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漾总算想起屋中还有一个人，恢复了正色道：“阿然失忆了。”
“我知道她失忆了。”明玉还是那副寡淡的神色，语气没有多大波动，“但在你使用回魂术之前，我就提醒过你它会带来反噬作用，如今看来，这种反噬作用就是她的失忆。原本回魂术就被列为禁术，你能成功施展已是非常难得，她现在变成这样，我也无能为力。”
“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我是没办法，你也可以令寻他人。”
“如果连你都做不到，其他人更不可能，你真的不能再帮我一次吗？”云漾手指握紧了茶杯，面上却不动声色，“就当是为了林如楠。”
这个名字似乎对明玉特别起作用，只见她抚摸小兔子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向云漾的目光也随之冰冷了几分，“别再提她了。”
白随然见明玉反应不对，不由得疑惑林如楠是谁？
窗外的雨停了，云层也散去了不少。阳光重新洒下来，一阵清风吹过，水塘中水波潋滟。
云漾的确没再提林如楠这个名字，但也没有说其他，就那么沉默着，似乎在等明玉先松口。空气中一时间流淌着一股莫名的紧张感。
白随然有心劝劝她们两个，正要开口，明玉突然把小兔子放在地上，自己率先走向门外，“跟我来吧。”
云漾见状站起身，脱下白随然的外衫，重新披在她身上，柔声道：“你在这里等我，我们很快就回来。”
白随然点点头。
她们应该是要说什么不能让她听见的话。
“你们去就是，不用管我。”
她目送着云漾出门，重新把衣服穿好，一转眼又看见了脚边的小兔子，左右无聊，想了想，又抱了起来。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啦。”
小兔子挠了挠头，没反应。
明玉的小竹屋总共就这么大，一眼能看个遍，太无聊，还不如旁边的萝卜地有趣。白随然想着，抱着兔子出了门，把它放在萝卜坑旁边，正打算拿起小壶给萝卜浇水。
结果那兔子小嘴动了两下，后腿一蹬，跑远了。
“等等，你回来！”
白随然放下小壶就追，结果那兔子跑的飞快，一头钻进树林，越跑越远。
她一路紧跟，在树丛间擦身而过，好不容易才没被它落下。趁着兔子停下来的工夫，刚忙上去把它抱起，刚想教训它两句，结果一抬头，却发现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了。
完了，她是个路痴啊。这深山老林的，让她怎么办？
白随然抬头望天，戳戳兔子，“你把我带迷路了，是不是该带我回去？”
那兔子眼睛一闭，装死。
白随然拿它没辙，心道算了，本来也不能指望一只兔子带她找路。
她循着大概的记忆往回走，谁知这山上的景色都是一个样子，看多了直发晕，正当白随然看满眼的绿叶看得眼花的时候，忽然见到前方出现了一块黑色的东西。看形状，有点像石碑。
有石碑至少说明有人迹，白随然喜出望外，抱着兔子走过去，离的近了，这才看见上面还刻着字，而且那个那个名字还刚听到过。
林如楠之墓。
林如楠不正是刚才云漾提到的人？
她这是……走到人家坟边了？
白随然连忙肃然，心中默念几遍打扰，就要抱着兔子退出去，可就在她刚退后的一刹那，忽然，眼前景色开始变得恍惚，一瞬间，无数光影闪过，杂乱不堪看不分明，耳边同时传来谁的哭声。
——“大人，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真的没想到那些人，他们……”
——“大人，对不起……对不起……”
眼前似乎有一道铁栅栏，栅栏的那头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黄色烛光照亮，借着烛光，隐约能看到一名身着银甲的女子声音伏在地上，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白随然看到自己伸出了手，随即，画面一闪而过，石碑绿叶重新回归视野，白随然猛然惊醒。等她再去回忆，却发觉很多细节已经记不清了，直剩下那几句撕心裂肺的哭嚎还回荡在心间。
这是什么？原主的记忆的吗？
她头有些疼，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许久过后，总算觉得好受了些。
林如楠……
她把这个名字在心中反复默念两遍，却仍然想不起任何有关的信息。
这时，兔子挣扎着从她怀中跳下去，白随然手中一空，以为它要摔，连忙去接，谁知那兔子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腿一蹬，又跑了。
“别跑了，回来！”
那兔子又要跑没影，白随然下意识去追，也顾不得回忆林如楠到底是谁，只盼着这兔子老实一点的好。
又是一顿翻山越岭，眼前的树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竹子。放眼望去一片翠绿竹林，倒是十分养眼。
