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摇花又上岭城来了。
不过这次是她一个人来的,昨日就她将自己今天要干的活儿干了,这才能够抽出时间离开兰家。
兰朝贵知道了她将东西弄丢了后,气急败坏地让她要么给他把东西找回来,要么赔钱。
她来到这条巷子,来来回回走了五六遍,也没看到那本书。
难不成当时救火的时候,不小心掉火里被烧掉了吧?
又或者是被谁捡走了去?
反正无论如何,她只有将钱赔给兰朝贵了。
王摇花靠在墙边,轻轻叹了口气。
没办法,她只有回一趟家了。
出了岭城往西再走一里路便能看见几座茅草屋,其中最小最偏僻的那一座就是王摇花的家。
周围那几家早些年都搬走了,也就王摇花一个人还住在这里,过去她在的时候还能常往这么走走,现在她不在了,道路两旁的杂草已有半人高,逼得人走一步就得掀一掀面前的杂草。
王摇花穿过这片草林,到达篱笆前,远远就看见了自己的屋子门上贴了封条。
还搞这么隆重。
她扶着的篱笆上爬满了藤蔓,将这篱笆门缠得严严实实,她只好跃地而起翻了过去。
双脚刚一落地,王摇花险些崴了脚,这院里的草看着浅,没想到也长了有半腿这么高,她每走一步,裤脚上就沾些鬼针草。
泥打的窗户上还挂了几个晒干了的玉米,穿成一串的干辣椒掉在了地上,木制的门角已经开裂。王摇花摸了摸这门,就沾了一手的灰尘。
于是她绕到屋侧去,撬开了这个小窗,翻进了屋。
这要是她以前的那具身体,如此随意地翻过栅栏,翻窗入屋,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屋内一片狼藉,床头的蛛丝结了厚厚一层,床上的棉被也被老鼠凿出几个洞,柜子抽屉就这样敞着,架子也倒在地上被摔成两半。
看这模样,应当是遭了贼的。
她走到木柜面前,里面有两个一大一小的陶瓷娃娃,王摇花伸手去拿那个小娃娃,却发现它已经被摔成了两半。
拿起一看,这娃娃脸上已经褪去了色彩。
王摇花用衣袖擦干净它上面的灰尘,又将它另一半底座和身体扶正,将它的头稳稳当当地放在了上面。
她回到床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这架床推开,撬开床下的一块地砖,里面躺了一把生了锈的钥匙。
王摇花拿起钥匙,翻出窗户,顺手捞起立在墙角的锹锸,往屋后去。
银杏树下铺了一层叶片,绿的黄的都有,王摇花扫了一眼四周,选了个地儿便跪在地上,将这上面的腐叶刨开,用锹锸挖着地。
没挖多久,就看见坑里面有着一个木盒子。
王摇花将它拿起来,拍干净了上面的泥土。
好在当初这木制的盒子表面封了一层蜡,不然埋在这么潮湿的土里,早就被朽成一堆烂木块了。
她从兜里掏出钥匙,却发现这钥匙插进这钥匙孔里已经锈得转不动了。
王摇花几番尝试,却依旧打不开这锁,渐渐的,她也失去了耐心,使劲儿捏着这钥匙,只听见“呲”一声——
王摇花看着断成两截的钥匙,钥身还在锁孔里,胸膛起伏两下,她静静看着手中的钥柄,片刻后,那个钥柄就飞了出去。
她抱着木盒子,起身打算去找把刀将这东西劈开,转身迎面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王摇花脸色刷一下煞白,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将手上的盒子藏在了身后。
“你在这里干什么?”周辛夷右手搭在别在腰间的刀柄上,注视着她,冷声开口。
王摇花只慌张一瞬,随即立刻调整了神色,避开了他的目光,回道:“拿东西。”
“拿什么东西?你什么东西需要来这儿拿?”
王摇花一脸坦然,将身后的盒子缓缓递给了他,边道:“我的东西。”
周辛夷有些怀疑地看着她,然后接过这盒子。
“这是你的东西?”
王摇花颔首答是。
周辛夷双手颠了颠这木盒,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于是他抬眼看着王摇花,语气生硬:“这里原住着一个月前失足掉入桥水湖而死的女屠夫,而你,又在何氏医馆里表现出十分关心桥水湖一案的样子,现在你又出现在这里,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可别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巧合。”周辛夷抬脚,一步一步逼近她。
王摇花见势,便一步一步往后退,谁知竟一脚崴进了刚刚刨的那个土坑里,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
霎时,脚踝这处疼得她倒吸凉气。
她缓缓抬头看着周辛夷,身后的手已经摸到了锹锸。
居高而下的周辛夷怎会看不清她的动作?他的右手重新搭回了刀柄上,转而逐渐握紧了刀柄。
“我还要问问周大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那桩案子都结了一月有余了,不过一个因为意外而死的女屠夫,与你,又有何关系?!”
