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从来没觉得恒阳峰上的日子过得这么快。
看着平海宗已经准备好了会试的种种指引标识、客房等等，恍然间会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一个半月的时间，她就这样在宋游的投喂中过去了？
慕青咽下一口松软的，名为“蛋糕”的东西，站起身来，低下头看了看自己。
还好，毕竟已经是元婴期了，不会随便长胖的。
一墙之隔，月升居外，传来了鸟雀飞起的声音，和少年人清清亮亮“嘿”的一声。
慕青又抬头看向窗外。
……金光闪闪。果然又是宋游在练剑。
硬是在冬天这个万物凋谢的时节，弄出了一种热闹感。
她一边感受着体内翻涌的灵力，一边琢磨什么时候可以使用灵力之际，宋游回头，看向了她。
宋游眼睛亮亮的，发带还顺着刚才的剑气在空中摇摆：“师姐师姐！我最近有进步吧。”
慕青：“……很好。”
平心而论，田一真人毕竟是师傅，当年把宋游这个身体领回平海宗时，根本没有看走眼。
这一个半月的时间，宋游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起来。
他打遍了恒阳峰，乃至宗门上上下下金丹期的弟子。
从八败两胜，渐渐到如今的稳胜。
会试只允许金丹期及以下的修士参加，以宋游现在的水平，不仅让平海宗放心，甚至还期待了起来。
一旁，宋游往前走了两步，左手按在窗框上，继续道：“谢师兄前一阵子还突破了化神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赶上。”
慕青听着他这明羡慕实炫耀的话，心想可不能在顺毛捋了，刚才顺毛捋了一把，现在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于是，慕青压低了声音，平静道：“你离魂症才好多久，谢师兄修习了多久，你说呢。”
宋游眼睛弯了弯，道：“短期内我赶不上谢师兄，但会试我有把握打到一片人！”
慕青笑笑不语。
此时，距离会试正式开始还有十日，距离慕青上一次心魔发作已过去了一个半月。
近日，慕青时常感到灵力翻涌，但又和心魔发作时全然不同。
宋游这时提到谢乘风突破的事，让慕青隐隐怀疑起什么：
——自己该不会是也要突破化神期了吧？
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
这么多年来，她和谢乘风的修炼速度基本持平。而且，现在灵力翻涌的感觉，和她之前每一次突破的感觉非常相似。
但是心魔刚发作完没多久就要突破境界，修真界的例子寥寥无几。
慕青沉吟片刻，决定去找田一真人问问。
她刚迈进月升居外面的竹林，宋游跟了上来，剑也不练了，问：“师姐？去哪里？我陪你一起。”
慕青便如实告知。
宋游听了，在山路上转了个圈，从慕青身后转到了身前，“好呀，以后师姐罩着我。”
慕青看他又不看脚下的路，差点踩空，于是拽了他一把。
宋游顺势扶着慕青的胳膊。
慕青：……
可能、也许、这就是故意的吧！
可惜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被宋游投喂了这么久，对他的忍耐度居然提高了不少。
慕青被宋游揽着胳膊走了十几步，直到前面的路变窄了，她才察觉到宋游放下了手。
宋游是放了手，但是他嘴上开始话多了。
慕青听见他说：“师姐，我想起一件事。”
慕青：“嗯？”
宋游向四周看了一圈，才很小声地说：“那个……我不是穿越过来的嘛，知道一点未来的事。”
慕青回想起上一世，又想到现在的时间节点，便问：“和马上举行的会试有关？”
上一世，会试中出现了魔界裂缝，小师弟身上的魔气，无一不昭示着大事发生。
后来也真的是发生的大事。“噬”在那段时间后疯狂增长，给修真界、魔界，乃至于人界造成了灭顶之灾。
“噬”也是她上一世死亡的直接原因。
这一世，会怎么样呢？
但是她现在还没有找到“噬”的源头。
整个修真界也没有。
慕青一想这个问题，感觉有一种大家都要死掉的诡异的平静感。
为了防止心魔再犯，她赶忙定了定心神，催促宋游答话：“唔？”
宋游说：“啊，就是吧，会试中可能出现一个魔界大裂缝。”
慕青：“……还有呢？”
这次宋游用了传声，声音中充满了不确定：“我一半魔修的血统不会被暴露吧。”
慕青听到此处，生出一种“悬着的心终于死掉了”的无力感。
宋游见慕青沉默了片刻，最终开口说：“待会儿见了师傅，我再说说会试场地的事情。”
……
田一真人看着面前的两个弟子，声音如同香炉中的弥漫的烟气一样飘渺：“有何事来找为师？”
慕青：“师傅，我近日未使用过灵力，却感到灵力翻涌，不知缘由，故请师傅一看。”
田一真人坐直了身子，向慕青招手：“你过来。”
慕青依言上前。
田一真人将食指搭上了慕青的手腕，用灵力探查了一番她的内府，松手。
宋游比慕青还先出声：“师傅，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慕青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用脚跟轻踢了一下他，示意他先别说话。
