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终于得见远处疾驰的骏马缓缓停下的时候,张总管给时文修撂下句且在这候着,就整整衣物小步匆匆过去。
时文修遂在原地等着消息,可内心难免有些紧张,就忍不住悄悄的抬眼朝张总管赶过去的方向看。隔着一段距离,她听不清张总管在马下躬身禀着什么,只能隐约瞧的见高坐马上那穿绛紫色锦衣的青年,接过下人递来的巾帕兀自擦着手,似乎反应有些冷淡。
突然,他擦手的动作顿住,抬了眼皮,冷冷朝她扫了眼。
锋锐的目光挟着寒意,气势慑人。时文修几乎在与这目光相触的瞬间就如被蛰了般仓促移了眼,不敢直视,可随即又迅速反应过来,不得不强迫自己拉扯唇角,尽量扯出抹礼貌又充满敬意的笑容来。
因着眼眸尚带些未尽的湿润,所以此刻她这模样,看在对方眼中,那真是含泪挤出抹笑。
禹王收了目光,拿着巾帕漫不经心的擦着脸上的汗。
张总管禀完了事,就歇了声,垂手安静的等候主子吩咐。
“大夫是怎么说她这病的?”
“回主子爷的话,大夫说她这是因头部受到撞击导致的失魂症,也没什么好法治,只能吃着药慢慢调理着。至于能不能恢复,那就得看天意了。”
禹王将擦过的巾帕扔给下人,重新又拎起了长弓。
“本王今个瞧她,与从前真是判若两人。”
“说的可不是,奴才现在瞧她,如何都不敢将她与当初毓秀宫的紫兰姑娘挂钩起来。真真跟换了个人似的。”
张总管感慨完,又接着趁机问:“对了主子爷,她还说要过来给您磕头请罪,您可要见她?”
“不必了。”禹王握着缰绳欲驾马离开之际,又垂目睨着他:“她若没什么坏心,那就不必对她苛待了,咱王府不兴那恃强凌弱一套。”
张总管深深躬低了背:“奴才知了。”
在时文修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张总管终于过来给她带来了好消息——主子爷不计较她的冒失,她不必过去请罪,可以直接回去了。
“谢谢主子爷,谢谢大总管!”
张总管瞧她喜形于色的模样,就赶紧挥挥手:“快回去梳洗梳洗吧,把自个也好生捯饬捯饬。”
时文修高兴应过,刚要走,那张总管却又叫住了她。
“差点忘说了,您这身衣服不合适,日后也莫要穿了。等回头,我差遣人给你送几套过来。”张总管思及他主子爷最后那声吩咐,想了想后,就问:“还有您这差事,的确是我前些时日疏忽了,没来得及给您安排上,您可千万莫怪。那怡心院与扶云院,不知您更喜欢去哪处?”
在听到前段话时,她还挺高兴的,可等听到后段话,她脸上的笑当场僵了。
他竟打算给她换岗?!
“不,大总管,我不去旁处。”她急得额头冒了细汗,满目祈求的看他:“我就喜欢在明武堂当差,不想去他处,您能让我继续留那吗?工钱少些也无妨的!要是觉得我体能不达标,那我练!我相信,只要我肯下苦功夫锻炼,一定能达到您的标准的。大总管,能给我个机会吗?要是我能留在明武堂,日后我一定百倍千倍的努力工作,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张总管瞪眼看着她,好一会没说话。
她却愈发诚挚的看他,澄澈的眼眸里写满了恳求。
张总管突然就有些头痛了,此时此刻他才突然意识到,当初将人扔在明武堂,是多么不明智的举动。如今还送不走了这是!
妄他当初还精心算计了番,以期能绝了她再次回毓秀宫的路。可如今来看,他哪里还用得着使什么烂招啊。
就她如今这般的德行,若再次踏进毓秀宫的大门槛,只怕说不上两句话,淑妃娘娘就能将她一巴掌轰出来。
鲁泽瞧张总管头痛的模样,有那么些的解气。
现在那张总管可算能体会到他的难处了罢。
这些时日她在明武堂里,可把那里给带的乌烟瘴气!白日里上值的时候,那些糙汉子们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一瞅见有空就开始围着她有说有笑的,简直不成体统!
偏他又打不得骂不得,只能生生忍着,差点没憋出内伤来。
“怡心院跟扶云院那可是府上丫头争抢的好去处,您就不再想想了?”
张总管不死心的问。从前不是总想着巴着主子爷吗?府上就这两处地儿机会多啊,难道就真不动心?
时文修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般。
“我喜欢明武堂,我就想当护卫。”
张总管嘶了下,突然觉得牙也疼。
见她冥顽不灵,他只能放弃劝说,挥手让她先走吧。
回去的路上时文修怏怏不快的,因为她能感受的到,那大总管想给她换岗的那种迫切。
难道她的职业生涯要到头了?
要是真不让她在明武堂当差了,那她是出府谋生,还是去那所谓的怡心院还是什么院的当差?
她感到前路再一次的迷茫了。
明武堂的护卫们见她满身狼狈的回来,无不大吃一惊。
“没事没事,就是跑的时候摔着了。”
面对大家的关心,她扯着笑解释着。
等大家确定她没啥事都散了后,她方慢慢收了笑容,寻了个僻静地,找了个石阶坐下。
“那,那啥,你真没啥事吗?”
