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营地里静悄悄的,守夜的人不知为何,一动也不动,一股凉意突然间肆意得扑向营地,宁清漓只觉得四周如坠冰窖,地上竟是刹那间便结上一层白霜。
阴气大胜,如洪水猛兽一般扑了过来。
楼焱冷冷道:“来了!”
他话音未落,只见方才那猞猁去而复返,咆哮着朝楼三彪扑了过去,一口咬住楼三彪的肩膀。
楼三彪本在昏睡之中,突然吃痛,不禁大吼一声,一拳砸向那猞猁头顶。
猞猁吃痛,眯着眼睛却不松口,而是狠狠咬下去,那伤口顿时鲜血如注。
“啊!痛死我啦!”
血流在地上,刹那间便结了冰。楼三彪疯狂的大叫着,顿时将满营地的人都惊了起来。
众人惶恐的看着猞猁,却无人敢上前,结果还是楼明反应最快,拿着钢叉一叉子朝猞猁钉过去。
没想到那猞猁丝毫不怕,左躲右闪,躲开楼明的攻击,间隙里,它还瞪着明黄色的眼睛,冷冷盯着楼明。
楼明顾忌楼三彪,不敢随便乱叉,竟一时奈何不了那畜生。
就在这间歇里,那猞猁的力气越发大了,它咬着楼三彪的肩膀,竟是一路把他拖进草丛里。
无论楼三彪如何挣扎求救,也无人奈何的了他。
很快,楼三彪的求救声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楼明大口大口喘息着,他的眼中有惊恐,有无奈,更有不甘心。
然而,于其他人来说,却是恐惧占据了上风,不知是谁先起了头,窃窃私语起来。
“是祖宗将军来了,是楼谷光……”
“守墓的猞猁来打食来了,咱们还是快快下山去吧!”
楼焱亦是蹙眉,自那猞猁来过,这地方的阴气更重了。
楼明不甘心得看着楼三彪消失的地方,然而他身后到底还有这么多人,更有楼焱和宁清漓这两个孩子,实在不容他再追击。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咱们追过去看看。”
众人皆不吭声,原地睡去。只是这一觉,众人睡得实在不怎么好。
第二日一早,天刚大亮,楼明竟真的循着昨夜的血迹要去找楼三彪。
只见草丛里远远便能瞧着斑驳的暗红色血点,满是铁锈的味道,只瞧这出血量,便知楼三彪凶多吉少。
一起上山的人里,有不少已露出怯意。
楼明却是面色铁青,他经验丰富,每一回入山,都是他做向导,但如这般,第一晚便折了人手,却还是头一遭。
是以,楼明心中恼火,率先踏入茂密的丛林中,循着血迹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在一处空地,发现楼三彪的尸体。
楼三彪仰面躺在地上,脸上还维持着惊恐而僵硬的表情,肚子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里头的内脏都已被吃掉,身上旁的器官,却没动过。
楼焱看到这惨样,也难得的露出一丝惊讶,微微蹙眉。
下一刻,楼阿大一手一个,捂住楼焱和宁清漓的眼睛,嘴里嘀嘀咕咕着:“不看不看,小孩子不看。”
楼焱不耐烦得扒拉开楼阿大的手,刚要再看几眼,却被拎着衣领拽到了一边,视线被众人挡着,再看不着了。
宁清漓将这些瞧在眼里,抿嘴微微一笑。
这一日,楼明带着几个成人将楼三彪安葬,又开始四处寻找猎物,深入山林,果然猎物丰富了许多,一天下来,众人一起猎到一头鹿,另十几只山兔。
死了人的阴影因此才渐渐被冲淡了许多。
猎物就地剥皮,在小溪边冲洗干净,肉做成肉干,皮毛则带回去卖掉。
晚上,楼明做主,用盐巴烤了一块鹿肉,就着干粮,众人吃的香极了。
美食冲淡了白日里的悲伤,再无人提起楼三彪,他们在一处空地里歇息。
几个老猎手说起鹿肉的好处和做法。
“鹿血那可是好东西啊。”有人嘿嘿笑着,口气里暗示意味浓厚。
楼阿大又伸手捂住了楼焱和宁清漓的耳朵。
“不听不听,小孩子不听。”
楼焱脸色渐黑,宁清漓却笑眯眯得点头:“我们不听。”
楼阿大的掌心又热又硬,但这样被护着的感觉,宁清漓却觉得喜欢的不得了。
然而下一刻,空地不远处的一片草丛里,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声音与前日的猞猁相似极了,顿时,围着篝火的汉子面皆是面色大变。
楼明如临大敌得拿起钢叉,大吼道:“是男人都给我拿武器!看他娘的今晚敢吃谁!”
汉子们硬着头皮拿起武器,围成一圈,草丛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气氛凝重到了极致。
然而宁清漓和楼焱却都是一脸平静,没有丝毫的惊讶或者惊恐。
“是人……”她压低声音道。
“还是个修者。”楼焱亦勾了勾嘴角,“倒是有趣。”
他话音未落,只见草丛里探出一只苍白的手,露出一个满头苍苍白发的老妇人。
楼明大叫一声,猎叉刺出去,却被那老妇人随手拨开。
“各位不必惊慌,老身路过此处,见有火光,又听人声,这才上前。”老妇人彬彬有礼地说道,她上前一步,露出衣衫。
只见她穿一件紫色的道袍,腰间悬着佩剑,手中还举着一只火折子,只可惜那火光过于微弱,在篝火的映衬下,几乎看不见。
待老妇人走近了些,众人才瞧着,她胸前还垂着一块八卦镜,另外还有好几样法器。
楼明上下打量着老妇人,半晌才放下猎叉道:“是我们唐突了。”
老人家笑眯眯地摆摆手:“不妨事的,深夜叨扰,乃是老身的罪过。山中冷的厉害,老身年纪大了,还望能借这篝火用用。”
楼明方要答应,却是方才那兴致勃勃说鹿血的男人颤抖着声音道:“等等?我们怎知你……你是不是妖怪?”
