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烟乐数着手指等三个月快点过去,期间,她交到一个女孩当朋友。
苏菀也是慧德堂的新弟子,两根眉毛又粗又浓,长相颇英气,看着不好惹,但其实人不错。暮烟乐不懂繁体字,经过苏菀的提点,她逐渐看得懂小部分的文字,每日进步一点,三个月下来,已经能够完整抄写并背诵炼气经注。
像往常一样下课,暮烟乐与苏菀手牵手一起回家。红霞漫天,暮烟乐心里在想着这几日已经到了三个月,可裴云初还没回太极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心情闷闷的,苏菀的心情比她愉快很多,哼着歌,头顶的蝴蝶簪随风晃动,她虽然长相偏英气,但打扮特意往女子娇美的风格靠拢,今日额前别了一支珍珠钗子。
暮烟乐注意力转到她头顶的发饰,忍不住羡慕道:“这是什么东西?好漂亮。”
苏菀听了,将发簪从头顶取下:“你戴戴看。”
暮烟乐心里雀跃,顺势低下头。然而等了半晌,苏菀却下不了手,她的头发光滑黑亮,扎了个低马尾,发簪戴不住。
苏菀语气为难:“你的发型不适合戴发簪。”
听到这话,暮烟乐失望地啊了一声,捋了捋头发,却也是迅速振作起来,语调往上扬,像是不当回事:“那好吧,我们赶快回家。”
苏菀侧头看着她的脸,她的皮肤白净细腻,黄昏的光,为她的脸染上了红彤彤的红晕。暮烟乐长相极为漂亮,只是发型简单朴素,有几根发丝脱出发带,显得粗糙凌乱。
苏菀不想让她失望,提议道:“明天你盘一个好看的发髻,我的发簪借给你戴几天。”
因为苏菀的分享,暮烟乐眼睛闪亮,高兴地抱了她一下,可是回到屋子,她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发髻怎么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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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暮烟乐爬了个早起,天还没亮,她急哄哄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传声令。
传声令是宣卿平送她的礼物,跟现代的手机相似,操作简单。按照他教授过的方法,暮烟乐生疏捧起令牌,喊了一句口诀,不到几秒,令牌传出一个略显困倦的嗓音:“何事?”
宣卿平似乎被吵醒,喉咙滚过砂砾般,低沉沙哑。
暮烟乐有求于人,声音格外乖巧柔软:“师兄,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嗯?”宣卿平惜字如金。
暮烟乐磕磕绊绊提出要求:“我不会扎头发,你帮我扎一个好看的发髻。”
传声令那边安静了好一会,不多时传来他莫名的语气:“你平时的低马尾不好看吗?”
“不好。”听出他的不乐意,暮烟乐忍不住委屈,“我只会扎这个。”
“那我就会扎其他的了?”宣卿平忍耐道,“你一个小姑娘的发髻,我一个男人,怎么会盘?”
他的语气略不耐烦,透过传声令,像沉重的石头砸到她的心上。
暮烟乐的声音不由得带了些哭腔:“那我找不到别人了,我这辈子都只有一个发型了。”
“……”
沉默半晌。
暮烟乐抽抽噎噎的哭得更大声,鼻子也一抽一抽,她抹了抹泪水,觉得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理解她,以前在家里,妈妈经常给她扎漂亮的小辫子,小辫子尾端绑上颜色鲜丽的皮筋。然后,多出的碎发,用布灵布灵发光的碎钻发夹固定,她的发夹装满小盒子,每隔几日,换其他款式。
可是,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没有人帮她梳头发,没有人给她穿复杂的衣服,全靠她自己摸索,搞得凌乱不堪,一点也不好看。
暮烟乐想回家的念头更重了。
听到她的哭腔,宣卿平吐了一口气:“你等着。”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辰,他面无表情走进屋子,暮烟乐已经坐到铜镜前恭候他的的大驾。
在剑道一行,宣卿平颇有天赋,是整个凌云宗最有希望的弟子。然而让他给小姑娘盘发髻,他忍不住头痛了。
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时候,腰间悬挂的传声令忽然响了,适时传出裴云初清朗的声音:
“宣弟,我回来了,喝酒吗?”
暮烟乐立刻将头扭过去,三个月没见,她非常想念这位待她极好的哥哥,此时迫不及待地看着传声令,似乎想与裴云初打招呼。
可宣卿平没理她,走到一旁谈起正事:“魔胎封印成功了?”
裴云初嗯了声,语气轻松:“如今魔胎已封印在青山洞府,你也知道,魔胎是魔尊前身,不受生死的禁锢,不死不灭,不入轮回。现今它受困洞府,反而能保证天下的安危。”
宣卿平叹息:“可也不是长久之计。”
“青石洞府内设下机关,当他在里面成长为魔尊,便能成为可以被杀死的□□身躯,最初的魔尊躯体力量薄弱,机关对付他轻而易举。”裴云初朗声解释,“他死后,化为毫无攻击能力的魔胎,数十年后,一旦成长为魔尊身躯,便会再次被杀。我已安排弟子驻守,观察他的力量是否会因重复死亡减弱。”
宣卿平:“你的法子倒不错,回来后,洞玄道君怎么没为你举办庆贺宴席?”
