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搀扶着晋阳公主登上车架,旋即放下车帘随公主坐在车内。
晋阳公主轻轻吐了一口气,眼中略带伤感道:“十年过去,终究是生分了。”
“公主有心招待世子,是世子不领公主的情。”宫人道。
晋阳公主却摇头,“他不喜欢这里,又怎会住进公主府呢,去差信工部的人,为世子居住的宅邸当要精致,所以不必急着赶工期。”
“公主差信工部,就不怕陛下问起吗?”宫人问道。
“陛下问起又能说什么呢。”晋阳公主淡然道,“难不成也要因为一句话而再灭一次妻与子么。”
宫人听后不禁胆寒,“公主待世子如亲弟弟般,可不知道他是否领情,就连太子殿下出城归京,公主也没有亲自去迎过呢。”
“他与旭儿不同。”晋阳公主道,“旭儿出生便是皇太子,被一道墙围困,天家没有父子,有的只是君臣。”
“公主是觉得,宫中不好吗?”宫人试问道,她不明白,也理解不了,“小人自幼孤苦,后被送进宫中,觉得能吃饱便已是知足,便不敢再奢求富贵人家的锦衣玉食。”
“不全然好,也不全然坏,凡事总有两面,就看身处其中的人心胸够不够豁达。”晋阳公主道。
晋阳公主的车架远离之后,燕王府长史陈平从阴暗中走出。
“世子。”
赵希言转过身,随后与之一起上了一架马车,身后随有数十燕王府的护卫。
——轱辘轱辘——
马车从紫禁城向东驶去,走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赵希言望着京城的夜景,酒楼茶馆内频频传出鼓瑟,街边的演出也数不胜数,临近年关的应天府,其热闹是往常的数倍。
“应天的确是比北平府要繁华,人也要更多,怪不得北方的胡人总想越过长城踏入中原,草原上的冬天,可是要冻死人,不像这儿,冬天却是一年之中最为热闹的时候。”赵希言垂下帘子感慨道。
“这儿毕竟是大明朝的国都,可大明的地方与边疆,未见得都有如此之好。”长史接道。
“边疆苦寒,将士们风餐露宿,他们却在这京城宫殿之中歌舞升平,我父为国戍边几十载,却始终为皇帝猜忌,为朝廷忌惮。”赵希言不满道。
“殿下是塞王,又手握重兵,功高盖主历来是天子所不能容忍之事。”陈长史解释道。
“国不容封王,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秣兵历马,静待时机。”赵希言冷道。
“世子万不可有此言论与想法,”长史惊吓道,“殿下曾交代,先帝有遗旨,不希望见到兄弟自相残杀而至国乱,百姓若因赵氏而水深火热,先帝于九泉之下定然不会原谅燕王殿下了,因而即便今上无道,殿下也从未想过反叛,除非是朝廷先动手。”
听到此,赵希言笑了笑,“陈长史不必惊慌,我知道父亲向来是孝子,皇祖父最疼爱的不是嫡长子而是作为庶子的父亲,每逢御驾亲征必带父亲于侧,父亲的骑射还是先帝亲手所教呢。”
“先帝虽好武,然却是国家未一统,文官说先帝横征暴敛,只不过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罢了。”陈长史叹道。
陈平原为先帝为太子时东宫的属官,后被先帝指为燕王府长史。
“让你查的事如何了?”赵希言问道。
“臣派人彻夜追查,却发现刺杀世子的组织并不止一批人,而且发生之后还将痕迹全部隐藏,臣查探了那处山林,无论是箭法还是刀法,都像是经过严格训练了的,但并非正规军,然也不是一般莽匪。”陈平回道,旋即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巾布,里面是一个擦拭干净的折断箭头,“臣搜寻了许久,只找到了这个遗留的箭头,其余的尸体与兵器都被人收拾干净了,似早有预谋要掩盖这一场刺杀。”
“不止一拨人马…”赵希言拿起陈平手里的箭头在烛光下仔细端详,“这也非军中之物,可太祖建国之后早有明令,除私藏甲胄为谋反罪另外民间也不准私自建造这种兵器。”
“皇太子在东宫,且尚年幼,除此之外几位亲王皆有可能。”长史道。
“不然,”赵希言将监箭收起,“长史以为皇太子年幼,便如孩童一般什么都不知了么?”
长史低头仔细思索,“一个八岁的小娃娃,如何能训练这么多…”
“不一定要是太子本人,”赵希言打断道,“长史忘了皇帝还给太子的东宫设置了四个机构么?况且他还有一个身为权臣的外祖与舅舅,以及…”赵希言眯起双眼。
长史意会,“世子是说,晋阳公主?”
赵希言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猜测,但我希望不是,不然的话,这座皇城,便是一座毫无温度的死囚。”
“对于晋阳公主,京中多有传闻,遗皇后殿下仁德风范,常施善于民。”长史回道。
“有些东西,你所看到的不一定为真,人心莫测,假假真真,真真假假,谁能说得准呢。”赵希言摊在车厢上道。
“总之若有人敢在京城动世子,那么殿下一定不会再当孝子,臣也会竭尽所能保护世子。”长史示忠道。
赵希言抬手拍了拍长史的肩膀,嬉笑道:“陈翁就放心吧,我必不会丧命于此让爹娘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陈平作为燕王府的长史,是亲眼看着小世子长大的,所以对于世子给出的自信,他并没有生出质疑,“小世子自幼就聪慧过人,京城虽多鬼神,想来也应该难不倒您。”
“世子让臣查的女子,臣也派人去查了,救您的女子原姓杨,祖籍济南,后因乱流入青楼落为贱籍,如今是燕春阁的花魁娘子,不过她只是个卖艺的妓女,并非娼。”陈平又道,“也无家世可言。”
赵希言眯着含笑的双眼,“那今夜就去燕春阁吧。”
“嗯?”长史愣住,“燕春阁…世子要以何身份?”