兔子可能是自己跑累了，终于缩在一块山石边安分下来，白随然气喘吁吁地把它捞起，坐在石头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能不能听话一点。”
白随然两只手把它托起来教训。
“不能。”
听见有人声，白随然一瞬间竟以为是这兔子开的口，大脑停滞了几秒。
“禁术之所以是**，就是因为无人可解，而据我所知，成功施展回魂术把人族变成狐族，你应该是这世上头一个。”
声音再次响起，白随然这才听出是明玉，身子僵在原地。
把人族变成狐族？是在说她吗？
“你的生命从此将与她平分，你就不后悔吗？”
云漾轻笑，缓缓道：“我心甘情愿。”
“你对她真是执着。”
“你又何尝不是？为了林如楠的遗愿，甘愿在这里苦等百年。”
听到这，白随然抱着兔子的手已经僵了，一时不知心里该作何感想。她曾怀疑过原主的真身，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人族。
而且，什么叫把人族变成狐族？
她想起云漾曾说过，为了复活她曾付出了一些代价，那些代价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她们生命平分？
白随然只觉得自己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乱糟糟的，还理不出个头绪。
明玉没有再说话，四周一时陷入了寂静。白随然手里抱着兔子，觉得这些话或许不是她该听的，她本不应该知道，也不应该偷听。
偷听总是不好的，她觉得她必须要走了，当下甩开脑中的杂乱猜想，强压下心中翻滚的好奇，抱起兔子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可她刚走出两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吹奏声，声音低沉，不知是什么乐器。
她单觉得这声音耳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最终苦想无果，还是抱着兔子，伴随着悠长的乐声走远。
…
白随然走后，明玉又吹了许久，一曲终了，云漾睁开眼睛，问：“这是什么曲子？怎么和你从前吹的不一样？”
明玉抚摸着手中的埙，淡淡道：“名字叫焚。”
“焚？”云漾对乐曲方面一窍不通，一挑眉道：“我记得你之前爱吹的曲子好像是叫……思归？”
“百年时光已过，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思归又有什么用？”明玉把埙认真收好，远眺竹林，望向墓碑的方向，“就这样也好，她救过我，我替她完成遗愿，我们两不相欠。”
云漾顺着明玉的目光看去，“你没想过亲自尝试禁术吗？让她重新醒过来。”
“我无权控制先知书温养魂魄，也没有你那么强大的妖丹，做不到让她起死回生。”明玉最后看了一眼竹海深处，闭了闭眼，不再让自己陷入情绪之中，转而问：“你们从皇都来，不知在皇都有没有见过一名叫卫幼夕的女子？”
“我倒是知道有个银翎卫统领叫卫幼夕，在皇都时没少找我们麻烦。”
“那应当是她了。”明玉沉吟道：“她应该不认识你，也不认识白随然，如楠只叫她去完成占星师遗命，寻找新的占星师，其他的她一概不知，也难怪会针对你们。”
“那就让她和于家后人一起找新的占星师好了。”云漾冷声道，“白随然我是一定要带回狐族的——”
“毕竟人族不配拥有她。”
…
太阳西斜，余晖铺满天际。
要说白随然有时候真的运气真的不错。她凭借着独自一人在山里瞎走，竟然真的走回了竹屋。
重新看到那片不大的胡萝卜地，白随然只觉得从未有过的亲切。
她爱胡萝卜。
她抱着兔子，绕过萝卜地，兴致勃勃地推开门，结果迎面就撞上了面色焦急的云漾。
“我就说她会自己回来，你还不信。”明玉在她身后，声音仍然冷淡。
想起自己偷听了人家的对话，还回来地比人家晚，白随然有些尴尬。
云漾上下打量，见她没事，放下心，“你回来就好，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刚要把人拉近门，一伸手，就看见了白随然怀里的兔子。
“你怎么还抱着它？”云漾彻底忍不了了。
白随然难道是跟兔子两人一起跑出去玩了？
想起自己百般试探，好不容易让白随然卸下心防亲近她，结果这兔子可好，上来就能躺在她怀里？凭什么？
云漾一口气堵在心头，不上不下的憋得着实难受。压了半天，最终还是忍无可忍，伸手就把兔子扔了出去，“你以后不许抱别的狐狸！”
白随然：“？”
“可它不是兔子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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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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