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响，江策才反应过来，手脚都解冻了一般：“陆、陆姑娘你……江策谢过陆姑娘高看，且姑娘对在下已有两次救命之恩，也称得上生死之交了。只是在下身负家中族人长辈期望，无意男女之事，恐怕要让姑娘失望了。”
陆星棋闻言，莞尔一笑：“今日一事我已窥见公子肩负使命，隐姓埋名也必有苦衷。我无意清楚公子身后之事，亦未曾好奇公子身份，无论是江策或是沈策，京城的人我都不识得。只是你我萍水相逢却有缘共历生死，倘若明日分离天各一方，难道公子不觉得可惜吗？”
就此别离天各一方，或许此生再难相见。
你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
当然可惜。
答案未经思索便出来了，江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如此地…惊才艳艳、惊为天人，既出尘高贵，又兼具勾人的风情，与他从前见过的女子都不同。
似乎看出了他的动摇，陆星棋施施然向前迈了一步。
距离更近了。
似明月星辰近在咫尺，只要他一伸手便能揽星摘月。
一时间，江策的眼神都无处安放，语无伦次：“陆陆陆姑娘……我真得无法娶你为妻。”
“我知道。”
别再靠近了！已经近到他都能闻到那阵女儿家身上的幽香了！
江策的精力只能分出一半同陆星棋相商，剩下的一半只能勉力抵御这从未遇到的挑战。
那双秋水波光般的眸子就这样温和而不容拒绝地看进了他的眼底，说出的话却能令天下人瞠目结舌，“我亦无意与公子长相守。”
姻缘嫁娶举案齐眉，她都不要。
她只要春风一度、露水姻缘。
即便是在此事上再愚钝，江策也听懂了她的意思。饶是对她的印象并非传统闺阁女子一般，也仍然不免对她的言论感到震惊。
她踮起脚，身体往前挪了点。
太近了。
江策本能地出手握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的不断靠近。
但如此一来，他手上的感觉存在感就更强了，达到令他无法忽略的地步。
几滴汗从鬓边流淌而下，江策大脑一片空白。从前并非没有女子使尽浑身解数勾引过他，只是他从未正眼看过那些人，但眼前的人不一样。
说到底，她其实什么都没做，她只是勾起了他的念头然后朝他走了两步而已。
“江公子不愿？”
江策呼吸急促了些，勉力想要将呼啸的**关进牢笼里：“陆姑娘，我不能唐突你。”
她是出身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理应发乎情止乎礼，即便是真得做些什么，也要在他向家中长辈说明或是做好娶妻的准备后方可。
这么克制。
陆星棋的心思淡了淡，这种事讲究得是你情我愿，最好是那种聪明的、一点就通的，暗里交锋个七**招才有意思。
所谓点到为止，再逼就没意思了。
陆星棋退了回去，神色自然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那我就不勉强公子了，江公子早些歇息吧。”
说完，她还真得转头离开了。
江策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关上门才能放肆呼吸。
陆星棋拢了拢披风，眉眼淡淡。
真是无趣。
沐霜眨眨眼跟了上去，她也没想到居然有人会拒绝她家小姐，他竟然敢？！
陆星棋回房，沐霜极有眼力地为她脱下披风：“小姐今日有兴致的话，我叫观澜或者云苍过来服侍？”
这二人都是小姐专门养在院中的面首，身家清白，在服侍小姐前都未曾近过女子身。
观澜今年十九，家中富足，上面有几个兄弟姐妹。
幺子本应最得父母宠爱关照，可他父亲曾亲眼见过四小姐被当众宣布记入嫡枝时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几乎是当时就产生了投其所好的念头，竟选中自己正房妻子生下的幼子朝这方面培养，将人养得细皮嫩肉，格外惹人喜爱。
这观澜有种任性的纨绔气，却不让人厌烦，反而让人忍不住多宠他些。他父亲在这方面可谓是敢想敢做，三年前登门被拒，又想招数让观澜偶遇小姐，没想到还真叫他做成了。
