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五日。
北城关的天色正好，明媚的阳光照在整座城池，城内砖墙上的光影交错，街上的热闹气息被光笼罩衬托着。
专司征兵的司兵府门口，来人络绎不绝——都是一些年轻的女娘，各有各的风采。
往日司兵府前的街道较为冷清，今日的街道倒是有不少百姓来往，周遭的许多百姓都是来瞧瞧这热闹情况的。
前几年燕云军也有在北城内招军，但是人数都不算太多，今年前来北城的女娘比往年多上几倍，大多是自外地来的，许多人都想在司兵府门口看个仔细。
前来参与招军的女娘不少，有的是独自一人前来的，有的是几人结伴而来；有的人是想要寻一条十几岁就嫁人之外的道路，有的人是想要披甲提剑保家卫国……
每个人都怀揣着自己的想法，从陈国不同的地方赶来，鞍马劳顿也阻碍不了到此的毅勇决心。
距离招军令的颁布已经两月，招军令早已经传遍陈国各地，比几年前的范围更加广阔。
不论百姓从何处谈起，世人又如何议论，总之这件事情已经堂正光芒地进行下去。
“诶？这么多女娘进入这司兵府，我瞧着燕云军这一次要招收的人可不少吧？”站在街头卖糖葫芦的人偏着头朝司兵府看去，向旁边卖发钗的人问道。
卖发钗的人朝着司兵府看去，侧头过去跟他说话：“你是不知道，这来司兵府上的人虽然多，但是朝廷招兵也是有条件的，尤其是这女娘军。据说燕云将军说过，这女娘在被甄选入军于体力、武艺之上都有考量，若真是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娇女娘，怕是不能在战场上拉弓射箭、提剑杀敌。”
旁边另一个卖珠花的人凑过来，笑问：“难不成这女娘军都是些女壮士？”
卖糖葫芦的大娘隔着中间人呛声：“怎的？这在战场上杀敌的，不强壮一些怎么行？”
卖珠花那人连连讨饶：“是是，是我想岔了。”
夹在两人中间的人又再次开口：“这甄选的第一步就不简单啊，能进去的人体质自然是不错的。即使是体力上不及，想必也是有才智上的过人之处，据说军营中有一个职务叫——军师？就是出谋划策的，也可以有不同的选择嘛。”
几个人说话间，又有几位女娘走进司兵府。
……
司兵府内。
大院中许多女娘正排着队报名，报名之后，就由府兵领着进入练武场进行甄选，通过甄选的人就留下进入燕云军训练，成为飞燕军正式的一员。
一旦进入，便不能轻易退出。虽说女娘为军也是艰难，甄选也与历来男子为军有所差别，但是战场上无论男女，不允许有逃兵。参与甄选时，选官也时时刻刻提醒着这一点。
顾安之战在屋檐之下，督查这一次的甄选，宁莫寒在旁边逛来逛去。
宁莫寒始终是闲不住的，她一会儿到这边来看看别人报名写下的姓名和来处，又时不时走到庭院中间与人搭话。
她一身军中银甲，神色难得正经起来，高扬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不断飞扬，英气的面孔不笑的时候带着几分冷峻，但是偶尔暴露“本色”笑起来的时候，又带着几分家中长姐那般的温和与风趣，惹得旁边的女娘露出崇拜向往的目光。
宁莫寒性子外向，说话时带着几分让人愿意倾诉的亲近，言语间跳脱，让人止不住地跟着她的思路去说话，与人说话不过一时三刻就叫人把底儿全部交代出来。
顾安之站在屋檐之下，目光注视着庭院中的动静，偶尔看看后面练武场的情况，十分尽责。但是每当她看见宁莫寒在庭院内晃悠的时候，唇角总是忍不住扬起笑意。
将军说对了，宁探果然闲不住。
宁莫寒在庭院中逛够了，从庭院之中穿过来到她面前，打了个招呼：“顾将军，我表现还不错吧？”
顾安之忍住笑意，低头：“嗯，还不错。”
宁莫寒靠近她，悄悄说道：“我已经确认过了，你看见最右边的那一列第三个女娘吗，那一身的气势——真是不俗，听说也是练过武的。”
前来报名的许多女娘都是来自于远方，她们翻山越岭，千里迢迢赶来，遥远的路程早就考验过她们的身体。
能够自远处来到北城的女娘，身体的基本素质是有的，但是真正练过武的就少很多，不是出自武将世家或者是家中从事镖师一类职业的，很少能够让自家的女娘练武。
即使是顾安之出生武将世家，在十岁之前家中父亲就也很不赞同她拿起刀剑。
招军的时候听见有练过武的女娘入军，心中自然欣喜。
她向那处看去，一个玄色衣裳的女娘手持长剑立在那里，等待着前面的人报名，那玄衣女娘面色还带有几分纯真，不过身材高挑，露出的手背青筋露出，手臂很有力量感，确实像是练过的人。
