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乾朝 洪武七年

突厥战败,安定侯奉召回京。

阳春三月,晨光初晓,林间的宁静蓦地被远处清脆的声音打破。

“父亲,女儿先行一步。”

迅疾的马蹄掠过青石铺就的官道,尘土飞扬。

“侯爷,小姐一人……”

为首的男人,身披盔甲,看出了他的犹豫,颔首点头道:“去吧。”

“是。”

少年快马加鞭,视野中可算重新出现了那人的身影,大喊道:“小姐,你慢点,等等属下。”

前面的少女听见熟悉的声音,双手勒紧缰绳,迫使马匹停留下来,回头便见到了杨垣,“呦,小垣子,你怎么追来了?”

少女束着高高的马尾,一身红衣劲装,英姿飒爽,及肩的马尾随着回头的动作轻轻扫过少女后背上的长枪。

追上来的杨垣放慢速度,与少女并驾齐驱,“侯爷让我看着你。”

少女闻言,眉毛微挑,“无趣。”

“小姐,为何这般急切,都不等等侯爷他们?”

“父亲他们人太多,脚程太慢,我等不急了,这京城繁华我略有耳闻,早就想去一探究竟了。”

说罢,少女扬起手中马鞭,“跟紧了,我可不会等你第二次。”

——

白翠山

进京的必经之路。

蜿蜒的山路上,一支疲惫不堪的商队正在缓缓行进。

“上。”

随着一声令下,一群蒙面黑衣人突然从山路两旁的树林中窜出,迅速将商队围住。

为首的头目扫了眼商队,命令道:“一个不留。”

“吁。”

抄近道的少女,眯起眼睛俯望着山下官道的景象,紧跟在身后的杨垣拉紧缰绳,停下顺着少女视线望去,道:“是山贼,白翠山山贼横行有些年头了。”

“有些年头了?官府不管吗?”

杨垣解释道:“小姐,你自小在边关长大,可能有所不知,自庆幽帝继位以来,重用文臣,打压武将,这京城哪还有什么顶用的武官。那些文人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懂什么剿匪?于是就导致了这山贼是越来越猖狂,根本不把官府放在眼里。”

少女听闻一笑,“猖狂?可惜今日算他们倒霉,碰到本姑娘我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个猖狂法,小垣子,走,咱俩立功去。”

话落,少女抽出背上的红缨长枪持在手中,单手驾着马往山下冲去。

“光天化日之下,岂有尔等小贼造次!”

少女脚蹬马背,飞身挑开拿将要夺人性命的砍刀 ,反手用枪身将那贼人扫来。

“谢姑娘救命之恩。”

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女挥扫长枪开路,忙里偷闲的后头望去,声音的主人是一位俊雅的公子,他正眼神感激的看着她。

“小心。”

少女反身拉起那位公子,躲过袭来的贼人,少女打量着他,青衣素杉,眉目温和,眼底带着几分惊慌,不像商人,反倒是像个进京赶考的柔弱书生。

少女将书生推到马车后道,“躲好。”

“小姐。”

杨垣赤手空拳的来到少女身边。

少女挑起地上的贼人掉落的砍刀,扔给他,灿烂一笑,“小垣子,咱俩比试比试,看谁打到的贼人多,谁输了请客吃法。”

话落,少女一脚踹倒迎面而来的贼人,“一,”反手拔出刺进后方贼人胸口的长枪,“二、”

蹲身扫腿,“三……”

杨垣接过砍刀,狼狈闪身,大声道:“小姐,你耍赖。”

被唤作小姐的少女莞尔一笑,“那我可不管。”

……

“过去,老实点。”

少女一枪打在贼人的后背上,“趴好。”

少女看着摞好的人形板凳,抬腿坐了上去。

“嗷——”

少女一连拍在身下惨叫的几人头上,“叫什么叫,本姑娘能有多重,不许叫。”

“姑娘,你要的绳子。”

“多谢。”

少女笑嘻嘻的接过书生递过来的绳子,随手递给杨垣,“绑起来,等会父亲来了,交给他处置。”

杨垣看着眼睛都不转一下的少女,叹了口气,默默地接过绳子。

父亲为了不让她跟来,果然骗她,这京城的男子可比边关的那些大老爷们好看多了,瞧这模样长得多俊,这皮肤多白皙,这说话的语气多温柔。

少女深吸一口气,血腥中隐约夹杂着几丝墨香。

还香香的。

书生努力的忽视掉这灼热的视线,“姑娘这是要进京?”

“对啊。”

少女将长枪插在身旁,双手拖着下巴道。

“姑娘能不能不要盯着在下了。”

书生实在适应不了这样直白的目光,窘迫的道。

“好吧。”少女移开视线,语气略含失落的道,

“不过,”

少女话音一转,“公子长得真好看。”

书生瞬间从头红到了脚。

少女看着面带红温的玉面书生,哈哈大笑,还没等开口说话,就被一声怒吼打断。

“温昭!你给我下来!”

温昭听见熟悉的声音,利索从人形板凳上起身站好,“父亲。”

“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

温昭见势不妙,上前抱住温钺的手臂轻摇道,“知道知道,女儿知道,淑女淑女。”

温钺看着自家女儿,抬手抹掉温昭脸颊上不知什么时候溅上去的血,叹了口气,我明明是从小照着夫人的模样养的,怎么就长歪了呢?