至于云苍，是个清贫人家出身，父亲是个秀才，去世之后留下了兄弟俩孤苦伶仃，观景彼时才十四岁，带着个换牙的小萝卜丁在街上披麻戴孝卖身葬父。
他倒也不是骨头软，只是弟弟在家没人照料，若是他在外面做活，弟弟在家发热差点没了气都没能及时发现。
父亲的尸首等不起，弟弟的病也没法断药，还缺人照料，无奈之下做出了这种举动。就这样，他也做了小姐的面首，此次北上，兄弟俩都跟着一道来了。
陆星棋走向床榻，沐霜上前为她褪去鞋袜。
“将云苍叫来吧。”
沐霜：“诶，属下这就是传唤。”
话说被点到的云苍这边，他是不能随陆星棋一道去藏香院的，来到江州之后他和弟弟分到了一处偏院。
此时已接近亥时，云苍已准备歇息，正要吹灯，却忽闻敲门声。
云苍握着书卷，温和问：“何事？”
他并不警惕，此处是陆星棋在江州的落脚点，即便人不在，也会有侍卫驻宅看守。
此时敲门，约莫只有一个人找他。
仿佛应着他的猜想，门外传来回话：“钟公子，小姐召你过去。”
果然。
云苍起身开门，门外的侍卫抱拳道：“软轿已备好在门口，劳烦公子收拾一下。”
云苍握着门问：“此次要去几日？小姐可有说？”
侍卫摇头：“并未，但此处与小姐现在在的地方离得并不远，倘若得了小姐的首肯，想必公子白日也能再回来的。”
云苍犹豫片刻，道：“那劳烦稍等，我写封信留给幼弟，免得他醒来见我不在担心。”
那是自然，这位钟公子可是待在小姐身边三年了，纵使尚且是个无名无份的公子，却是正经得过小姐发话让他们好生伺候的主子，他们可不敢以下犯上。
钟云苍给他弟弟留下了寥寥几语，又从书架上抽了几本书握在手里。
“好了，走吧。”
侍卫已经习惯了他带着书去见小姐的行径，躬身引路：“公子请。”
陆星棋躺在床榻上，早在白天这屋子里的一应物品便都已更换过。原本她是有些兴致，但躺了一会儿渐渐有些困意，早先的打算便淡了下去。
钟云苍到的时候沐霜板板正正地站在房门不远处，他尚未走近便被发现了。
沐霜盯着他看了几眼，啧了声：“你就不能穿点好的？非要搞这幅酸秀才的样子，前段时间不是赏了你十几匹上好的布料吗？裁几身衣裳让小姐看着心情也好点行不行？”
钟云苍速来不苟言笑，对谁都是木着一张脸，通通一副德行。
“多谢沐姑娘关心，在下习惯了穿旧衣，纵然新鲜不再，却也承载着从前的情分，不会轻易割舍。”
油盐不进。
沐霜暗自撇了撇嘴，也不再多劝了。
要不是她和这个木头脸之前有些渊源，她才懒得理会他。
沐霜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进了门，钟云苍立刻就闻到了一股舒缓安神的浮香，他缓步走向床榻，悄然无声。
“小姐？”
没有任何回应。
带有骨量的手掀开了纱幔一角，榻上的人已然睡下。陆家四小姐醒着的时候或明艳或清冷，像一块耀眼灿烂的奇玉，远观知其贵重，触碰时方知沁冷入骨。入睡后方才给人直视的机会，周身气势尽卸，睫羽安静地垂下，奇玉收于匣内，反倒晕出几分内敛的温良，当真是美人如玉。
钟云苍的眼神不自觉变得柔和，视线在四小姐的眉眼颊边晃了又晃，最后才缓缓收回。
他并未唤醒对方，也未上塌相伴，而是悄悄退了出去。
陆星棋的规矩向来如此，不允任何人在她房中过夜。
沐霜都坐在栏杆上准备眯一会儿了，发现人出来了还有点惊讶，等关上了门才问：“小姐睡着了？”
钟云苍点头，又是一副木头脸：“我今夜住哪里？”
好问题。
起居之事一向是吟霜安排，这会儿人还没回来，从钟云苍来的路上她就在想这事儿，到现在也没想到一个好办法。藏香院生意好得很，这会儿一概没空房间了。强行腾一间出来也不是不行，但是大晚上的小姐都睡了，闹太大动静不合适。
一看她眼神发飘钟云苍就猜到了：“没有房间，是不是？”
沐霜摸了摸鼻子，多少有点心虚：“我这就去办，怎么也不可能让你打地铺，云苍公子不要生气了，诶，我这就去找，千万别和小姐告我的状哈。”
云苍都不想看她，索性眼睛一闭，眼不见为净。
滴—提前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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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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