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过后，苏芙还来不及收起笑容，真格便接踵而至了。
一串叮铃的钥匙声打破了万籁无声的夜。
地上的墨清衍陡然一惊，身体有节律地轻微抖动起来，似是早已习惯性这一时刻，提早害怕起来。
苏芙微微皱眉，心绪也跟着幼时的墨清衍牵连起来。
封闭的铁栏被乍然打开，几名身着黑袍的人鱼贯而入，踏进这间万恶的地狱。
看打扮，苏芙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突然出现在万家庄的黑衣道士，两队人装扮倒是很像。一样的黑色衣服，同样戴着几顶黑帷帽。
但很明显，那天的黑衣道士不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墨清衍距离现在至多相差十一二岁，而那名黑衣道士年龄约莫是个十七八的少年。
面前的这群黑袍人看体态动作，如果活到现在也该到中年的年纪。
所以黑衣道士绝不在其中。不过，按照苏芙的经验这种为了衬托挂逼的剧本，难度一般极其低下，就算黑衣道士不是他们中的一个，也逃不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再加上墨清衍在万家庄突然出手的行为。苏芙十有**断定黑衣道士一定属于黑袍人的后辈。
为首的黑袍人高高瘦瘦，身板一看就是练家子，他把头微微偏一侧，旁边的黑袍跟班紧跟着拉出一把庸贵奢华的太师椅待他坐下。
苏芙透着稀薄的光亮看见为首黑袍人捏着茶盏，喝茶过程中手心翻转，露出了一条长而丑陋的剑疤。
她默默记下来，料定这肯定是后期要考到的重点，如电视剧亲娘靠胎记认亲女儿的重点！绝逼是关于挂逼墨清衍仇敌现身，报了血海深仇的关键性线索。
“来，上吧。”粗而短促的声音生硬从为首黑袍人的帷帽下传出。
背后的跟班黑袍人听命搬来一张老虎凳，老虎凳上布着锋利的刀刃，刃尖上挂着腐朽未干的血渍。
苏芙说不出来感受，毕竟这大世面她是他妈的真没见过。
她从来没看过那种逼真的刑具。原来折磨一个人，要大费如此多的周章么？
墨清衍瘦弱的肩晃动得更加剧烈，他无能为力地看着几名黑袍人把他架上刑凳，铁链上有禁制，只要通过人的控制或仅靠身体的移动，便能刺痛身上的皮肤。不一会儿，墨清衍头上渐渐蒙上了层冷汗，口间的牙关因为打颤抽搐地打着龇声。
苏芙本能地对墨清衍感到同情，尽管她承认墨清衍如今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但对于任何一个孩子来说，这种刑罚无疑极度残忍。
墨清衍被结实地安在凳上，为首的黑袍人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抬起一根手指，弹指间，墨清衍的身体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口。
苏芙感到不适，咬了咬后槽牙。
墨清衍身上精气随着血气慢慢地从空中升起，沿着手指指挥的方向，流入帷帽之下。
“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苏芙只能干等着什么都不能做。
“救救我！救命！”——连续不断的嚎啕，嘶喊。
她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不安，可她救不了他。
整个过程，苏芙没有捂耳朵，只是眼睛瞪得圆圆的，从凳子上盯到凳子下，看着血滴逐渐凝结成的血团。
一滴，两滴，三滴....
“救命——救我——救——”
墨清衍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弱到逐渐在空荡的房间消失殆尽。
他最终在这场酷刑中昏死过去，跟班黑袍人为他松绑，他的一只手臂从铁架上直直地垂落下来，手里的拳头只松了松，还呈着半握的状态，手指夹缝里溢满了因怕痛，掐着手心而渗出的血。
半响，为首的黑袍人满意地站起身，舒缓了口气，宣告着今天吸食的结束。
黑袍人走后，苏芙若有所思。
也许是墨清衍体质特殊，才被这行人抓住。
他融合了人魔两大最纯粹的血液，天生就有源源不断的供续精气的能力，就像是一个永动机式天然炉鼎一般，取之无尽，用之不竭。
幼时的墨清衍身上虽说人的体征偏多，但一定也会偶尔有魔的表征，所以施刑者一定会了解他身上的特殊性。
那么，会是谁把墨清衍困在这的？
用人的精气填补自己的修行，是魔域的人吗？
也许是和万沧海一样的人，又也许是仙门中的剑修，都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去走了捷径。
苏芙越想越细思极恐。
现在看起来，罪恶什么年代都有，只是每个人看到的时间都不一样，感受也不同。
她先前在万家庄佯睡时，没看到墨清衍亲手杀人，只看到了人死最后的景象，她的情绪没有很大的波动，也只是做了极其不够尊重的哀悼。
她只当是这里是奇幻世界，一切都是假的，那些死掉的人她只当那些人如同游戏里普通的NPC一样，只是为了配合走剧情线的而已。
