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霜听闻沈六的去向，脸木木的，转过头来看着茅屋的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你怎么不一起留在赫连昭那？”李如霜忽然问了一句。
玉棉怔住，似是不相信这句话能从自家小姐嘴里说出来，于是又哭起来，“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你还这么说我......”
她说着说着卷起拳头轻轻捶向李如霜的腿。
李如霜脸上一凉，她慌忙用手去摸，触碰到眼角的湿润，不知不觉她竟流了一行清泪。
李如霜止住玉棉的手，安抚她，心中有些后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如此多疑，就连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玉棉她都要试探。
对于沈六的离去，她并不失望，沈六，或者说是沈洛谪，本就是赫连昭的人，他早晚都要离开，她只是有些失落。
来不及过多感伤，李如霜和玉棉将药粉撒在身上，又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上土的味道，这样就算狗鼻子也嗅不到她们。
“走了。”李如霜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将近一个月的小屋，随后便和玉棉决然离去。
她的手需要尽快医治，拿着在拳馆做小师傅剩下的钱，随便找了个医馆把手复了位。
她抬起肿得老高的手腕，心里连连叹气。若是在将军府一定得养个半月，但目前这种情况，李如霜她们一刻都不能停留，让大夫抓了点药就走了。
迈出医馆的门，李如霜一直惴惴不安，玉棉一语道破她心中疑虑：
“小姐，那个大夫会不会泄露我们的行踪？”
李如霜刷地止住步子，死死盯着地上的石子，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傍晚，医馆大夫诊完最后一个病人，将门落了锁。
大夫背着药箱，在街上缓慢地走着，李如霜尾随其后，跟到了一个小瓦房。
“小姐，可以动手了。”玉棉在李如霜耳边提醒，她手里拿着一个碗粗的木棒蠢蠢欲动。
李如霜看着那个略微瘦削的背影，身形因为年老而佝偻。她按下玉棉的武器，不说话，也没有行动。
“爹回来了！”低柔的声音从房中传出，走出一位头戴方巾的妇人，满面笑容地接过药箱，迎着老人进了屋。
眼前的小瓦房与他们住的茅屋多么像。
一抹斜阳，一间院子，一家人。
李如霜眼眶微红，像走失的流浪猫，失落地转过身，“走吧。”
玉棉不懂，询问道：“怎么走了，你就不怕？”
李如霜看向她，眼中水光潋潋，“就算他把我们的行踪透露给赫连郎，就算赫连郎继续折磨我，我也不怕，更不后悔。”
她怎能为了保全自己而牺牲毫不相干的人，邪念虽然那么轻易就生出来，她到底还是动不了手。
善与恶只在一念之间。
她们从瓦房处出来十分谨慎，不断确认着是否被人跟踪。李如霜要往东边的青州去，去音吕阁投靠琵衔，有他和尺茽在，赫连郎不会拿她怎样。
房屋越来越少，她们脚程很快，十五日的时间，便已经到了人烟罕至的地方。这里她们有些不识路了，李如霜在路边出大价钱买了两匹马，兜里的银钱已经所剩无几。
“娘子，你可知附近哪里有落脚的地方？”李如霜拦住一位臂弯挎着菜筐的妇人道。
“附近倒是有个客栈，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就能瞧见。”妇人憨态可掬，十分热情，并没有因为她们穿得破烂而另眼相看。
李如霜道过谢，便和玉棉上路，那客栈果真就在不远处。
她们一进去发现里面人不少，三教九流都有，但是像她们这样穿得像叫花子似的倒不多见。
李如霜急忙低头，贴着边，不引人瞩目地蹭到账台前，账台后面坐着个扒拉算盘的人。
“掌柜的，知不知道去南州的路怎么走？”
还没等掌柜回答，旁边的大汉忽然插话：“小兄弟，好好的去南州干啥！”
李如霜眉头挤在一块，两国百姓之间来往不是很正常吗，他为何这样问。
“怎么说？”她想问清其中缘由。
大汉走到她身边，鼻子旁边的肉提了起来，“这你都不知道？南州被咱们赫连打得头破血流，南边的地都没了！”他说得煞有其事，很是认真。
李如霜只当他是吓唬人：“可我怎么听说，是赫连与南州联手逼退南陵国呢？”
大汉狠狠拍了柜台，震得掌柜的算盘都响了。
“我可不是瞎说啊！老子刚从那边回来，到处都是尸体，一个摞一个在地上，倒的还是李家军的旗子，你说那能有假！”
李如霜闻言如坠冰窖，浑身汗毛倒竖，“你说什么？”
“我说，李家军都被咱们赫连的军队打倒了！”大汉大声重复了一遍，“你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去，就怕那南州人报复。”
她嘴角僵硬地扯了扯，继续问掌柜去南州的路线，掌柜给她画了个大致的地图，李如霜拿到手，拉着玉棉就出了客栈。