田一真人的表情有些复杂。他看着慕青，犹豫了片刻，说到：“没想到扶摇刚从后山洞府里闭关突破出来，你就又要进去了。”
宋游听懂了，这是说慕青的境界也要突破了，但他却感觉师傅并不很高兴。
果然，座上的田一真人继续说道：“只是你心魔刚发作完，这个时机并不合适突破。”
慕青听见后方宋游传来的吸气声音，猜到他又想说话。
自己的事情，在师傅面前让师弟问来问去，实在不像话。
于是慕青一张脸上平平静静，再次默默踩了宋游一脚。
宋游：……
他的话在喉咙里噎住了。
宋游听见慕青说：“可有办法延迟突破？”
声音也像她的脸一样平静，好像问的不是自己的事。
田一真人说：“这才是麻烦的地方。延迟突破，相当于强行压抑境界，这是需要使用自己的灵力的。最好的时期是一旬之前就开始压制，现在已经晚了。”
“而且现在开始压制的话，有碍心魔恢复。”
“所以，我认为最稳妥的方式是，顺其自然，突破化神期之时，也是可以使用灵力之时。”
慕青应了一声。
田一真人看着座下的两个弟子，突然冒出来一句：“春山，访舟做的饭菜可好吃？”
慕青嘴角抽动了一下，回道：“甚好。不过弟子已经叮嘱他不要再送了，修习之人不可重欲。”
田一真人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又转头向宋游：“访舟啊，下次你给你师姐做饭，多做些吧，来我这里也送一份。”
宋游：“……好！”
慕青：……
师傅发了话，看来以后她还依然天天可以吃宋游做的饭。
这有些期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慕青将思绪拉回正轨，又说：“师傅，会试所需的场地，演武场和试炼秘境，有没有什么不能让修士们去的地方？”
田一真人：“你们和扶摇看着来办嘛。”
慕青宋游点头应下。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这事谢乘风负责就好办了。
直接把那块魔界裂缝出现的地方圈起来，封个结界，不许修士们靠近就是了。
田一真人说：“还有何事？无事便回去罢。”
两人便退下。
行至大殿门口时，慕青听见了师傅的声音：“春山。”
慕青回头，看见田一真人依旧坐着那椅子上，“师傅？”
田一真人道：“张开手。”
慕青摊开右手，只见田一真人手指一勾，一点光芒从他的袖中飞向慕青手上。
慕青感觉手心一凉，低头一看，是打开后山洞府灵符。
田一真人说：“即日起，你便不要在月升居了，前往后山闭关吧。”
慕青有些诧异，道：“我还想看看会试呢。这次会试可算是我和扶摇亲手操持了很多。”
田一真人：“哎呀，以后机会多得是。”
慕青想起上一世的会试，有些沉默，一时没有搭话。
田一真人又说：“你在这种情况下突破化神期，必须要重视。”
慕青凝神，“好的，师傅。我这就收拾一下过去。”
两人便离开了。
宋游一直跟着慕青，直到了月升居门口。
慕青：“你这么跟着我，是打算一起去后山陪我闭关吗？”
宋游一边拉住了她的胳膊：“啊真的可以吗？”
慕青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想什么呢？没有这样的事。”
宋游长长地“啊”了一声。
又继续道“那我可以送你到灵府前吗？”
慕青点头。
她站在月升居前回想了一番，发现闭关没什么东西好带，便打算直接出发了。
宋游：“师姐师姐，我们坐司南过去吧！”
慕青看着逐渐变大的司南剑，上次乘剑不甚清晰的回忆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脑海里。
慕青：心魔暂时好了，这次肯定不会出岔子了。
确实，直到降落在后山上，司南剑和慕青都保持了平稳。
对于后山，慕青已经熟门熟路了。
她走到自己常用来闭关的灵府前，准备进去。
出于同门的友爱，她对宋游说：“期待你会试的成绩。我肯定一出关就能听到好消息。”
宋游用力点了点头，他看着慕青，好像有很多话要说。
可能是要面对结果未知的突破，慕青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还想对师姐说什么？”
然后慕青震惊地看到宋游眼中似乎漫上了一层雾气，他说：
“师姐！你一定要好好的！”
慕青哭笑不得，“我会好好的，别担心。”
宋游似乎吸了一下鼻子：“我保证会试会顺顺利利的！”
慕青：“嗯，我相信你。”
她不知道自己这两句话怎么刺激到宋游，宋游看起来真的要哭了。
慕青：……
最终，还是宋游说：“师姐，你安心准备吧。我等一个化神期的师姐。”
慕青应了一声，最终向洞府深处走去。
巨大而沉重的石门在她身后慢慢合拢。
恍然间，慕青好像听见了宋游的声音，坚定而温和，被这厚厚的阻隔模糊了。
他说：“慕慕，我们和这个世界都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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