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绿,到了吗?”
小绿现身指引方向,燕奚追着头顶顶着三根傻毛的绿鸟,一路跑过集市,将祁兰甩在了身后。
祁兰的呼唤她不觉,至回头时,才想起身边是追着一个人。
但祁兰较她而言,对于京都是更熟悉的,她也没放在心上,随落在她肩头的小绿望向人群中明艳的两抹红。
其中一个太熟悉了。
高马尾,红锦袍,不是程澈又是谁。
另外一个……
燕奚望过去,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是燕听雪。
那衣柜间闲置的红衣,竟也有派得上用场的一日。
穿着红衣的燕听雪果然不一样,燕奚竟然不能如她初见她那日,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她。
她只能说,她的反应如四周人海暗自惊艳观察着她的人一般,看这一抹让天地风尘都黯然失色的艳色。
原来她和她的名字不同,不是用净美无暇的雪,而是用灼灼其烈的红,才能称出她这此世独一、举世无双的气质——
属于《听雪》女主的气质。
她细细回忆过去,竟好似没有一处让她印象深刻的地方,写了红衣听雪。更多的时候,是描写她温婉娴静,与世无争,被迫着接受对她的算计、造谣、泼脏水以及感情上的撕裂和她受伤又淡然处之的态度。
原来好的人并不是非要一直朝外付出。
原来一味听从安排的人也可以有自己的喜好想法。
原来寒山寺百年灵树上的姻缘祝,代表的人,是她自己。
风带起燕奚的衣袖又停下,肩上的鸟挥拍了拍两下翅膀又停下,燕奚的思绪被带离,又停下。
燕奚注意到燕听雪手中提着的红灯笼。
他们是要……
她上前走了一步,又顿住,歪头问道:“他俩现在正是独处好好培养感情的时候,你急匆匆化形带我出来干嘛?”
[当然是阻止其他人。]
小绿挥着翅膀,让燕奚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转去,看到了浑身仿若被钉住一般,只用一双眼睛深深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的,顾寒霜。
他似乎想追上去,又找不到好的理由,只能这般驻足原地。
竟然有一种,为时已晚的感觉。
果然有女主在的地方,男主大概率都会出现。不过他驻足的模样,让燕奚心生意外。
按理说,作为小说男主,他是不会有这样处于被动的剧情的。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燕奚扫到了他头上弹出来的好感条——居然不减反增,已经突破了70。
燕奚觉得不可思议。
这她得抛却个人恩怨,上前问问到底是个什么事。
燕奚上前去,朝他施施然行了一礼:“敬王殿下,这般巧。”
顾寒霜望向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将视线放至她身后,发觉只有她一人时,他才意外地点了点头:“二小姐是同婢子走散了?”
燕奚稍瞥了瞥肩上停着的鸟,知晓他此刻瞧不见它,笑呵呵地应声,糊弄了过去:“听闻殿下久病一场,如今可好些?”
“劳二小姐挂心。”顾寒霜客客气气地道,“本王已愈。”
寒暄点到为止,燕奚随之点了点头,顺势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话:“那便好。刺客一事,实为奚郎失察,多亏殿下和世子殿下在,阿姐才得意平安回京。不过奚问阿姐那日之事,她似乎不愿再提,不知殿下能否为奚述明那日,以全奚担忧阿姐之心?”
燕奚斟酌字句,正想他若是拒绝了她又该怎么说,谁知顾寒霜似乎哀怨看了程澈和燕听雪消失的方向,眼中又闪烁起了光芒,在熙熙攘攘的人海间,点了头。
他叹息了一声,刚启唇时,神**言又止,似乎这是一件很难以启齿的事情。稍放平思绪,他邀请燕奚就近走进一间茶馆。
“那日,多亏你阿姐,本王才想起来,本王有些作为是有多么不合时宜。”
这句话引起了燕奚的兴趣,她主动为顾寒霜斟了一杯茶,探头认真去听。
他一字一句讲的很简洁,即便如此,最后也难为情地红了脸。
燕奚勉强从他的话中辨出了事情的大体轮廓——
那日情况紧急,燕听雪身边虽有程澈护着,但他实在放心不下,抢着护她,谁知弄巧成拙,反让程澈替他们二人受了一剑,还好禁卫军及时赶到,将刺客尽数捉拿剿灭。
他原想搀扶程澈,谁知反被红着眼眶燕听雪阻了去,亲自接手。
那天,她质问了他三句话。
——“殿下自当大义,偏何以小人心度君子腹?”
