唰写了七八张纸。

“可以给雁姐姐写一封吗?”

“可以。”

唰唰唰又是七八张纸。

陆行忽然想问。

以后她给他写信会写几张纸呢?

颜清越把纸上的墨吹干,小心翼翼地装好,放入信封中。

“驸马!驸马!”门被重重敲了几下,是紫云的声音,“郑郎君让人送消息过来,说是出事了!”

郑观澜……出事了!

凶手又出手了!

柯家。

等二人赶到柯家的时候,郑观澜已经站在门外等着了。

“跟我来!”

想要阻拦的仆人一下退开了。

二人跟着他径直走向新房。

门口还真是“热闹”。

不仅是这新人的父母都在,郑家的家主郑士化也在,还带着家仆,和对面的柯家人僵持着。

“我们郑家的人死了,你们竟然敢拦着!还知不知道什么是王法了!”

陆行沉声道:“怎么回事!”

众人都愣了一下,立即行礼。

“见过肃王殿下。”

陆行不耐烦:“还不快让开!”

柯家人自然知道陆行和郑家的关系,旁边又站着京兆府的人,只能让开。

郑士化拉住陆行,严肃的脸上带着悲伤。

“殿下,你可一定要替你表妹做主啊!我当时就说这门婚事不好不好,非不听我的……”

陆行敷衍点了点头。

“舅父在外面稍等,我和颜参军先进去看看情况。”

“好好好……”

郑观澜带着二人走进去,小声说道:“我们今日在柯家歇下的,寅时正的时候才传来的消息。我一直没睡,就叫上了大伯父一起来了。柯家和堂伯父都不准我们进去。”

一进门,桌上的红烛还未熄灭,正在静静地燃烧着,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颜清越向右看去。

穿着一身红衣的新郎背对着他们趴在琴桌上,他的右手边,是穿着喜服的新娘,趴在靠窗的条桌上,条桌上放着几个竹筒。

颜清越走过去,竹筒旁边静静躺着一支灵签。

她拿起灵签。

“第九签,下。则父母,国人皆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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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驸马探案录
连载中桐木成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