谈到这个话题,裴云初大笑:“知己莫若宣弟,与那些话不投机的师弟们喝,不妨与你一道品赏。”
“那你过来罢,我在暮师妹的屋子里。”
凌云宗与太极宗相邻,没多久,一道熟悉的脚步声踩着青石地砖而来,暮烟乐都等了三个月了,不免地激动抬起头。
裴云初的变化不大,依旧是漆黑的眸,微扬的唇,惯常月白色的宽袖大袍,纹路略不同,今日是山茶花的图案,头发长度没变,时间在他的身上留不下一丝痕迹。
他最先与宣卿平寒暄,两人身姿高挑,站在一块差不多高,但今日的裴云初,戴上一顶鹊尾冠,他身长八尺,再加上一截,似乎要伸到屋顶上去。
如果说宣卿平的气质偏冷,那么裴云初便是风雅如松,翩若惊鸿的出尘感。
暮烟乐仔细打量他,脑海闪过电视里的模糊画面,他竟然比电视里的人还好看。如果以后回家,她可以骄傲地告诉同学,她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见到过一个特别帅的大帅哥了。
反复往他身上偷看,悄咪咪的几眼,当然逃不过裴云初的眼睛。
裴云初玩味地看向铜镜这边。
她的目光一下子被抓住了,顿了几秒,眼珠子瞪得更大了,像在跟他玩谁眨眼就输的游戏。
裴云初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向她摆了摆手:“小烟乐,怎么看见我也不喊哥哥了?”
“不用管她。”宣卿平把烫手山芋交给裴云初,“你来。”
裴云初的手里蓦然多了一把小巧玲珑的木梳,他看了看宣卿平的头发,又看了看暮烟乐的,眼神划过一丝讶异:“所以,你让我来,不是喝酒,而是为了帮小烟乐梳头发?”
“帮个忙,替我梳完,咱们就去喝,”宣卿平的脸上浮现几分郁气,“我不会输发髻。”
裴云初垂下眸子:“你是她的师兄,理应由你照顾,且日后我不在,你不会,如何替她打理发髻?”
宣卿平似乎不可思议:“还有以后?”
“……”裴云初的眼神仿佛在说,不然呢?
宣卿平定定看着他:“我是他师兄没错,但她都喊你哥哥了,师兄算什么,你是她亲哥,她是你亲妹。”
裴云初沉默了几秒。
宣卿平自作主张:“烟乐,让你哥给你梳头发。”
听到这里,暮烟乐很有眼力见地喊了一声:“哥哥。”
小姑娘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晨间的太阳洒落,反射出明亮的光泽,湿漉漉得像一只小鹿,她这幅无辜又可怜的样子,任何人都不忍心让她失望。
裴云初的心软了软,只得走上前:“行,我教你师兄怎么梳。”
他站到她的背后,稍稍跟她拉开距离,腾出空间收拢头发,暮烟乐立刻挺直脊背,闻到他身后淡淡的甘松味,心里生出强烈的期待。
在她的印象里,他似乎无所不能。
他的确什么都会,就连女子的发髻也手到擒来。
梳子从头顶中间划过,铜镜倒映着他的动作,他微微弯下腰,漆黑柔滑的发尾垂落到她的肩膀上,她心不在焉地抓住他冰凉的发尾,就像第一次见到他时,下意识将头发绕着弯。
裴云初侧头看着宣卿平:“第一步,懂了?”
宣卿平默默点头。
然后裴云初的手指插入发间,将几根发丝捋平。他的指腹干燥温暖,梳头发的时候很舒适,暮烟乐刚起床不久,在他捋头发的时候困意渐生,头往下点了点。
裴云初扶住她脑袋:“别动。”
她立刻听话地照做,接下来纹丝不动,即使感觉头皮发紧,也像一座雕像般毫无动静。
裴云初分开她的两拨头发,然后抓住桌子上的两根橘色发带,张嘴衔住其中一根发带。
薄唇衬得嫣红,风轻轻的吹,发带轻纱似的撩过他利落的下颌,仿若半遮半掩的青山薄雾。她觉得这幅画面很好看,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片刻后完工,两个男人都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宣卿平拍了拍他的肩膀:“为难你了,裴兄。”
裴云初肩膀放松,试图揉揉她的发顶,但刚才盘好的发髻,他下不了手,眉眼带笑地收回:“还算简单。”
“不过,裴兄……”宣卿平评价他的手法,“你盘的有些成熟了,不是小姑娘的童髻。”
裴云初摊了摊手:“我家中无妹,所以对童髻了解不多。”
他的父亲作为州主,有不少私生子女,但裴云初只有两个名副其实的兄弟。常见面的既是成年的兄弟,又混迹太极宗,自然没怎么见过女童的穿着打扮。
宣卿平问:“但你对女子发髻挺了解,难道你为哪个女人盘过头发?”
他的语气多了丝兴味盎然的打量,裴云初养尊处优,身上光环无数,老天也对他颇为优待,既让他天赋异禀,又给了他一副风流倜傥的外貌,所以,他的身边几乎不缺女人的追捧。
但宣卿平极少看到他对哪个女人真正上心,今日开了眼界,不免对他的手法产生好奇。
“看多了,便会了。”裴云初扯了扯唇角,漫不经心道,“无非比男子复杂了一些。”
暮烟乐听他们聊女人,感觉这话题离她很远,她没什么想听的兴致,两腿在空中悠闲地晃了晃。可是,她莫名又冒出一个念头,忍不住开口问道:“哥哥身边有很多女人嘛?”
裴云初脸上一贯是含笑的,闻言挑了挑眉。
宣卿平目光不明:“你听得懂?小孩子家家,不要问这些。”
暮烟乐不高兴道:“我又不能闭上耳朵,你自己说了,还怪我。”
她唇角下垂,瞪着两个人,仿佛他们在碰瓷,一边当着她的面谈论女人,一边又不准她问相关的问题。
宣卿平看着裴云初:“她还有理了。”
认识裴云初那么多年,他们既是知己好友,亦是曾经杀魔尊的战友,感情深厚至极,总是同一立场,他的观点,往往能得到裴云初的赞同。
这次裴云初却没看他,低头朝暮烟乐轻笑:“没错,你师兄在碰瓷。”
宣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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