两人急匆匆地上马，一路挥着鞭子狂奔，李如霜并不言语，也不怎么睡觉，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玉棉十分担心她的状态。
到了南州，二人稍微松了一口气，又借了船走水道。一路紧赶，终是到了青州。
青州还是那个青州，肥沃富庶之地，正值青天白日，街上叫嚷声不停。
李如霜拽着一匹累得腿直打颤的马和玉棉站在音吕阁门口，嘴唇一点颜色没有。
她把着铁环扣了两声，下一秒，直直向前栽去。
“小姐！”玉棉揽着她的身子，疯狂地敲门。
李如霜再次睁眼，一个貌美的女子正拿着一碗汤药往她嘴里送，她一时不备呛得咳嗽起来。女子十分慌张，拿起床头的方巾给她擦拭。
李如霜有些迷糊，这是哪里？她只记得一直在赶路，然后眼睛就睁不开了。
“你，是谁？”李如霜觉得眼前的女子颇为面善。
女子笑着把碗放下，“姐姐不认识我啦，我是梅曦呀。”
李如霜仔细在回忆里搜寻眼前这个人的脸，抬手摸着女子的眉眼，她忽然想起来，梅曦不是梅娘的女儿吗。
“梅曦？”
梅曦笑着点头，拿着托盘出去了。
李如霜在床上呆坐着，她记得当初自己把梅曦托付给琵衔，那这里岂不是音吕阁。
不怪她没认出来，不过半年的时间，这孩子高了也瘦了，样貌与年初分别之时变化有些大，出落得有些美人的影子了。音吕阁的水到底与其他地方不一样，琵衔一个男人都长得雌雄莫辨，更何况梅曦进来后，跟着里面的女娘耳濡目染，自然较其他女孩多了一丝魅劲。
她思索一阵，忽然记起南州的战事，立马掀开被子出去，她要找琵衔问个清楚。
李如霜风风火火地朝着琵衔之前一直待着的小屋前去，尺茽刚从那处过来，将她拦下。
“琵衔在哪？”李如霜开门见山。
“阁主不在，他把梅曦送来就又出去游山玩水了。”尺茽将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这里太冷你身子受不住，回到屋里慢慢说。”
李如霜扯住尺茽的衣角，心中抱有一丝希冀，这一路在南州，她听到的传言不少，但她都不信。
“我听说李家军被赫连军队打败了，是真的吗？尺茽姐姐。”她眼中有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尺茽脸上有一丝不忍，她上前握住李如霜的双手，“如霜，咱们先进屋再说，好不好。”
她好说歹说，把李如霜哄进了屋。音吕阁丝乐苑是琵衔住的地方，这里的气候有异，整年雪落不停，尺茽怕李如霜得知噩耗，冷风一激，会生病。
李如霜自然不傻，尺茽犹豫着不肯告诉她，心中已经凉了半截。
尺茽拉着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待李如霜心情平静不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缓缓开口：“赫连军队出尔反尔，本来他们与李家军联手已经将南陵打得溃败，可就在这时，赫连军队突然反水，转头攻向李家军。”
李如霜腾地站起来，茶水溅出三滴。
“怎么可能，赫连的主帅是赫连煜！”她难以置信，南方战场是这样的情况。
尺茽摇摇头叹气，“我何尝不知道，音吕阁的眼线将消息传回来，至少也已经过去了十多日的时间，剩下的你应该都听说了。”
“小李将军下落不明，李大将军......”尺茽顿了一下，“李大将军战死沙场。”
李如霜的神情有些木然，拳头死死攥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她嘴中喃喃着，旁人不知所云。
尺茽不知如何安慰她，毕竟她当时听到线人的传话也不敢相信，亲自去战场跑了一趟，见到了李安雄，也就是李如霜的父亲李大将军的尸首。
她还派人四处寻找李如羽的下落，至今还没有消息。
李如霜含泪摇头，迈出一步却被裙摆绊倒，跌在地上。
“我要去亲眼看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尺茽面露沉痛，扶她起来道：“将军的尸首我命人送到了将军府，但你现在不宜回去，至少先在我这，把手上的伤养好。”
李如霜含恨捶地，嘴中发出呜咽声。
接下来的几日，李如霜倒是任由尺茽帮她打理着日常琐碎，好生养着伤，不再说着要去将军府的事了。
这天，玉棉端了药进来。
屋内空无一人，她把药放在案台上，心想，小姐终于肯出门走走散心了，正高兴着，忽然发现花瓶底下压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玉棉，我急不可耐要去找赫连煜问个清楚，你就留在音吕阁，尺茽能保证你的安全。】
上面字迹潦草，看得出写字的人很仓促。
更得有点慢，还能坚持看的朋友真的谢谢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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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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