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妍晕倒了,她病了,这一次不是装的,而是真的病了,气的,也是害怕的。
苦苦的药汁灌了三天才彻底清醒过来,期间不停地反复高热,说胡话。
别说把从外头回来的周鸿云和周茂学吓了一跳,就是小王氏都被虎住了,一天几次地派人去询问情况,拿帖子去宫里请太医,府里的昂贵药材可劲儿的掏出来给,还不忘给周鸿云和周茂学送消息。
倒是蘅芜苑,除了一天三顿拿饭的珍珠,白天黑夜都关着门,别管外头什么事儿,里头主仆四人都是八风不动。
等到周家父子俩回来了,小王氏才松口气,没有意外的,得到了周鸿云的抱怨:“你是这内宅主母,怎么我一走就能出这种事情?你管家管的这是什么家?”
小王氏面上带着些惊讶和委屈:“瞧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确实管着内宅,但咱们二小姐这琼瑶阁也不归妾身管啊。”
周鸿云一愣,小王氏微微皱眉:“爷,您不会忘了吧。是您让妾身别管琼瑶阁的事儿,让二小姐自己掌着的。”小王氏见周鸿云脸上闪过尴尬,心里冷笑,面上一片难过捏着手帕按着眼角,“妾身这几日为着二小姐忙里忙外担心受怕,可全是看在表哥您的面子上,如今表哥反倒来怪我了?”
“你这是什么作态……我也没有说你不好。”周鸿云一致认定王家表妹从小就爱慕他,一心一意为着他,要不然也不能花一样的年纪嫁过来给他当继室,所以对待小王氏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那表哥你说清楚,这以后咱们二小姐的事儿,妾身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小王氏微微皱眉一脸不高兴,似乎有些无所适从。
“什么管不管的,照旧,照旧便妥当了。”周鸿云到底还是要脸的,不会开口说出让一家主母别管女儿的事情,而当初那个【你刚嫁进来年纪小,你刚有孩子别累着】这样的理由现在也不能用了,“表妹这次就做得极好……这里里外外多亏了表妹操心,不然清清就要遭大罪了,正好前儿个下头孝敬了一对镯子,我看那品相还能过眼,一会儿我就让人给你送来,啊,别难过了,是为夫说错话了,你可别往心里去。”
“爷说的哪里话,妾身哪里会跟您置气,帮您操心内宅是妾身的份内之事,只要爷像这次一样别误会了妾身,心里记着妾身对你好就行了。”小王氏看着周鸿云的眼中都是恋慕。
“我知道,我都知道。”此时的小王氏不过刚三十岁加上保养得宜,浑身都是少女和熟女掺杂的无限魅力,哪怕容貌并不怎么出众,但也能称得上风情万种。
再加上男人对深爱自己的女人总是自带滤镜,周鸿云此时此刻觉得小王氏大概是这个世上,除了原配和周清妍这对母女之外,他最放在心上的女人了。
情深意切地把周鸿云送走后,小王氏喝了好两杯茶才压下那股子作呕的腻歪。
然后想起来当初和老太太商量的事情还没有开始办呢,便站起身换了身衣服先去了一趟老太太的院子里,先跟老太太说一声,别老太太等这么多天一点消息都没有,还以为她不会办事呢。
老太太对于两个孙女掐起来的事情,是一直等到第二日用过早膳,身边的人才细细分说给她听的,老太太听完后安静了一盏茶功夫,啥也没说,就是起身给皇帝的长生牌位又多上了一炷香。
完了之后让人整理了几匹素色的布料,一整套羊脂玉头面,另外还装了两块厚重的银砖送去了蘅芜苑。
老太太心里想着,若是老三真的和过世的皇太子成了,短时间内肯定不能穿大红大紫,也不能戴金饰和鲜亮的宝石,所以素色的布料,银砖和玉头面才是正需要的。
这些本来老太太是打算过些日子,等有了确切的消息过来再送的,但是现在就当给老三补贴了,成不成的放之后再说吧。
收到老太太礼物的周明妍还挺奇怪,周家这位老太太似乎和她并不亲近,这突然送礼物给她,还是这么素的……这是支持她守寡了?
周明妍扬眉,虽然老太太支不支持她并不在意,但是所有赞成祝福她婚姻的人,她都给予应有的好感。
周明妍:老太太不错,收到祝福了,到时候送她喜糖。
蘅芜苑安静了几天,珍珠每天都会分享外头的新鲜事情,当然特指琼瑶阁的发展。
说老实话整个蘅芜苑,大概只有周明妍是一点不担心的,喜鹊和珍珠这一大一小都很焦虑,特别是周清妍真的病了的时候,两人收到消息晚上都睡不着,那脸上的黑眼圈就跟被人打了一样。
王婆和两人不一样,知道只要自己不参合,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牵连不到她身上,但进了这个院子这么多年,周明妍又实在是个省事的主儿,若是出了事儿换到别处还不一定有现在舒坦,所以她便免不了为周明妍担心。
只是王婆冷眼看了周明妍两天,那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家里主母没有声音传来,老太太更甚至还送来了礼物,虽然这礼物不适合年轻小姑娘,但并不影响这些礼物的价值。
所以她慢慢的回过神来了,特别是那天晚上的场面在脑海里反复来回了几遍之后,王婆就彻底不担心了。
尽管还是不知道具体的内里原因,但是从家里两位女主人的态度上就能看出很多问题。
她们三小姐似乎是要起来了。
果然哪怕国公爷回来了,也没有因为二小姐来训斥三小姐,整个蘅芜苑都安静的过分,府里这么多双眼睛就盯着琼瑶阁和蘅芜苑,都在观察后续。
国公爷不是一直无条件偏向二小姐的吗?这一次三小姐都打到脸上了,二小姐还大病了一场,怎么国公爷毫无动静?
