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她开骂,燕奚感到原本拦在自己腰间的手一松,靠在自己耳畔的人突然后退半尺,“事况紧急,冒犯燕大小姐了。”
先斩后奏,动作如此,要不是燕奚反应快,就要栽到地上去了。
燕奚可不信这人的心思跟嘴上说的那么好听。她咬咬牙,勉力保持面上的微笑,跟韩蕲服了服身子,“小女子多谢摄政王救命之恩。”
韩蕲坐回自己方才坐的地方,捋着玉佩的穗子,状似漫不经心地道:“如何谢?”
这可是落到燕奚的沟里去了。
她装作害羞的模样,半瞥不瞥地将目光从他身上飞速掠过,道:“小女子别无他物,只有以身相许了。”
说罢觉得力度不够,她又补充了些,“殿下实不相瞒,自梅林一别,小女子已倾慕殿下,难以自拔,日日思及,夜不能寐。”
韩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正正瞧了她一眼:“哦?本王竟不知,这样耽误了一个小姑娘的芳心。”
他也不再说旁的话,就这样盯着燕奚看。燕奚被盯得有些怵,干笑了两声,道:“不知程澈公子可随行殿下身旁?燕家遇刺,能帮到我们的只有殿下您了。”
她顺势跪下:“求殿下救救燕家,臣女愿意以身相许。”
韩蕲没有立即抉择,燕奚便没有起身。
山洞里全是石头,大概是一个废弃的石矿。因着年代久远,加之地处背山坡,水滴进来亦流不出去。不少石头上都生了青苔,湿/滑绵软。
韩蕲坐的那块石头上光滑如新,就好像有人专门为他准备好的似的。而燕奚,则跪在阴湿的青苔上,等着上位者发话,是俯首的姿态。
洞里寂静下来,山水滴在石头上的每一声,都清晰可辨。在燕奚数到第八十二声滴水声时,韩蕲突然道:“起来。”
燕奚抬头,他接着道:“本王不需要什么以身相许,尤其是打着爱慕的幌子救人的,这是轻贱自己。”
“那殿下救我家吗?”燕奚问道。
“看程澈。”韩蕲道,“该到了。”
话落顷刻,一声巨响冲上云霄,韩蕲从原地站了起来,“到了。”
“冒犯了。”
他再次趁燕奚没反应过来,伸手拦腰将她提在自己腰间,往约定的地点奔去。
燕奚有点懵,倒不是顾忌什么男女大防,而是这人提着她和带着她跑也太轻松了吧。
这是半点武功也不会的样子?燕奚不信。
燕奚就被提在他的大氅之下。饶是这样跑,大氅仍牢牢地盖在她身上,有几分怀中藏娇的意味。
眼前的景色浮光掠影,燕奚看得眼花,索性闭眼不看,其他感官便变得深刻起来。燕奚这才觉察到拦在她腰间的手,竟是有种无意识地抚摸和收紧。
春日衫薄,她能感受到对方肌肉绷直的力道,以及行动之间不断调换省力位置的摸索。明知道对方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可燕奚因为这奇怪的触感,身体扭捏了起来。
带着她的人不知她所想,皱着眉打断她的动作,将腰收得更紧,“别乱动,掉下去便不管你。”
韩蕲完全有能力做到。燕奚便安分了。
她倏然睁眼,迫使自己转移注意。可一旦察觉到一些特殊,这种特殊便在五感处不断放大,让燕奚再注意不到旁的事物。
她有些难为情,“殿下你可不可以松一松你的手。”
“松了便提不住你。”韩蕲道。
燕奚欲哭无泪,这是拒绝了。
那只能忍着了。
肌肤呼吸的热气不断顺着薄衣往里渗,渐渐让燕奚的腰间变得潮热,可她能做的只有摒弃心中任何杂念,按捺住那种怪异的感觉。
还好韩蕲的脚程很快,在燕奚万万忍不住之前,将她放了下来。
脚安全落地,她才敢睁眼,入目便是燕听雪与程澈两人的相互问礼。
这一幕有一些岁月静好、郎情妾意的味道,燕奚识趣地没有去打扰。
她没有往前走扑到燕听雪面前继续来伪装自己,韩蕲反而觉得有些怪,竟也跟她排排站,望着不远处的二人,倒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待燕听雪道过谢,她抬眼望见二人,立马道:“见过摄政王殿下。”
“免礼。”韩蕲道。
听他这句话,燕听雪才敢道:“妹……”
她突然咬了舌头,慌乱地道,“阿姊,快过来。”
燕奚听见忙“哎”了一声,借机从韩蕲身边溜走。
韩蕲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自然也能明白她的心思,不由得唇角微动,笑了一下。
走过去找韩蕲的程澈,明显看到他的神色,好奇地朝身后跑过去被训了一两嘴的姑娘望了一眼。
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岁的模样,正值青春年华,容貌不算绝色,在大周也算上等的漂亮,再加上身份,就算不学无术,也是不愁许人家的,但是不应该被他面前的摄政王所惦记。
韩蕲已经二十有五,又身居高位,什么样的美人不曾见过,怎么会对一名不学无术的小姑娘感兴趣。
他实在是不理解。
见他这样神色,韩蕲不免道:“你不会同时对燕家的两位姑娘感兴趣?”
程澈不由瞪大眼睛,气竟不打一处来:“要不要还没关系就开始护食啊喂!”
韩蕲淡淡一笑,好似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护谁的食,你还不懂?”
