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为杀掉那些人会引起动荡，所以他提供的办法，肯定不是杀掉，或者说，在外人眼里，这些人没有死亡。
皮囊，同学……
伊尔萨莉亚想起来自己来到这里第一天，手里握着的羊皮卷。
【……外交官布朗尼的太太，发现自己先生行踪诡异，面色僵硬。光明神会的祭祀艾德蒙前往调查，确认布朗尼先生已经被黑巫师占据躯壳，成功抓获黑巫师并处死】
很好。
他的同学可以占据别人的皮囊，这位阿道尔子爵又是什么东西？
愿意让阿道尔提供帮助的自己，又是什么东西？
伊尔萨莉亚深吸一口气，她看起来还是那么镇定自若，天生苍白的肤色在此刻成为了最佳的遮掩。
难道是我夺舍了，夺舍了伊尔萨莉亚的黑巫师？
想想我发现的宣誓词吧，谎言、背叛、卑贱、无神论者，的确不适合一位贵族大小姐。
但是，多么适合一位艰苦求生的黑巫师啊！
伊尔萨莉亚心头发冷。
该死，她早该预料到的。
通过神明赐福，获得元素力，是普通巫师。
剔除神明，妄图以人身驾驭元素力，是黑巫师。
那无神论者，都不信神了！怎么可能获得神明赐福！
几乎是明牌展示的黑巫师。
伊尔萨莉亚的心里掀起来惊涛骇浪，但抓住扇子的手却格外稳。
她甚至在思索，万一形势不妙暴露，要如何先一步，利用以利亚搞死他。
以利亚信奉的是爱神。羊皮卷中记载，爱神是外力成神，不是自己修行。
她是战神的母亲，战神成神后，为了让她和自己一样得到永生，献祭了上千万俘虏作为祭品，作为人类被一个神明如此深爱，成功参悟了道路，进阶神明。
但也导致，爱神本身能力不足，无法稳定地给与信徒提供力量。爱神信徒成为被唾弃程度仅次于黑巫师的巫师，容易发生精神不稳定，疯疯癫癫的状况。
只要她利用现在的身份挑唆几句，以利亚和阿道尔肯定会打起来。
伊尔萨莉亚心底有了数，心跳慢慢恢复平稳，不再紧张，思维也放开了。
或许我只是失忆的黑巫师，失忆的穿越者，并不是二重身份的夺舍？
不对，伊尔萨莉亚否定了这个答案，她相信自己会选择无神论者这个宣誓词，但却完全不相信自己会选择卑贱、谎言、背叛这几个词。
我这么聪明优秀的人，合该得到一切，怎么可能会卑贱？
所以，我的确不是夺舍伊尔萨莉亚的疑似黑巫师的人，我和这位，子爵先生，不是一伙儿的。
我需要防备他。
伊尔萨莉亚对现状暂时有了些理解，她缓缓抬眸，看着等待自己回复的子爵。
“我可不相信你的那些同学，他们会将这里搞得乌烟瘴气的。”她的语气更冷淡了一点，顿了顿，“当然，如果有听话的帮手，是个好事。”
她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钻戒，光影在墙壁上析出来一条白色的光带。
子爵没有说话，屋子里的氛围也慢慢沉寂，浓稠的黑暗和压抑在周围流动。
伊尔萨莉亚眉头似蹙非蹙，用手托腮，半垂下眸子，看起来似乎有些失落。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处透出来，洒在乌黑的头发上，伊尔萨莉亚殷红的唇瓣微启，几不可闻的声响溢出来：“老师……”
阿道尔子爵的眸子也恍惚了一瞬，嘴角绽开一个微笑。
“我倒是很久，没有听到您这个称呼了。”
阿道尔抬眸，眼里似乎有些感慨：“伊尔萨莉亚大人。如果您后悔了，害怕了。我可以帮您脱离这里，过完幸福平静的普通一生。你我之间的交情到此为止，将不会再有任何联络。”
伊尔萨莉亚沉默了一瞬。
她听到阿道尔说同学的时候，就抓住了这一点。黑巫师似乎是有师承和同窗的，伊尔萨莉亚疑似黑巫师，那她很可能也有老师。
她试探着说出这个词，却得到了这个情理之中预料之外的答案。
她没猜错，阿道尔的确是伊尔萨莉亚的老师。
但她也猜错了，双方的关系，似乎是阿道尔这个老师占了下风。
他是别有目的，以退为进？还是脾气好，真心在意伊尔萨莉亚？亦或者是，他真的有什么把柄，被伊尔萨莉亚拿捏住了？
伊尔萨莉亚沉默了好久，思考着如何进一步判断出来答案，而又不会起疑。
黑巫师伊尔萨莉亚疑似不是主动积极地占据的这个贵族身份，并且想要利用这个身份，做些什么事情，但却有很大的危险性。
这件事情和阿道尔有关，似乎是他们二人，甚至更多人的合谋，如果中途放弃，会对阿道尔有亏损。
所以很可能有什么事情，让伊尔萨莉亚被迫亲自来做，阿道尔因此亏欠了一个人情。
我是最好的人选，不是么？
这句话到舌头的时候打了个转。等等，我可能不是最好的人选，也有可能是为了某些好处，主动抢了这个差事，现在又后悔了。