现在幼时的墨清衍和那些无辜的生命一样，都脆弱不堪。
她什么时候这么冷漠了？苏芙猛地质疑起自己。这还是拥有美好品质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嘛？
接下来的一幕幕，循环往复，都是关于黑袍人吸食墨清衍身上精气的助长修为的画面。
系统为苏芙安排了快进模式，苏芙却觉得极其漫长，她看得清，记得住每一处细节。
随着黑袍人的业务变得越来越熟练利落，墨清衍变得愈发沉静，狱房里不再存在着惨烈的呼救声。
久而久之，那双眼睛里不再布满惧怕，戾气有之，麻木更多。
等墨清衍每次供那人吸食殆尽后，通常有一小厮半夜前来打扫清理墨清衍留下的血污。
通常小厮每三四个月一换，而他们面孔类型各不相同，有壮汉，有老人，还有同墨清衍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
只是他们都有些共同的特点，眼眸中无一不透露着麻木不堪的神态，供人随意驱使的奴性。
苏芙不明白，墨清衍看着他们也如看着死人一般。
每当到了饭点，负责看守墨清衍这间牢房的狱卒都丢进来一块生肉，并夹杂着些许讥讽的态度，他通常会对着墨清衍粗暴地道：“唉，畜生，吃饭了。”
墨清衍低头不理，等到狱卒嚣张地走开，他才向前艰难地爬了几步，嗅了嗅，然后把它扔到老远。
苏芙一开始以为不合他口味，没加油没加盐的，生吃自然不好吃。
然而很快，这个她这个猜想很快就被颠覆了。
有时狱卒扔来一块肉。墨清衍重新闻了闻，二话不说，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沾满血腥的整块肉。
苏芙疑惑，为何有时吃，有时不吃？
画面一转，系统缓缓打出——【two years later】
苏芙到达了下一个时间点。
眼前墨清衍经历了两年的折磨，体型上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瘦瘦小小的。
苏芙这才意识到，在这种不健康的环境下成长，常年饥肠辘辘，体型会比一般人要小。
所以墨清衍关在这，已经很久了。
“喂，畜生！”
张狂的骂声当头一喝，苏芙随着墨清衍抬头望去。
是先前的狱卒。
但令苏芙震惊的是，这次他带来的饭食竟然如此庞然大物。
眼前是一只膘肥体硕的大胖猪。
“畜生，开饭了！”
狱卒一边轻慢地打开门锁，一边赶着猪进入牢房。
大胖猪盯着墨清衍肃杀的眼神，惊怕地嗷嗷直叫。
铁链上的禁制，施展的动作弧度越大，规束反噬便越强。
随着墨清衍的长大，身上所展现的基础修为，大概也能抵御禁制带来的疼痛。所以墨清衍花的力起越少，对他自己就越友善。
可事情却总不会如预期一般，而是总走向另一个极端。
墨清衍的自残式虐杀，对别人越狠，对自己越是自损八百。
拳头雨点似的落在猪皮上，绽开一圈又一圈的血色。
飞溅的血液抛落到苏芙脸上，穿过透明状的身体。
而后坠落，再坠落。
少女看着他身上的禁制缠得越来越紧，锁链在他的手臂上勒出深深浅浅的血印。
但他越杀越猛，额头时而爆出几根小青筋，他不顾及身上的新旧交替的勒痕，只当那些疼痛是不存在似的。
苏芙不懂这是在虐杀牲畜还是在虐杀自己。
大肥猪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叫声魔音灌耳。
而少年那双空洞糜颓的眼睛只有在这场残忍的杀戮中才透出些许生气。
很快，牲畜慢慢没了生气，声音越来越哑，最后戛然而止。
他饥不择食吞没整个庞然大物，常常吃到最后，又猛烈地巨咳起来。
他边吃边呕吐，仿佛想把不干不净的东西吐出来，当做没有发生一样。
然而罪恶带来的惊喜还久未结束。
狱卒带来的牲畜，少部分时候是猪、牛、羊之类，更多的时候则是人。
在长期的饥饿中，苏芙终于明白为什么两年前墨清衍有时吃，有时不吃的习惯了，变的是饭量，不变的是食材。
那些肉块——呕——
不说了，此内容已被和谐掉。
她猛然想到，墨清衍之所以不碰那些肉块，是否是因为幼时的他体征接近于人，还把自己当做人类来看待？
一般稀碎的世界观构建不出一个纯粹的孩子。
但小孩子无论善恶，如果自己开始定义自己，就会坚持这个固执的观念一直到底。
等到第二天，那位狱卒再来送食时，脱口而出的就是一句——“小畜生，吃得可真快啊！一晚上就吃完了，连骨头渣都不剩！吃不死你！”
墨清衍不作声，脸上没有任何喜怒哀乐。
可他没有杀人。
苏芙从头到尾看得一清二楚。
穿黑袍，带蓑帽，企业传统。
Ps：墨清衍杀人都是一剑封喉，手法极端优雅，他还注重审美，那个血喷洒的走向有点向像水墨画！
所以说杀生也是恐怖的，对吧。
动物也挺可怜的是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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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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