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尘:“你怎么知道……”
施若筠:“医院的布置吗?从你小学老师那拿到的,《我的妈妈》,写得不错。”
海上日出、贝壳风铃、绒毛靠枕、香水百合、水族箱……病房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照着《我的妈妈》里的描述布置的。
那是林梅梦里的家。
每当被家暴,每当受折磨,每当想逃离,每当支撑不下去时,林梅总会紧紧抱住曲一尘,用极微小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向他描绘她梦想中的家。一遍一遍地重复,一遍一遍地补充,梦想中的家越来越完整,越来越细致,细致到连水族箱里鱼的种类都决定好了。
——那是她痛苦的婚姻生活中唯一的慰藉。
“谢谢……真的谢谢你……”
“这句谢,是替你妈妈说的?”
“妈如果能听到,她也一定非常感谢你。”
施若筠嗤笑一声,曲一尘不解地望向她,又听见她略带讽刺地问:“你妈的梦竟然要靠外人来实现,不觉得讽刺吗?”
曲一尘惭愧地低下头。
“她的梦,我实现了,她的仇,也要我来报吗?”
曲一尘猛地攥紧拳头。
“冷家的力量任你取用,是惩是恕,自己决定。”
饶恕?
怎么可能饶恕?
如果他宽恕那个人渣,怎么对得起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的妈妈!
*
曲好正躲在老家,紧闭门窗,不敢见人。
毁了,都毁了!
他苦心经营十几年的好名声都毁了!
曲一尘那个大逆不道的小畜生,竟然雇人发传单贴大字报造谣抹黑他!横幅都拉到他公司楼下了!
自己彻底出名了!
所有人都说他是个残暴的潜在杀人犯,出门总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公司上级更是不顾多年交情,将他辞退,当天就办完离职手续。
他跟别人解释,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他没下那么重的手,曲一尘头上的伤不关他的事,是曲一尘自己撞的。
换来的是别人更加鄙夷的目光,大家当着他的面没说什么,可背着他却唾弃了无数回:
“到现在了还在冤枉一尘!”
“谁会自己撞伤自己脑袋,流了那么多血,从电梯到小区门口,一路的血,半条命都没了!”
“连医生都看不过眼,亲口说的,这不是第一次!那家伙连续多年家暴老婆孩子,老婆的骨头都断了好几回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的孩子居然忍心下那么重的手!一尘多好的孩子,考进了郁金香,年年拿奖学金,我孩子有一尘的一半好,我做梦都能笑出声!”
“从前我就觉得奇怪,他们家又没有人学音乐,为什么要做那么好的隔音?没想到是为了防止老婆孩子的哭声传到外面……”
“一尘以前跟我求救过,我以为只是父子间的小矛盾,没当回事,现在想想,挺对不起一尘的。如果那时候我能细心一点……”
“哎,你也别太自责了,要怪就怪曲好太会做表面功夫。”
“你们说……林梅会不会是被他打成植物人的?”
“他说是装灯泡时不小心摔下来,真相是什么谁知道呢?都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
“要不报警吧?”
……
躲在转角偷听的曲好再不敢听下去了,慌不择路地跑回家,胡乱收拾了证件和几套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拖着行李箱匆匆躲回老家。
在老家躲了两天,曲好还是觉得不安全,万一事发,警察绝对会找到老家!
曲好又拖上行李箱,坐不用身份证登记信息的黑大巴全国各省四处跑,最后选择躲在某个贫困山县里,租了一间小房间,整天足不出户,靠外卖维生。
他心里安慰自己,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就算那兔崽子报警,警察也未必能查出些什么来……
这般安慰着,曲好的心仍悬在半空,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他决定先躲上三五个月,确定没事后再偷偷把小区里的房子卖掉,拿着积蓄回老家,开个小店,重新生活。
至于还在上学的曲一尘和住院的林梅……
曲好冷哼一声,那小兔崽子不是很厉害吗?连老子都敢打了,就让他带着拖油瓶自己过去吧!
在出租屋躲了大半个月,曲好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证据早就毁了,没有人能知道真相的,别自己吓自己了。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馊味,他已经好几天没扔垃圾了。
曲好戴好帽子口罩,出门扔垃圾。
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迎面而来四个警察。
曲好做贼心虚,扔下垃圾转身就跑。
“别跑!”
曲好不跑,警察可能还不怀疑,他一跑,警察立马锁定目标,没两分钟就将人追上擒拿,抓回局里。
*
人证、物证一应俱全,曲好无可辩驳,只能认罪。
在冷家豪华律师团的极力争取下,曲好因故意伤害致人重伤,被判有期徒刑十年。
*
“我帮你报了仇,你得报答我。”施若筠说得理直气壮。
曲一尘看着面前绮丽骄傲如孔雀的女人,满心柔软,又觉想笑又觉感动,别人施恩之后,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总说举手之劳,不必相报,哪有像她这样的?如果换做些有眼无珠的,怕不是会误会她。
别说报恩,就算要他的命他也愿意。
只是……
他一无所有,对冷夫人有什么利用价值?值得她付出这么多?