至于二小姐先挑衅什么,开玩笑,国公爷向来看不见这个。
上次没有爆发父女大战就够让人奇怪了,国公爷送珍品文房四宝给三小姐就更奇怪,再加上这一次简直要把整个东府的下人都干懵了。
当然觉得不对劲儿的不单单是不知内情的下人们,就是知道内情的周清妍也觉得父亲变了:“父亲,三妹都让人在女儿院门口念往生咒了,她是在咒我死啊!我让人去问她,她把我的人打得半死不活,如此这般,父亲还要叫我忍让?父亲,您还是我父亲吗?”
“清清,我知道这次是你委屈了,放心,我定然好好补偿你,但是老三的婚事还没有落定,为父如何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惩罚她?”周鸿云也是头疼,别人不知道内情也就算了,清清知道啊,但偏偏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闹,这不是为难他吗?
“明明是父亲答应让三妹给我抄佛经的,结果什么祈福,她就诅咒我!”周清妍哭得格外伤心,“父亲如今放任三妹欺辱我,那以后我在这个家里还有何体面可言?”
周清妍这一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她感觉到了深深的威胁,原来木头一样的三妹,陡然间变成了现在这个让她忌惮的样子,她怎么能不慌呢?
“清清乖,莫要任性,这次是为父想差了,没想到老三会这么乱来,不过她一惯安静,你别搭理她就是了,一家子姐妹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周鸿云几乎已经明示了,姐妹俩他这个做父亲的肯定站在她这一边,又是以后再说,现在并不是好时候。
周鸿云一直很喜欢周清妍跟自己撒娇闹闹小脾气,这个女儿他愿意宠着,怎么都是好的。
这还是第一次觉得,闹脾气也让人头疼,特别是完全不顾及他这个做父亲的难处。
可能是这阵子的事情太多了吧。
周鸿云在外头军营里住了四天,日子过得很不习惯,好不容易回来又摊上这个事儿,哄了这个哄那个,表妹还好,一惯体贴为他着想,女儿这次真的是太折腾了。
但是比起清清,他更不想看见老三那张死人脸,想想就是一股无名火从脚底直窜头顶,就连她为什么突然那么能打了,他也不想追究。
如今的他就等陛下的旨意,若是成了也就罢了,若是没有成,他也定要把她送的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回来碍眼才好。
“父亲的意思是让女儿就这样算了?”周清妍眼泪婆娑婆娑往下掉,“女儿被她念往生咒,又被她吓得大病一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事实上两个女儿掐起来的前因后果早就有人跟他说清楚了,虽然清清遭了大罪,老三也确实太过缺德,但说到底这事儿清清不算无辜。
周鸿云以为他安慰一番分辨出厉害后,女儿就会和往常一样体贴懂事的赞同他,结果怎么不依不饶起来?
看着还在掉眼泪的周清妍,周鸿云微微皱眉,第一次感觉和女儿说话这么累,要是其他几个儿子女儿哪里会质疑反驳他,只会乖乖照着他话做。
便是他最不待见的老三,不去搭理她都是安安静静跟不存在一样。
“父亲也觉得说不出口是不是?”周清妍还以为周鸿云愧疚了,她就是要闹一闹,便是暂时不能把老三怎么样,也要让人知道她还是国公府最金贵嫡女,周明妍越不过她去!
“也是女儿命苦,刚出生母亲便过世了,若是母亲还在世,哪里会被人这样欺辱……不对,是压根不会有三妹……”周清妍自艾自怜的述说着,这都是她的老套路,说惯了的,只是这一次最后她加了一句关于周明妍的说辞。
谁知就是这一句戳到了周鸿云的肺管子:“好了,你也累了,好好在院子里养身体吧,父亲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居然不等周清妍回答就直接起身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周清妍,眼泪含在眼眶里欲落不落。
第二日伤心不已,心中也害怕惊惧的周清妍等来了从书院回来的周茂学,兄妹俩一个哭一个劝,闹了一阵子,周茂学气冲冲地往蘅芜苑去了。
外院书房里,周鸿云终于交接完所有工作有了半日假期,决定好好休息,也不想去后院和妻妾儿女歪缠所以就留在了前院。
刚煮好茶打算喝上一盏,安静一会儿,琴音就快步过来禀报:“爷,二门上的过来禀报,世子爷往三小姐的蘅芜苑去了,那样子火气大得很,要奴婢喊人去拦一拦吗?”
“啪!”周鸿云将茶盏拍在桌子上,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刚被罚了三个月月钱的琴音,又遇上这种糟心事情:这一次休沐,她还是去庙里求个平安符吧。
“爷?”琴音见周鸿云不吭声,过了一会儿试探的问了一声。
“喊大林把他带回来。”大林就是府里护卫的队长。
“是。”琴音点头应是。
“去吧。”周鸿云闭上眼睛摆了摆手,心里一阵烦躁,但还是生生压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周茂学被大林带着人用简易担架送到了前院,担架都是周明妍为了让他们快点弄走周茂学,随口教的,他们也是随手做的。
还别说,真的挺好用的!
大林琢磨着……这要是放到战场上,那伤员岂不是不会因为搬运而伤得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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