看他这样子,定是怀疑上了自己,王摇花便也懒得跟他扯东扯西了。
若他真不是什么好人,自己今日哪怕是死在他的刀下,也要拉上他为自己陪葬。
想到这里,王摇花攥紧了手中握着的东西。
二人对视良久,电光火石之间,王摇花轻笑一声,道:“周大人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周辛夷神色一动,这才又退了回去。
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人。
王摇花也松开了锹锸,撑地而起。
她忍着疼,对周辛夷道:“周大人,可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吧?”
周辛夷将盒子还给了她。
王摇花接过盒子,转眼看着周辛夷,他的神情一点也不意外,仿佛知道那晚是自己救了他,于是她问:“你知道是我救的你?”
周辛夷点点头,目光放到了她的手腕上。
王摇花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腕上,是上次被锅沿烫伤,这块皮肤也留下了凹凸不平的疤痕。
当时王摇花替他解绳子时,她的手腕贴上了他的手臂,后来何大夫让她按住自己时,也露出了她的手腕,这疤痕纹路,周辛夷记得十分清楚。
方才他也并不会真对王摇花出手,只是看她戒备心太重,周辛夷说不准她会不会对自己动手,若她真要下手,自己也好做手准备。
但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周辛夷也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王摇花将自己的衣袖拉了拉,遮住了腕上的疤痕。
“你到底是何人?”周辛夷这话的语气也放缓了不少,“这东西也不是你的吧。”
他原本是打算偷偷来这女屠夫的家中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来时就看见这条路上有人来过的痕迹,于是他便藏在一旁,看着王摇花翻进院子里,看着她从屋侧窗户翻进了屋子里,最后精准地从银杏树下挖出了这个木盒子。
轻车熟路。
仿佛对这里十分熟悉。
“我是谁?我想大人心中应当有数。”王摇花自然地将问题抛给了他。
“你说这东西是你的,我看这东西应该是王摇花的吧。”
王摇花听见他说起这个名字,不由得恍惚一阵。
上一次听到别人叫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
恍若隔世。
“这王摇花原属江南人士,十年前,江南水灾泛滥,民不聊生,大批灾民举家北上,她的家人都死在了路上,最后只剩她跟她的妹妹活了下来,来到了岭城。”
“你是她的妹妹?”周辛夷问她,“可是她妹妹七年前便失踪了。”
一阵风过,头顶的银杏叶沙沙作响。
王摇花目光深邃,仿佛穿过了眼前这人,看到了多年前的一幕幕。
“没错,是我。”
“我就是她的妹妹,王摇衣。”王摇花道。
周围本还有几声鸟叫声,此刻也都停歇了下来。
周辛夷清晰地听见她的话,不免有些震惊。
王摇花深吸口气,道:“七年前,我与我姐姐走散,后来我为求生计,这些年一直跟着一支商队四处奔走,前段时间不幸途中遇到土匪,我死里逃生,而后回到岭城来找她,却发现她不久前死了。”
“那你当初走散时为什么不就留在岭城慢慢找她,而是现在才回来?”周辛夷顿了顿,补充道,“说不定你失踪的这些年,她一直都在找你呢?”
“她不仅要养活她自己,还要养活我,”王摇花眨了眨眼,试图将风吹进眼中的沙粒挤出,“我就是她的负担。”
周辛夷沉默片刻,最后低声开口:“对不起。”
王摇花过去与人交往甚少,他打听过她摊位附近的人,无人知道她的家事,她还有一个妹妹这件事还是周辛夷这几日查出来的。
看她如今这模样,跟王摇衣的岁数差不多,并且对王摇花的家这般熟悉,想必她说的话,应该是真的了。
“周大人又何故来到这里?”这才是王摇花最想问的。
周辛夷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抱胸,反问她:“你也觉得你姐姐是失足落水而亡的吗?”
“你什么意思?”王摇花猝然抬眼。
周辛夷可是查出什么东西来了?
“我并不这么觉得,不仅如此,杀害妧娘的凶手也不见得就是那位醉酒大汉。”周辛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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