时文修抬脸一看,原来是那葛大瓦,大概是不大放心她,遂特意过来又问了嘴。
若是其他人来问,她也就笑笑扯过话题去,可面对憨厚善良的葛大瓦,不由得就露了真实的情绪。
“唉,别提了,我好像得离开这了。”她垮了肩,十分沮丧。
“啥?为啥?”葛大瓦在她对面蹲下,比她还急:“你在这不是挺好的吗,为啥要走呢?”
时文修有气无力道:“我也不想走啊,可是大总管好像不想让我待这,焦急给我换岗。”
葛大瓦张大了嘴,又慢慢合上。
大总管在禹王府上,可算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他决定的事,他们这些小喽喽自然无能为力。
“对了大瓦,当初我是真的救了咱主子爷吗?可怎么,怎么……”感觉不大像啊。
若她真的是救主有功的话,那按理说,大总管对于她恳求他能让她留下这份工作时,念及她功劳怎么着也会答应了吧?如何给她感觉,像是从未有救主这回事似的。
葛大瓦心虚的搓着脚底。当初鲁海跟她提及这事时,只草草说了大概,告诉说是帮主子爷挡了一剑鞘,这方因救主有功而被宫里头赐下。鲁海没敢提的是,主子爷那是什么身手,哪用得着她来挡。那会剑鞘飞来的时候,主子爷已先一步移开,连衣角都不会被碰着半分。偏她多此一举来挡,被砸个半死,生生逼主子爷来领这情。
之所以不敢跟她提,那也是怕她听后会恼羞成怒,怕她一怒之下就再也不给他们讲剧听了。所以这事大家都心照不宣烂在肚里,就权当没这回事了。
时文修沉浸在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里,也就没注意到葛大瓦的心虚。
“大瓦,你听说过怡心院吗?”
听她终于转了话题,葛大瓦如释重负的松口气。
“知道,这个俺知道,怡心院里住着王夫人。”
她恍然的哦了一声,原来是禹王爷的女人啊。
“是王妃吗?”
“嗄,可不能乱说!”葛大瓦吓得忙四周觑觑,压的极小声儿叮嘱她:“以后你可别这样乱说话,会惹麻烦的。咱主子娘娘前年殁了,主子爷至今都未再娶呢,哪里来的王妃呢?”
时文修赶忙捂了嘴,用力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葛大瓦又小声告诉她:“怡心院的王夫人跟扶云院的李夫人,都是当年那主子娘娘入府后,给纳的妾室。现今没了主子娘娘了,后院里倒是愈发显了她们尊贵了呢。俺可听说了,好多丫头们都争破了头的想去那两院当差,你要是能去那,也是个好处哩。”
“那王夫人跟李夫人,她们好相处吗?”
“这……俺就不知道了。”葛大瓦挠挠头,问她:“你打算去吗?要你有这打算的话,俺在府上有其他老乡,能帮你打听打听。”
时文修托着下巴叹气。其实她也挺迷茫的,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怎么走。
当然,能留在明武堂当差,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可是若不能的话,她就要另做打算了。
出府谋生?说实话,她对自己的武力值没有充分的信心,对于出府闯荡她有些怯。这古代的治安怎么样?有没有强盗劫匪杀人劫财的?有没有纨绔子弟强抢民女的?再有没有那拍花子的,给她闷头一棍,拖走卖到青楼让她卖笑的?她都不知道。更不敢保证自己幸运值爆棚,完全不会遭遇诸如此类的厄运。
至于留在府上当差,那相对来说无疑是安全的。
真要如大总管所说的,去怡心院或扶云院当差吗?
那怎么着,得在里头熬成心腹了,才能稍微过得好些了吧?可她有什么本事能让府上的夫人器重她呢?她会给缝制出彩亮眼的衣裳、梳繁复精致的发型、化美哒哒的妆容吗?还是说会调理养身这套,既懂如何将身体调理的利孕,又懂如何给人进行产后修复?再或者是说,她会带娃?能把小主子带的既健康又可爱且聪明也伶俐?
她会吗?能做到吗?又哪样能拿的出手?
没有,她真的没这些能拿得出手的本事。
啥都不会,人家凭什么拿你当心腹,器重你?
她就算被分配过去,那也就是个烧火做饭的命。
泄气的在石阶上又坐了会,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好出路来。
算了,苦恼无益,走一步算一步罢。
为今之计,她也别无他法,也只能是拼命的加班干活,好好表现,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有了价值,那领导辞退她时,好歹也会认真先考虑一下的吧?
“大瓦,你会接树杈子吗?”
“接树杈子?接那干啥。俺只听过剪树杈子,从没听过啥接树杈子的。”
时文修见连他也不知,不仅就有些发愁了。
算了,等会再打听打听旁人吧。
“大瓦,下值后你能帮我个忙吗?我得去南练武场那接树杈子,到时候要方便的话,你能帮忙扶着梯子吗?”
“成,俺没啥事,到时候帮你扶着。”
“谢谢你大瓦,等月底发了工钱,我买坛桂花酿给你。”
“不用不用,多大点事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