“后面不是跟着那么多燕王府护卫吗,我又未更便服,即使马车简陋恐怕别人也能猜到吧,”赵希言回道,“就以燕王世子的身份。”
长史劝道:“世子头一日入京便夜宿燕春阁,若被朝臣与宗室知道了恐怕不好吧,况且皇帝已经下旨让您陪皇太子读书…”
赵希言笑道:“陪皇太子读书本就是他们强逼,而且我就是要弄得人尽皆知。”
去青楼除了得一个纨绔的名声外,赵希言去燕春阁还有其他的事要办,长史看不透这个尚未及冠的少年,只得听其吩咐,“调头往城南,去燕春阁。”
车夫便拉扯缰绳调头往南,骑马跟随的护卫们也随之改道。
就在车夫改道从巷口驶出转弯时一个不小心便与直道上的车马相撞在一起。
尽管两车速度都不快,但还是将对向马车上的车夫甩了出去,脸上有轻微的擦伤。
年轻的车夫从地上爬起来,斥责道:“怎么驾的车,不知道里面坐的是刑部尚书家的女公子吗?”旋即一瘸一拐的跑到车厢旁问道:“姑娘,您没事吧。”
车内的女子抚稳之后轻轻摇头,“我无碍,他们也是无心,不用计较了,快些走吧,父亲就要回来了,届时看不到兄长又该发怒了。”
“是。”车夫应道,旋即又朝相撞的马车怒瞪了一眼,“我家姑娘心善,不与你们计较,下次可长点心吧。”
长史听着这刺耳的话便想要弓腰出去,旋即被赵希言所拦。
见世子摇头,长史武将出身,亦见不了少主子受此等气,“可是他们…”
“没有听见车夫说车内坐的是刑部尚书的女公子吗?”赵希言拉着长史坐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刑部尚书的女公子又如何,那只是一个外臣…”
“父亲在皇帝眼中,恐连外臣都不如吧。”赵希言打断道,旋即强扯着长史坐下,“不碍事的。”
“世子大度。”长史只好罢休。
“太祖皇帝废除丞相,设六科抬品阶,直隶皇帝,这六部尚书便成了实际的宰相。”赵希言道,“不要招惹为好。”
长史应道,“世子思虑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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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春阁——
一架马车停在了燕春阁门口,车夫捂着擦伤的侧脸跳下,“姑娘,到了。”
门口待客的年轻姑娘本兴高采烈的迎上前,可见到下来的是个女子,便兴致减了一半。
因为下车的女子仪态大方,看着便像富贵人家的女公子,一般不是来抓奸丈夫的便是来寻手足兄弟的。
门口有两个闲谈的小厮见之连忙转过身去背对来人,紧张道:“我去通知大公子,你去找燕春楼的妈妈帮忙应付一下。”
“好。”
“姑娘是来找谁的?”看门的年轻女子问道。
“刑部尚书的长公子可在楼里?”女子开口问道。
“吁!”
年轻女子见到又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便随意糊弄了一句,“好像是有见到孙公子。”随后便与几个姐妹围上了车马。
这次从车上下来的是皆是男子,一老一少,且穿着不凡。
“两位贵人可是第一次来燕春阁,看着面生…”
“让开!”长史呵道,将几个女子与赵希言隔开。
摔伤的车夫见之,“哎,不就是你们撞的吗?”旋即跑到孙氏身后提醒,“姑娘。”
孙氏见赵希言的穿着便制止了车夫出声,只退后一步至旁侧将正门的路让开。
几个女子被长史凶煞的眼神吓住,很快楼里的妈妈也出来了,“哟,我说怎么这么喧闹呢,原来是有贵客来了。”杨妈妈仿佛见了财神爷一般,“快,姑娘们还不将贵人请进来。”
赵希言走上前,“我只要你们楼里花魁,至于旁的,就不用送到我跟前了。”
“这…”对于一上来就要花魁的态度,杨妈妈有些为难,“好巧不巧,贵人来晚了一步,书瑶姑娘今夜已被人买下。”
“我可以出双倍价钱。”赵希言又道。
杨妈妈摇头,“那位客人不差钱,且身份尊贵,您就算是出十倍的价钱都没有用。”
“哦,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尊贵?”赵希言温和的笑道。
“是刑部尚书的长公子孙梓轩孙公子。”杨妈妈道。
“原来是尚书大人之子。”赵希言便说便点头。
一侧的孙氏听后无奈的吐了一口气,车上下来的少年腰间系玉带,金织蟠龙赤圆领袍,她这才让车夫闭嘴的,遂迈步进去楼中故意走杨妈妈身侧极小声的提醒了一句,“他是燕王世子。”旋即离去。
杨妈妈听后一拍手掌,朝赵希言憨笑道:“奴这就去把书瑶姑娘给世子您喊来。”
杨妈妈看穿着早猜到少年身份定然不简单,但尚书之子也不敢得罪,但她并未想到,刚抵达的燕王世子竟会出现在燕春阁。
赵希言并未与之计较,依旧眯起双眼笑道:“麻烦妈妈给我们安排一个上等房间。”
“这是自然。”妈妈极快的应道,“世子这边请。”
赵希言入内,盯着背影纤瘦的孙氏,连忙唤道:“孙姑娘。”
Cp靠猜,作话也不一定,作者不会写np文,双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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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蟠龙赤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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