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那位弟弟和杨应龙的次女有婚约,我猜母亲离开石硅,可能会带马千驷去投奔杨应龙。”马千乘道。
“此时杨应龙正在重庆綦江听勘,根本无暇顾及他们。”
秦良玉大致捋了一下播州之事,一月前,杨应龙向朝廷投诚,兵部侍郎命重庆知府把杨应龙请到綦江,听候审问少说也要三个月。
“杨应龙又投诚了?”马千乘讶异道。
“嗯,即便是假意投诚,朝廷暂时也不会为了他大动干戈。”秦良玉道。
“朝鲜那边还会出事?”马千乘懂了秦良玉的言外之意。
“对,但倭寇一日不除,朝鲜一日不安,大明随时都有再出征的可能,只要丰成秀吉还在,朝廷便不会对播州出兵。”秦良玉点了点头。
她此时的重心也是放在朝鲜之事上。
她断定不出一年,倭寇定会卷土重来。
马千乘沉默了。
他知道秦良玉说得对。
“所以,这时候更该练兵,届时朝廷征兵,我们上了战场,不论建功与否,你都能承袭土司之位。”秦良玉又把话题拉回了练兵之事上,随后自信道:
“况且,有我在,有白杆军在,你必能建功。”
“真的?”马千乘被秦良玉笃定的语气打动,“那这次封闭训练需要多久?”
“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之后我会再从秦、马两家选出六百人。”秦良玉道。
“好吧,你们去吧。”马千乘最终妥协了,又问:
“那如果我想上山找你,可以吗?”
秦良玉拎起茶壶给马千乘杯中添满,推到了他的面前,道:
“封闭期间,任何人不能随意上下山。”
“啊?我也不能啊?我可是大公子,未来的土司。”马千乘拿身份问道。
“便是现在的土司也不行。”秦良玉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这么久也没见公公,他现在住哪儿?”秦良玉问。
“住在宣抚司后院。”马千乘道。
“我们要去看看他吗?”秦良玉问。
她只在成亲当日见过马斗斛,之后马千乘告诉她不用去拜见,她一直忙于兵事便也给忘了。
如今她嫁过来也有半年之久,一次也没去拜见,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尤其她这一上山,说不定又要半年之久。
“不用,他身体不好,不想让人打扰。”马千乘眼神闪烁道。
“那好吧。”秦良玉丝毫不怀疑,她一向秉承着各管各家父母之事,从不多问。
“君锡,你一定要记得,石硅虽地处偏远,但我们却不能不思进取,仅固守此处,大丈夫该树勋万里,封侯将相。”
“好!每日我也督促府兵训练。”马千乘道。
“记得多看兵书。”秦良玉叮嘱道。
“嗯。”马千乘点了点头。
秦良玉拍了拍马千乘的肩,起身向书桌走去。
马千乘也跟着站了起来,向前迈了一步,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话要说?”秦良玉抬头问。
“没...没,你...你早点休息,明日我来送你上山。”马千乘忙摆手,最后也没说让秦良玉回房睡的话。
他知道,在秦良玉眼里,这些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们一开始便说好了。
只是他变得贪心了。
回房后,马千乘独坐了一夜,直到天空破晓才缓缓起身,立马往书房跑去。
秦良玉穿着一身红色练功服,刚晨练结束。
马千乘从沥泉手中接过毛巾递给秦良玉。
“这么早?”
秦良玉把长枪递给卢叶,从马千乘手中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你比我早多了。”马千乘转身跟在秦良玉的身后,笑着道。
秦良玉洗了洗手,擦干后,看向马千乘,见他眼底泛青,眼中还有不少红血色,道:
“昨晚回去熬夜看书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马千乘摸了摸脸,脸上懵懵的,“很差吗?昨晚回去没看书。”
“还好,可能是瘦了。”秦良玉也没多问,或许他一直如此,只是之前没怎么注意。
“瘦了?马周还说我比之前胖了许多。”马千乘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形,明明比出狱时胖了一半。
“哦哦哦,那的确是壮了不少。”
秦良玉这才反应过来,马千乘之前瘦得像枯枝,现在已经恢复成正常人的体型,但和秦邦屏他们相比,还是要瘦许多。
马千乘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比不上秦邦屏,甚至比马周还要瘦上不少。
难道这就是秦良玉一直要睡书房的原因?
不然哪有新婚夫妇像他们这样?
哪个不是如胶似漆,日日同房?