她将他从魔窟救出来,教导自己自强反抗,送那个恶魔进监狱,让人悉心照顾他妈妈,关心自己的衣食住行,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温暖……
她给予的太多太多了,曲一尘感觉自己像一只快要饿死的小老鼠,突然天降大米将他淹没,他狂喜、满足、感激、憧憬……可同时他也惶恐、害怕,她给的太多了,他怕无以为报,怕这都是一场幻梦,醒来以后,他还躺在冰冷的阴沟里。
他迫切地希望能抓住点什么,希望自己能对她有点用处。
他不怕她对他的好另有目的,他只怕她没有目的,好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想来想去,除了疑似冷昊天情敌这个身份外,他对她而言,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了?
想到这,曲一尘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酸涩难言,又有些安定,像终于找到了落脚点,他闷闷地说:“我会成为冷少的助燃剂。”
施若筠:???
“我会当好磨刀石,帮助冷少成为最优秀的继承人。”
施若筠怜惜地摸摸曲一尘的脑袋:“这么漂亮的脑壳,可惜坏了。”
曲一尘:猜错了?
“一块肉掉进粪坑,你还要捡回来继续吃?”
曲一尘:可这块肉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
“你自己想吃就算了,还想逼我吃?”
曲一尘慌忙摆手:“不是……”
“不是就好。”
“那我……”曲一尘又是不安又是忧郁地望着施若筠,那他该怎么报答她?没有利用价值的他该怎样留在她身边?
“我这人好胜了这么多年,唯独在他身上丢尽了脸面。”
施若筠回想着冷夫人的一生:冷夫人一个女人执掌冷氏集团,底下本来就有一堆人不服气,她只能做得比男人更好、更强、更狠,不仅对外人狠,她对自己也狠,她把自己当成了冷血无情的工具,不会累,不会哭,不会错,不会有任何的弱点,她带领着冷氏集团开疆拓土,开创盛世,用自己的实力征服了所有人。
可惜——旁人评价冷夫人,前面再多称赞,后面总会跟上一句“可惜”——
“可惜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干啥啥不行,得罪人第一名。”
“再厉害有什么用,连孩子都教不好。”
“富不过三代,有这样一个儿子,冷家以后悬喽!”
……
类似的风言风语,曲一尘也听过不少。
从前曲一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在光一回想,硬了,拳头硬了。
“他丢掉的脸面,我会一点一点捡回来。”
“就等你这句话。”施若筠微微一笑,一拍掌,十几个西装精英鱼贯而入,再一拍掌,佣人推着三摞一人高的书籍走了进来。
“我的儿子,方方面面都不许落于人后,这边这堆是我给你请的老师,那边那堆是你的教材,好好学吧,学不好……”
“我吊起来给你打。”曲一尘抢答。
施若筠微微挑眉:“变乖觉了。”
“继续保持。”
*
曲一尘被老师团包围进行全方位魔鬼训练时,叶小蔻这边也没闲着。
她虽然被赶出郁金香学院,但人脉还在,有个跟她关系不错的女同学告诉她,冷昊天和曲一尘确实是双生子,曲一尘是哥哥,冷昊天是弟弟。
叶小蔻并不相信双胞胎的说法,她觉得是冷夫人舍不得养育二十年的冷昊天,既不想将他送回亲生的家庭,又不想他被外人瞧不起,故意隐瞒了他的身世,谎称自己生了双胞胎。
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也很简单,拿到冷昊天和冷夫人的头发验DNA就行了。
冷昊天的头发叶小蔻有,他曾把外套借给她穿过,叶小蔻忘记了还,外套上有他的头发。
现在就差冷夫人的头发了。
叶小蔻为难地咬住下嘴唇。
自己被冷家拉入了黑名单,根本接触不到冷夫人,更别说偷拿到她的头发。
正当叶小蔻苦恼之际,忽然在围脖上看到一起男子拖行前女友的新闻,霎时福灵心至——
她想起来了!
何巧梦!
她终于想起在哪见过何巧梦了!
在前世看到的一起犯罪新闻上!
——骇人听闻的旅行箱藏/尸案女主角!
何巧梦遇人不淑,谈了一个暴躁多疑的男友赵三盛,总怀疑她跟别的男人有染,经常家暴何巧梦。何巧梦受不了,想跟赵三盛分手。赵三盛丧心病狂,将何巧梦骗到了自己家中,折磨3个多小时后残忍杀害,藏在旅行箱中,抛尸下水道。他还伪造何巧梦的口吻,跟何巧梦的朋友联系报平安,直到半年后,何巧梦的朋友发现不对劲,赵三盛的恶行才被揭穿。
叶小蔻跟冷昊天讨论过这起案件,冷昊天一眼就认出了何巧梦是冷家的女佣,十分唏嘘,还带叶小蔻去何巧梦坟前上过香。
何巧梦遇害的时间是几月几号来着?
叶小蔻揉着太阳穴回忆。
公历8月……农历七夕,对,赵三盛借口说:想跟何巧梦度过最后一个七夕,以后就不再纠缠她,这才将何巧梦骗回家的。
七夕——
叶小蔻忙扑倒日历前迅速翻看——
七夕,后天就是七夕!
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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