你瞧瞧这哪有一点姑娘样。

温昭可不管她父亲在想什么,让杨垣将这里的情况大体讲了一下,就将这烂摊子扔给了她爹,撒欢似得找她的马去了。

找回马匹的温昭无聊的叼着甘草打量着不远处的商队,朝独自站在一旁的书生打听道:“你们商队这是去何处啊?京城吗?”

书生回答道:“不知。”

“啊?”

见温昭一脸疑惑,书生颔首淡笑,“我和他们并不相识,只是刚好同路罢了。”

温昭“哦”了一声,“那你这是前往何处啊?京城?”

书生点头嗯了一声,“进京赶考。”

此话被刚过来的杨垣听了去,没忍住好奇插了一句“殿试?”

书生淡定的应了声。

温昭感叹道:“真厉害!”

“姑娘说笑了。”

温昭扭头问道:“完事了?”

“嗯。”

“那赶紧走。”温昭拿起长枪翻身上马。

杨垣见状,“不用跟侯爷知会一声吗?”

“不用,不用,父亲忙着呢。”

书生见此,侧身让路,拱手作别:“谢姑娘救命之恩,后会有期。”

温昭见书生一人开口邀请道:“我们也是要去京城,可要载你一程?”

书生看了眼这高大的马匹,含笑道:“多谢姑娘,不必了,这里距京城不远,在下徒步过去就好,就不劳烦姑娘了。”

温昭看出了书生的犹豫,便没再强求,“温昭。”

书生不解:“啊?”

温昭看着木头般的书生哈哈大笑,“我叫温昭,交个朋友,以后可以到安定侯府寻我玩,后会有期。”

说完,不等属书生作何反应,温昭便策马而去。

安定侯?

常年镇守边关的安定侯,等等,

温昭?

书生震惊的抬起头,她是安定侯温钺的女儿温昭,书生慢半拍的转头看向站在一众将士前的人。

那是……大名鼎鼎的安定侯。

“唉,在座的诸位听说了吗,大名鼎鼎的安定侯回京了。”

邻桌的谈论声传来,温昭单手托腮,绕有兴趣的测起耳朵。

“听说了,听说了,不过,这安定侯不是常年镇守边关吗,这次怎么就突然回京了?”

“不知,不管这安定后大英雄,有他在的着几十年,那边关可谓是固若金汤,那小小突厥,被打的那是爹妈都不认识。”

有不明所以得路人听见了他们的谈论,好奇的问道:“安定侯?这是那位大人物啊,这么神?”

“无知后辈,这安定侯可是我朝唯一的外姓侯爷,他可是当年随先帝打天下的从龙之臣,只不过当今圣上固执己见重文轻武,伤了他的心,再加上夫人病逝,大受打击,心灰意冷之下,带着刚满一岁的女儿自请去了边关,这一去便是十六载,你们这些后辈没听说过也情有可原”

“原来如此,说起这侯爷的女儿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啊,听说曾单枪匹马闯入敌营烧对方的粮仓,屡立奇功,给她封赏都嫌束缚推辞拒授。”

听到这里,有人不赞同了,反驳道,“听你夸大其词,一个女人家还真能胜过男人立下战功,就算是真的,那这温昭不得力大无穷,壮如牦牛,若真是这样,哪为世家公子敢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对对对,我听说这温昭长得那是鼻偃齿露,张嘴獠牙,丑陋的很,而且听说性格泼辣,凶的嘞,就像,对,就像那话本里的母夜叉一般。”

几个时辰前,快马加鞭的温昭可算赶在日落前抵达了京城。

温昭望着城墙上的京城二字,“可算到了。”

“小姐,侯爷来信说,他们要处理山贼的事情,可能得晚几天到。”

“知道了”

很快,二人找了个地方放下马匹,在繁华的街道上逛了起来。

温昭仰首瞧着牌匾,抬手将垂在胸前的发尾撇到身后,“醉春楼,就它了,小垣子,我们进去瞧瞧。”

于是刚刚落座的温昭便听见了自爹爹的传闻,还没听个几句自己父亲的传奇故事,怎么就突然扯到自己身上去了。

力大无穷,温昭就当实在夸赞自己了,这壮如牦牛,鼻偃齿露,张嘴獠牙说的是我?

温昭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的脸,“小垣子,他们说的是我?”

杨垣实在憋不住了,笑出来声。

“不许笑。”温昭凶狠的瞪了眼杨垣,拍桌而起,“我到要看看到底是哪个长舌妇敢乱嚼姑奶奶我的舌根。”

温昭端着自己茶水,走了过去,轻飘飘的道:“唉,这位兄台,这茶可以乱喝,话可不敢乱讲的,当心这母夜叉将你舌头剪断。”

话罢,她搭在夸夸其谈的紫衣书生肩膀上手微微用力,那书生立马发出一声惨叫。

“你谁啊?快给我放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书生双手握住肩膀上的手腕,往外推送,可双看起来不大的手却宛若千钧,丝毫撼动不了一点。

“我啊,”温昭笑盈盈的按着紫衣书生坐下,“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你那口中的母夜叉——温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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