她改了几个词，缓缓问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不是么？”
这是最好的选择，这句回应就模糊得很，完全可以适用她所能想到的，几乎全部情况。
当一个人有其他选择，却还是做了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的时候，这件事情必然会带来同样很大的好处，可能是给她，可能是给别人。
没有哪个傻子会做一件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有坏处，非常危险，却没有任何回报的事情。哪怕是自杀式袭击，都会给犯人带来报仇的快乐。
所以，伊尔萨莉亚的回应完全接得上阿道尔提供的信息。
阿道尔可以解读成，伊尔萨莉亚这么做，对于他阿道尔来说是最好的选择，给他带来极大好处。也可以解读成，对于她自己来说是最好的选择，给她带来极大好处。亦或者指的是对于完成这个目标，对于某些未来……
阿道尔完全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
他的态度变好了不少，周身的气势更加柔和：“您不后悔就好。”
“我当然，没有后悔，我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呢。”伊尔萨莉亚把弄了一下扇子，接了一句含混的废话，“如果无所求，我怎么会坐在这里。”
好像接收到什么信号一样，阿道尔子爵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后续请交给我吧。”
“请您放心，我知道我的同学是什么样子的。”
“有一个一定可以帮得上您的人，她也足够听话。”
“你扮演的伊尔萨莉亚很不错，这个东西，可以帮你，更好地扮演这个角色。”
他拿出来了一个浅蓝色的水晶。伊尔萨莉亚认出来了，这是一块能够储存元素力的晶石。
她想到了莉莉的元素力是蓝色，修斯的元素力也是蓝色。这两个人的能力方向都有微妙的相似点，元素力的颜色似乎和神明有关。
蓝色似乎是——智慧之神的代表色。
“这个是记忆结晶，伊尔萨莉亚·尤里乌斯的记忆。”
阿道尔的眼眸含笑，别有深意地放缓了这句话。
他的话语还是那么温柔，表情还是那么儒雅，但在伊尔萨莉亚眼里，这一切的温柔和缓的形象似乎全都破碎，她好像看见了一条，对自己吐着信子的蛇。
她接过了这块晶石，没有说话。
“近五年的财务记录以及公文合集，我会整理好，送到您的府邸上，您如果有任何不明白的地方，请尽管吩咐我。”
阿道尔又叮嘱了一番：“请您千万不要冒然行动，我会在一个月内处理好那些小贵族的。”
似乎是警告，似乎是关心，之后，他才施施然行礼，离开。
送走了阿道尔，伊尔萨莉亚的目光瞬间变冷。
该死，该死。该死！
这些黑巫师想要做什么！
他为什么会有，伊尔萨莉亚伯爵的记忆结晶？
伊尔萨莉亚觉得，这件事情背后代表的含义非常危险。
想想看吧，羊皮卷上写着了，那名夺舍其他人的黑巫师，因为表演不到位，被人发现了。
所以她推测，普通黑巫师，是没有办法知道其他人的记忆的。
考虑到这里的各种危险伴生物，伊尔萨莉亚并没有口出暴言。
帘子被掀起来，在外面负责守门的莉莉钻进来。
伊尔萨莉亚几乎是瞬间扭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她是黑巫师吗？和阿道尔是不是一伙儿的？她皮囊下的人还是她吗？
伊尔萨莉亚觉得自己快有心理阴影了，或者黑巫师应激伤害综合征。
她现在就像是在玩狼人杀的平民，被丘比特和狼连在一起了，看谁都像是狼，既要防备着狼人，又和好人不是一伙儿的。
她深吸一口气，如果真是玩狼人杀就好了，至少还有两个队友，现在呢，现在是我一人成军啊。
她想起来之前莉莉对阿道尔的百般贬低与不情愿，稍微稳下来心情。
嗯，对方和阿道尔八成不是一伙儿的，是黑巫师的可能性无限降低。
回去就查资料，我要弄清楚黑巫师的具体细节。然后……
伊尔萨莉亚的指尖微动，点燃一点元素力。
尽快升阶，万一有意外先下手为强，出其不意宰了对方。
至于对方交给自己的东西，她的目光移到淡蓝色的晶石上。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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