“哪里的人，你可打听清楚了？”她侧头问宁莫寒。
宁莫寒摸着下巴，回忆那个女娘说过的话：“京城来的吧，姓祁，家中也有人在京中担任官职，好像官职不大，但是这小女娘有几分性子，硬是从京城一个人跑到这北城关来入军。”
“确实是可收的人才，看看她能不能通过甄选，若是可以，也可以好好培养一下，成为燕云军的得力助手。”顾安之果然是燕云军的好副将，时时刻刻都在为着燕云军着想。
那玄衣女娘似乎是注意到有人在看着她，抬头看过来，一双澄澈的眸子与顾安之对上，有些愣住。
顾安之倒是没什么，只是和善地点点头。
后院里又传出动静，一阵叫好声传来，但很快又安静下来。
宁莫寒忍不住好奇的心情，拍了拍顾安之的肩膀，借口道：“将军，我去练武场看看他们甄选得如何了，说不准真有天赋异禀之人呢。”
两人也是认识了多年，顾安之很轻易地就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知道她闲不住，于是点点头：“去吧去吧。”
宁莫寒就这样大摇大摆走进练武场，练武场与燕云军中的练武场相比算不上很大，但是对于修建在城中而不是郊外的练武场来说，占地已经不小了。
而且这里置备齐全，只是用来甄选入军人选已经足够了。
练武场分为射箭、骑马、刀剑、银枪等几处，通过最初步的年龄、身高和视物等甄选之后，女娘们就进入练武场选择自己的长项来进行展示。
若是能够骑马射箭、会几式剑招那是最好不过，即使是不会，也要在力量方面有长处，这样进入军中才会更好参与军中的训练。
宁莫寒一走进练武场，就看见射箭那处几十人人围在一起，旁边的人也频频投以目光。
“这是怎么了，我方才听见有声音？”她拉过旁边的一个女兵问道，女兵是她在军中认识的人，也是此次协助督查甄选新兵的人。
那女兵与她打过招呼，朝那个地方轻点下巴，面上带着笑意：“那边有位女娘，箭术极好，说是出生猎户之家，家中母亲父亲都是打猎的好手，打猎可以说是百发百中，咱们都叫好呢。”
宁莫寒睁大眼睛，有些感兴趣：“那么厉害？”
她身为探员，非常擅长在林间隐匿或者是擅长伪装自己。而探员需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在远攻上需要有所训练。
骑术是探员必备的，而箭术在远攻中也是非常重要的。
若是那位女娘擅长箭术也非常擅长骑术，那她有成为一个在战场上杀敌卫国的战士的天赋，若是她也极其擅长伪装自己，聪颖灵活，那么她也许会是一个非常能干的探员。
“那我去看看。”宁莫寒笑起来，她抬脚朝着那个地方走去。
那据说很擅长射箭的女娘此时正射完第二箭，她已经证明了她的能力，也算是通过了甄选，旁边的女官提笔在那页名册上写下她的名字和所擅长的武艺。
卫安，十九岁，骑术（良），箭术（优）。
“你叫卫安？”宁莫寒眼神极好，一眼暼过暼过名册就注意到新写上去的那一列字。
那被几人拥簇着的女娘抬头，见到她一身英姿飒爽的盔甲，盔甲上的玉饰象征着她的级别不同于其他的几位，众人转身静默。算是敬重。
那女娘点头：“回将军，是。”
宁莫寒摆摆手：“我不是将军，今日来的将军是门口的顾将军，我只是个探员。”
说罢，又转而提起探员的事，“我专管探员之事，我见你骑术箭术都挺擅长的，若是愿意，也可以入我麾下，成为一名探员。”
卫安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片刻，再次点点头，眼中有星星点点的光芒。
旁边记录的女官哼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宁探，您这就来收拢人才来了？”
宁莫寒低笑一声，转过身去低声道：“好姐妹，你是不知道，我麾下探员已经不够用了，入军的女娘们都期待披甲上战场，不了解咱们探员这一职务。这不是都由我亲自出马来了吗，给咱们探员营做做宣传，也好增添新生力量。”
女官与她对视一眼，眼里露出已经看透她的所作所为的神色，眉间藏不住的揶揄：“那宁探得好生努力，丰满探员的羽翼啊。”
宁莫寒点点头，止不住的笑意：“一定一定。”
说话间，她又朝着远处甄选骑术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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