马千乘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立马道:
“等下次,下次我一定比马周还壮实。”
秦良玉听马千乘的话,总觉得他这话中还有其他意思,也上下打量他,笑着道:
“这样其实也挺好。”
“再壮点会更好的!”马千乘仿佛一下通透了,坚持道。
“嗯。”秦良玉也不和他争辩,笑着点头。
两人一起吃了早饭,来到院中,众人已排好了队,只等出发。
秦良玉一声令下,众人再次肃整队伍,有序前进。
队伍行至山下,再次整队。
“送到这儿就行了,我们上山了。”秦良玉转身对马千乘道。
“如果有什么需求,让人下来告诉我。”马千乘道。
“好。”秦良玉点了点头。
马千乘看着队伍全部上山,仍站在原地盯着山路。
“大公子怎么不和阿玉一起练兵?”秦邦屏问。
“之前我们说好的,兵权全由她负责,我不会插手。”马千乘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地往下走,“不管什么事,但凡出现两个人的意见,定会矛盾不断,我不想和她之间生了间隙。”
“也是。”秦邦屏望了一眼山路,也转身往下走。
“而且现在修府宅最重要,我总不能让她嫁给我一年,都住不上新宅子吧。”说着,马千乘笑了起来。
秦邦屏也跟着笑了笑。
秦良玉带着一众人到了山顶之后,先分配了房间,又让他们熟悉了半日。
次日才开始正式训练。
经过一个多月的爬山训练,每个人的体力和身体协调力都不错。
接下来秦良玉便打算让他们直接训练阵法。
她设计了一个简单,却又极其高效的阵法,阵法由二十四旗为阵,组成一司。
每一旗由二十六人组成,其中二十五人为一队,依次排列为一、三、五、七、九,旗头站在队伍的后方。
整体队伍呈尖锥型,若前排一人倒下,后排依次补上,胜负以五重为限,若皆战败,胜无望矣。
这阵法看着简单,却极其考验队员之间的配合与信任。
秦良玉和众人说好规则之后,选出了五十二人组成两旗。
剩下的十六人则作为敌方,无规则攻击。
双反依次轮流交换,三轮之后结束。
阵法训练完,再练枪法、箭法等。
每日从日出到日暮,在山上训练,和山下断绝了一切,仿佛和时间也断绝了一般。
可马千乘却出了事。
当年龙阳洞土司谭彦相欲脱离石硅,马斗斛不允,让马千乘带土兵去龙阳洞围攻,烧民房三百余处,杀数百人,最后仍让他们逃了出去[1]。
如今过去了七年,龙阳洞当前土司谭正常等人含冤不服,进京控诉,朝廷提办马千乘等人去府衙受审[2]。
马千乘回府交代些事情,再与朝兵前去。
可覃氏抵抗不前,朝兵以防马千乘也故技重施,假意答应后再逃跑,便将马千乘直接压至成都受审。
马千乘甚至来不及让人告诉秦良玉一声,便被带走了。
秦邦屏想让人上山给秦良玉送信,可转念一想,便是秦良玉来了也无用,倒不如让她在山中安心练兵。
转眼过去了五个月。
万寿山顶,秦良玉站在点讲台上,望着台下众人,高声道:
“今日,是训练的最后一日,不排兵布阵,也不练刀枪箭法,练习你们的胆气。”
秦良玉说完望向下方,无一人交头接耳,各个面色严肃,严阵以待。
秦良玉满意地点点头,又继续道:
“当初你们刚上山时我问过你们有没有遇到过飞禽走兽,最后一日的训练,便是与兽相斗。”
“是。”众人无一人畏惧,高声道。
“这里有木签,签上有字,每队派一人来抽签,抽中什么便去抓什么回来,午时集合。”秦良玉道。
“遵命。”众人再次高声应道。
每个队伍抽签完,不论签上写的是什么,都无神色波动,立马归位。
训练了这么久,他们也想知道自己如今的实力如何。
众人选了适合自己的兵器后,依次下山,去寻找猎物。
秦良玉和卢叶等人则回到寨中,规整这半年以来的训练,以及下山之后的新兵筛选之事。
午时前,所有队伍都全部集合,带回的猎物放在一旁,有活物也有死物。
不少人身上虽然挂了彩,但眼神却更加坚定。
这一关,不仅所有人都过了,而且让秦良玉极为满意。
“下午申时下山,这些所得归你们所有任你们处置。”秦良玉高声道。
“多谢夫人。”
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不知是因为下山,还是因为那猎物。
秦良玉回到寨中,梅花抱着一个孩子焦急道:
“小姐,今日不知怎么了,小公子一直哭个不停。”
注释:
[1]《石柱县志稿·土家族志》
[2]利川谋道《谭氏族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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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良玉上山前嘱咐 山上练兵半年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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