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沁嘀咕，“那和现在也差不了多少。”
“那还是不一样的，”薛阿姨缓缓道，“小时候他和叶总在一块儿的时候，话就特别多，妈妈长妈妈短，现在啊，自从叶总走后，他的话真的是越来越少了。”
蓝沁低着头，轻轻附和，“叶总是个好妈妈。”
“的确是，叶总虽然忙，但对云舒比我都细心，我记得他七八岁换牙那会，他每掉一颗牙，叶总就给他发一个小奖状，上面记着云舒每一颗牙位置、掉落时间，还有在哪掉的、怎么掉的，上面都是叶总自己写写画画，最后还装订成册，做得漂亮极了，我真是自愧不如啊，我对吴静都没这么用心过，”薛阿姨回忆起来笑吟吟的。
蓝沁听得认真，也笑道，“您别自责，我妈妈对我也没这么用心。”
薛阿姨眉眼弯弯，“对了，我记得那些奖状应该还在云舒书房里，还有好多叶总那会儿陪云舒一起做的手工，小恐龙、小飞机什么的都可有意思了，你想去看吗？”
蓝沁愣了愣，她下意识就想要拒绝，屈云舒童年的美好、和妈妈一起已然绝版的温馨回忆，如今的她……会是可以去触碰的那个人吗？
如果可以，她想等屈云舒亲自来和她分享。
只是，也许不会有那样一天了。过去没有，未来有太多变数。
正在她犹豫的短短几秒内，门外传来开门声，薛阿姨没等她的回答，擦了擦手，转而去看监控。
原来是吴静来了。
方才的邀请就这样戛然而止，过后蓝沁没再提起，薛阿姨似乎也忘了。
今天阳光正好，又是周日，吴静趁空闲来看望妈妈，她也用过早饭后，和蓝沁一起去后花园里散步。
*
“一直都没有机会和你见一面，应当当面跟你说声抱歉的。”
初夏的早晨不热，微风拂面，吹得人还算舒爽，蓝沁和吴静一前一后踏着松软的草坪并排往湖边走去。
吴静微微笑了笑，眼神里却没有多少善意，“为什么道歉？”
蓝沁没有在意，轻轻把吹到脸上的几缕发丝撇去耳后，“为之前我经纪人频繁找你打听屈云舒背景的事。我知道给你的生活带来了很多困扰，这不是我的本意，但总归是我疏忽，没有和团队里的人做好沟通。”
“不用跟我说得这么官方。这件事里我也没吃亏，你经纪人应该都告诉你了。”
她说的应该就是陈蓉用她前男友这个信息向她换取了屈云舒的家事，蓝沁确实早就知道。
吴静脸上仍有微笑，却多了些许嘲讽，“如你所见，我不喜欢你。不过也无所谓，想必你也不缺人喜欢。”
听到这话，蓝沁不算太意外，她们之前虽从未见过彼此，但是她对人对事向来敏感，她直觉吴静对她就该是这个态度。无论吴静怎么定义她自己和屈云舒的关系，都不该会喜欢她。
“我能理解，但对事不对人，”她低头抿了抿唇，平底运动鞋的鞋尖沾了些清晨草间尚未蒸发的露水，带来些微的凉意，“不管怎么说，那件事是我这边做的不对。你是音乐学院的琵琶专业老师，这样吧，如果以后你或你学生需要表演或者媒体资源，都可以找我，你有陈蓉的联系方式，找她比找我有用。这是我欠你的。”
吴静轻笑出声，“我工作这么多年，连云舒哥都没麻烦过，更不会麻烦你。还有，别再提那件事了，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你比我清楚，但云舒哥在那件事情里，为你付出了多少，我比你清楚。蓝沁，他自从和你在一起以后，就没有轻松过一天。”
蓝沁情不自禁抬头看了身侧的吴静一眼，她也回望而来，“看我做什么？不信？”
“信，”蓝沁低低道，“他对我的好，我都知道。”
“光知道有什么用？”吴静讥讽，“你是真的运气很好，他喜欢你。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无论对家人还是爱人，从来都是负责到底，不问代价。”
说完这些，吴静似有些无法忍受，稍稍加快脚步，错开蓝沁半个身位走到前面去了。
那她究竟认为她自己是屈云舒的家人，还是求而不得的爱人呢？蓝沁情不自禁冒出这样一个疑问。
她没有立刻去追，心间荡开一阵涟漪，嫉妒酸涩说不上，反而是对吴静生出了几分想要亲近的心思。
她并不讨厌吴静。
说不清为什么会如此，或许，在这么久的隔阂下，能常年留在他身边的人，她都是隐隐羡慕的。
直到走到湖边，那里有一间小木屋，吴静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看湖水被风吹皱的波纹，蓝沁这时才跟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两个女人同时沉默了很久，直到蓝沁开口，声音轻而温柔，“吴老师，不知你有没有设身处地想过，如果你的男朋友如屈云舒对我这般对你，你会觉得开心吗？”
“你说他为了我付出了很多，可他几乎不与我说这些。你也知道，这些事情里纠缠着他的家庭、他的过去，我很想知道，想和他一起分享、分担，但是，”她笑着摇摇头，“但是什么都没有，在我的位置上，你知道是种什么感受吗？当年他和上官海灵在一起时，他们可以共患难，包括你和薛阿姨，你们都可以，只有我不行。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从未被他信任过？”
她轻轻地发问，吴静凝视湖水的眼睛没动，纤长的睫毛却颤了颤，蓝沁继续道，“他不相信我可以帮他，从我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天起，在我觉得我自己最喜欢他的时候，我就被远远推开了，他这些日子里经历的好的、坏的，都跟我没有关系。吴老师，有爱人如此，你还觉得我幸运吗？”
吴静终于回头，清冷而漂亮的眼睛里，嘲讽、怨怼都消失了，她淡漠地看着蓝沁，只留下一句很认真的问，“你说你愿意为他分担，那你打算如何帮他？”
蓝沁目光缓缓移向湖光山色的对岸，神色笃定，“我会找到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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