——“殿下这般急切为我,为何从不告诉我,您最厌松菊?似我这般,才算丑角,以为同殿下灵魂契合,实则隔着铜墙铁壁。”
——“殿下,家妹在我心中,居于首位,旁人谁都不能诋毁。”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仍选择为他留了颜面,只用他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又带着坚决不留存余地的语气,一字一句说与他听。
仿佛被戳穿了什么秘密,他脸色突然难看至极,仿若心口被狠狠砸过来一块巨石,又没有力气推开。
他下意识摸到自己身上也受伤的地方,想要开口,可惜已太迟。
彼时燕听雪已转身,空中余散的是她留给他最后一句话:
“殿下,耳提面命太累了,我想换一种活法。”
这些当然不是顾寒霜的措辞,是顾寒霜在讲述的同时,小绿调出了记录在书的情节,燕奚边听边对照,听他话音落,浅浅勾了唇。
还真是,死活不改。
死要面子,活受罪。
顾寒霜是不会将燕听雪同他所言如实相告,必要经过完美润色加工,更别提那句为情敌而言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程澈的伤,光是争抢不足以引得燕听雪雷霆大怒,把憋在心里得体的、不得体的、僭越的、想过很久的话悉数抛出。
那必然是,顾寒霜做了些什么过分的举动。书中没有此剧情,燕奚大概猜测,是因为他拽燕听雪的时候,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而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扑来的刺客,被程澈推开生生受了一剑,因此重伤。
那日燕听侯口中所说,燕听雪去拜访世子殿下,想必便是照料程澈。
燕奚瞧着他淡淡地笑了,情绪只停留在表面。
他太自负了,以至于他笃定燕听雪会随他走,而导致程澈受了不必要的伤害。
其实这一点,燕奚也是疑惑的。
幕后指使者显而易见,顾寒霜会不知道吗?那些人会不认识顾寒霜吗?缘何会攻击他所在?
大概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顾寒霜尚不清楚其母背后的动作,不然韩蕲和江道源朝堂夺权,他不会听之任之。
毕竟朝堂之中,他党羽也不少。
刺程澈那一剑,有可能是俞太妃授意。毕竟燕听雪这个儿媳,她很是看重爱好,绝不允许别人夺了去。
燕奚勾唇,这还真是弄巧成拙,助推了一把,让顾寒霜误认为是自己的错,让燕听雪认清他的为人和自己的真心,让程澈有机可趁成为男主。
她还真是要为俞太妃鼓掌,毕竟这一箭三雕的法子,凭她的脑子根本想不出来。
她憋住自己内心的喜悦,强装淡定,摸着装满茶水的杯沿,“殿下想要同奚说什么呢?”
“二小姐没听出来吗?”他不愿再回忆一遍。
“可厌松菊之因,合该您同阿姐解释。想必,殿下也是不会愿意告知我原因。”
他张嘴欲说些什么,眼睛突然瞥到一抹黑影,下意识朝动静之处看去,黑影已然走到他眼前,抓住了眼前所坐之人的胳膊。
“表兄。”他未起身,仅以颔首示礼。
韩蕲亦不在乎,径直朝燕奚走去。
他瞧见了此刻立在她肩头的小绿鸟,看着它大胆地歪脖子伸头看向自己,沉了思绪,直接抓住她的后领将她拎了起来,护到自己身后,才慢条斯理地道:“燕听侯有急事相议,令本王来寻,便改日再拜会敬王。”
顾寒霜最终没有开口,“谨记二小姐提点,就此别过。”
礼貌听他言罢,韩蕲微微点头,径直拎着燕奚一道走出茶馆,至有一段距离,他才松手,抚平燕奚衣服上的褶皱,沉静在她周身扫视一圈,见绿鸟已不知所踪,这才负手而立。
“多谢你赶巧带我出来。”
燕奚对他现下思绪恍然未觉,握上他的手又轻轻拍了两下,以示感谢。
看到覆在手上那滑溜溜的东西下一刻想逃跑,韩蕲见机反握回去,将那只手牢牢握在掌心里,马车也不坐了,带着她沿路往回走。
“是挺巧,看见了我原本应该看不到的一幕。”
他不咸不淡回了一句,令燕奚又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期期艾艾瞧了他一眼,心中一紧:该不会他能看见小绿吧?按理说只有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才能看见小绿啊……
燕奚连忙试探问道:“我和敬王殿下坐一桌喝茶,有那么令人不可思议吗?”
韩蕲闻言,低敛着目,轻轻勾了唇,不置可否地道:“何止。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燕奚见他话应和上了,便不做多想,顺势问道:“你知晓敬王为何厌恶松菊吗?”
“不知。”韩蕲道,“不过,大概能猜到一些。”
“说说看?”燕奚歪头瞧他。
“皇室密辛,说了听了都要掉脑袋。”韩蕲轻飘飘瞥了她一眼。
听到这话,燕奚撇了撇嘴,这明摆不想说给她听啊。
“爱讲不讲。”燕奚挣开他的手往前跑。
韩蕲没有去追,他止步,看向自己一无所有的掌心,难得游了神。
厌恶吗?憎恨吗?
这些情绪,有谁敌得过他?
燕奚原本只是故意往前跑两步,等着韩蕲迈大步子来追自己讨饶,谁知她跑了好几步身后人也没有追来的意图,燕奚停住脚步,回身望去,见他立在原地,瞧着那只方才握着自己的手发呆,燕奚思绪回到他方才那句话,委实感觉不对劲。
他一向不在乎这些,能让他避而不谈的,也只有惠敏长公主和驸马了。
驸马和顾寒霜关系太远,那就只剩……
那又有什么原因,能让顾寒霜憎恨上……
燕奚惊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应该不会这么狗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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