他突然朝一个方向挑了挑下巴。
程澈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到了在这场救助中姗姗来迟的敬王顾寒霜。他竟是冒出一种胜利的感觉。
——“抱歉殿下,其实臣女骗了殿下,臣女才是燕听雪。小妹向来贪玩,在外常用臣女名字游玩,希望殿下不要介意,并且在其他人面前保住这个秘密。”
——“多谢殿下护送我等回京,臣女不胜感激,不知殿下想要什么,臣女定寻得谢礼报答殿下救命之恩。”
回忆方才燕听雪所言,程澈的脚下更是生出一种轻飘飘的快活感。
他盯着朝这边走来的顾寒霜,脸上满是笑意。
他当然谁也不会告知。这份秘密,只属于他和燕听雪两个人的。
上次梅林一别,三人再遇到便是现在。
隔着老远,程澈都能感觉到顾寒霜在见到燕听雪的时候,神色是愣了愣的。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远赶过来作势跟他们二人搭话。
不免的,程澈对他有了几分戒备心。
顾寒霜走近,先朝韩蕲行了一礼,面带愧色,“是表弟来迟了。”
他作势轻咳了一声:“无妨,有南阳王世子在。”
话完,也没有什么再寒暄的,他便切入正题:“不知燕小姐旁边的那位是何人?”
程澈瞥了一眼他,暗道他果然如此。虽不情愿,嘴上还是道:“是燕家二小姐燕奚。”
“看来这二小姐跟传闻也不尽相同。”顾寒霜咂咂舌。
这话由韩蕲答了。他答得有些意味深长:“确实如此。”
这边燕听雪已经将燕奚在外的情况大体盘问分清楚,又真心地絮叨了她好久。燕奚假意顺从,她这才妥协,准备再拉着她过去跟摄政王道个谢。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燕奚呼了口气,但没等她往前走,这口气又被她给吸了回去。
顾寒霜!
怎么顾寒霜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燕奚又咽了口浊气。
燕听雪注意到新多出来的显贵。她定睛望过去,只见对方白衣胜雪,浓眉美目,眉间尽是未出世的少年意气,更因身份有些自矜自傲之感。
不知为何,她望过去的第一眼,心头竟生出一种异常的跳动感。一下,两下,将她拉离地面,又落回原地。
她有些好奇这位新来的显贵,希望有人能给她介绍一二。
韩蕲肯定懒得开口,程澈这边也不情愿,顾寒霜亲自开口更行不得。
在程顾二人争锋前,燕奚抢先把燕听雪拉到一边,对她附耳道:“这位是尊贵的敬王殿下,家里很多妻妾的那个,前几日在梅林还调戏过我!”
会武的人耳力向来比常人好,再加上燕奚这避讳了又好像没有避讳的音调,想让人听不见都难。
闻言顾寒霜立刻白了脸,碍于面子又不敢出声反驳。
程澈则第一次觉得燕奚这小姑娘顺眼了。
韩蕲面色如常,好似没有听到一样,但他微弯的唇角还是暴露了他。
听燕奚这般说,燕听雪心中已了然。虽说她第一反应是不信的,但既然她能这么说,他们肯定结下了梁子,她与敬王的交往还需谨慎。
出于礼数,她还是道:“臣女拜见敬王殿下。”
“免礼。”顾寒霜不知自己怎么了,一看到这位女子心中就有说不上来的感觉,竟是连她身侧自己心中认定的心悦之人都看不入眼。
脑子里不断有一条命令在驱使他——靠得近点,再靠她近一点。
猝不防地,他开口,“听闻燕家遇刺,如今南阳王世子为救你们已筋疲力竭,不如便由本王送诸位回去罢。”
程澈挑眉,率先道:“敬王殿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力竭了。我精神头好着呢,燕家就不劳烦殿下护送了。”
二十岁的少年还正处意气时期,遇到事情,谁也不肯退缩。
二人在这争得脸红脖子粗,燕听雪一时无措。未及她阻拦,燕奚先把她这个主人公带离战场。
她小声询问:“阿姐想选哪一个?”
燕听雪便笑着回过去:“小奚儿想选那个?”
燕奚稍稍用手指了指在一旁云淡风轻的韩蕲,道:“我想选那个。”
燕听雪顺着望过去,佳人入目,她满眼是笑意:“那就那个了。”
燕奚悄悄观望着燕听雪的神色。见她如此,不免心中窃喜:她就知道燕听雪喜欢端方君子。原著顾寒霜便是凭借英雄救美、昳丽的外表、得体的言行赢得燕听雪的芳心的。而如今,他这般模样,定是给不了燕听雪第一印象的好感了。
她再度望了韩蕲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最大反派,脑子确实比前面两位好使多了。渔翁得利,不过如此。
而此时,韩蕲的眸子正好跟燕奚观望的视线对上。他淡淡歪了歪头,有点探寻的意味。燕奚也不避讳,朝他咧开嘴笑。
桃花面上桃花开,桃花粉装笑红妆。
韩蕲突然移开自己的视线。
燕听雪在一侧悄声观察着两人,见这一幕,也掩唇笑了。
前方两人争吵不过,最终还是把决定权交托到燕听雪手上。
燕听雪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二位殿下皆是人中龙凤、名门显贵,愿意护送臣女一家,臣女已感激不尽。世子殿下受了些伤,不便再度操劳;敬王殿下人心敏善,奈何阿姊跟殿下其中有些误会,阿姐如今不同意便也没有办法。”
说到这,她话锋一转,“方才阿姐赞叹摄政王殿下威严英武,救其于危难,让其心甚安,不知能否劳驾摄政王殿下走这一程。”
这个结果在韩蕲的意料之中。
他观望着朝自己看过来眼珠子打转的燕奚,就知道她有什么主意又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艳唇一勾,“既是燕大小姐所愿,便由她同本王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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