他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老妇人并不恼火,还耐着性子道:“这世上没有妖怪,你们平时所见的,不过是四恶而已。”
说着,老妇人径直走到篝火旁坐下,她身边的汉子们如遭了电击,纷纷躲开。
老妇人却毫不在意,嘴角含着笑,一边烤火一边道:“所谓四恶,乃是魔界修炼的四种途径,分为人魔、鬼修、妖惑、魍魉。”
宁清漓微微一愣,难得的露出一丝意外神色。
这老妇人虽只是普通修者,但对魔界的事倒是知道的十分清楚。
修者,乃是取天地间灵气,锤炼魂魄,所谓化气炼神,正是如此。
而与之反其道而行的便是魔修。
有的修者为了另辟蹊径,便以吞噬旁人的力量来增加修为,只是用了如此方法,极容易走火入魔,失控时,只知杀戮,故而被称为人魔。
妖惑和魍魉则都是非人的修者,妖惑多是飞禽猛兽,而魍魉则浑浑噩噩,如野兽一般,靠血食为生。
“老身云游四海,以除恶为己任,如今你竟说我是妖怪?可笑可笑?”老妇人摇摇头道。
那人瞧着老妇人,仍是一脸忌惮,却是楼明恭恭敬敬道:“我等乡野草民,见识少,还望前辈见谅。”
“你们知道就好。”老妇人也不客气。
宁清漓看向楼焱,二人的眼中俱是一般的惊奇。
此山入夜便会阴气极重,然而,就在老妇人出现之时,漫山遍野的阴气顿时轻了许多,可见她的修为还是颇为不错的。
老妇人坐在篝火前,她虽然衰老,满脸皱纹,但皮肤白皙,举止文雅,眼中含着和蔼笑意,瞧着便让人心生亲切。
楼明瞧着她似是世外高人,忍不住开口问道:“老人家,这深山老林,野兽颇多,您深夜一个人上山,实在危险。”
老妇人幽幽叹了口气道:“实在是急着赶路,错过了宿头,这才不得不在山中歇息。”
楼明又继续问道:“却不知是何急事,需得如此赶路?老人家不妨说出来,若是我等能出上几分力,也是好的。”
老妇人听此,又叹了口气:“都是些自己的私事,明日翻过山头就好啦。”
楼明见老人不愿多说,便也没多问。
有了这个插曲,猎人们的气氛又变得平静下来。
众人很快在原地休息,楼明照例安排人手站岗,每一个时辰换一班,刚巧可以到天亮。
宁清漓和楼焱都不必站岗,二人便睡在最里面,那老妇人瞧着,便也要求跟着二人睡在一处。
楼明自然是同意的。
宁清漓将白日里收集的干稻草铺开,见老妇人过来,便也帮她铺了一些。
老妇人坐在干草上,上下打量着她,惊奇道:“好厉害的丫头,年纪轻轻竟有这样的功德?”
宁清漓微微一怔,只做茫然不知的表情。
却是楼焱,面上神色闪过一丝诡异。
好在老妇人不曾追问,只席地而坐,开始入定了。
宁清漓也不多言,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闭上眼睛。
第二日清晨,宁清漓是被楼明的暴怒声吵醒的。
“怎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歇斯底里得吼道。
宁清漓只觉营地四周,阴气阵阵,竟比昨日她入睡前更浓了些许,她起身环顾四周,却原来是昨夜谈及鹿血的男人也失踪了。
营地的草丛里又是零星血迹,宛然着往林子深处去,可这一次却又有所不同。
宁清漓瞧在眼里微微蹙眉。
只因草丛里的痕迹,显然这人并无经过挣扎,是自己走进去的。
有人露出满脸惧怕之色,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明老大,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地方邪门的很。”
“回去?回去等着看老婆孩子饿死吗?”有人反对道。
一群人七八个,很快七嘴八舌的吵起来,到头来还是楼明喝了一声道:“都闭嘴!我楼岗村的,没一个孬种!这鬼神固然可怕,回家去没饭吃,难道便不可怕了?横竖都是个死,留在这里,好歹还搏一搏。今天起,咱们白日多打一些,待满了包袱,就回去!”
众人听此,皆是点头。
农户们可怜,总共也没多少选择的余地,想到家中老小,皆是来了力气,预备早些备好猎物,快快下山去。
是以这一日白天,众人也不多言,只专心致志打猎,竟也赚了不少,临到傍晚,楼明轻点数量,缓缓吐了口气道:“够数了,明日一早,咱们便往回走。”
“明老大,瞧这天色,起码还得半个时辰天才黑呢,不若咱们现就往回走走,也好早些回去。”有人提议道。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赞同。
获得猎物虽然高兴,但接连没了两个人,却叫农户们吓丢了魂儿,都是归心似箭。
楼明听此,点头同意了。
众人一路往回走,楼焱和宁清漓跟在后面,没走出多远,宁清漓突然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她蹙了蹙眉,方要开口,便听前头有人一声怪叫,“啊啊”得声音在空荡荡的山间回响,越发诡异起来。
“是老六!那是老六!”
老六正是昨夜失踪之人的诨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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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老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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