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都的春今年来的早,今晨落了薄薄的一层雪,落地即化。
徐殊意扎马步的时候感觉凉意少了许多,她歪头把脸颊的汗珠蹭在肩膀的衣服上,幸好她在宋璟的身体里,还能忍受这样苛刻的训练。
宋璟今日没有陪她,此时正在屋子里换衣服,却不想徐殊意连像样的衣服都少,又叫小七顶着小雪出去买了一件。
蓝衣衬肤色,徐殊意看到宋璟把自己的身子捣鼓地像朵空谷幽兰一样,傻了眼。
宋璟走前叮嘱她:“你且好好练着。”
徐殊意认命地点点头,谁知那边宋璟刚走,她便遥遥地冲着小七使眼色,然后便不动声色地捂住肚子,冲进了屋子。
不多时,三皇子府的侧门打开,两个人衣着朴素的人打着伞走出来。
小七:“殿下,去哪里?”
徐殊意松了口气,也庆幸宋璟行事一向自有主张,从没有人敢过问他的行程,才让自己这一趟走得如此顺利。
徐殊意将一封信给小七:“梅子街三十八号的那家,给一个叫小篮子的人,然后你就回府,谁问起也不要说。”
小七职业素养很高,虽然脑袋里有一百个问号,但依旧接了过去。
打发走了小七,徐殊意悠然自得地散步,一路感受久违民间烟火人间气息,向着程玉楼走去。
程玉楼是俞都城开得最红火的酒楼,经历过改朝换代,经历过盛世太平,算得上是百年老字号了。
徐殊意从没进去过,如今虽然手头宽裕,却依旧有些局促,在门口徘徊了一会,还是决定再等等。
隔壁在卖栗子糕,一大早刚做出来还热气腾腾,整个街上仿佛弥漫着栗子的香气,徐殊意摸摸扁扁的肚子,上前买了两份。
热乎乎的栗子糕拿在手里,她好像多了点勇气,正迈开腿往程玉楼走,却冷不防地被一只手拉住胳膊,嘴被紧紧捂住,徐殊意来不及求救便被拉进了巷子,栗子糕掉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巷子狭窄逼仄,徐殊意的背沁出冷汗,她一副男子打扮,宋璟的身高又高,怎么会有胆大包天的人敢劫持她。
“你来做什么的?”
听到这话,徐殊意一颗心瞬间放下,不是宋璟又是谁。
宋璟却不松手,他如今在徐殊意的身体里,比本来的身体矮一些,捂着她有些费力,便只箍住她的胳膊。
徐殊意回过头看着他笑笑:“卖栗子糕呀,你把我的栗子糕都吓掉了。”
这个回头使两人的脸距离很近,不知怎么了,宋璟的一颗心跳地突然快起来,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胸腔里点起了一团火,一下烧到了耳朵根。
他有意识地想远离,却又不想松手,便探出头去看刚刚徐殊意站过的位置,果然有两包包装完好的栗子糕在地上。
徐殊意动了动胳膊:“我去捡回来。”
宋璟随即抓紧她:“别去,脏了。”
徐殊意却犹豫:“可是浪费了呀,以前有乞丐还会有人拿走,现在没人拿走了。”
宋璟:“你……以前会拿吗?”
徐殊意笑笑:“当然了,不然怎么过活下去。”
宋璟感觉闷闷的,却依旧挡不住放肆跳动的心。
宋璟:“一会我给你买。”
徐殊意快速找到了理由:“我是接你来的,顺便还买给你一包呢。”
就问这样说谁能不愧疚,徐殊意暗自窃喜。
可宋璟哪里顾得上愧疚,迅速抓住了重点:“接我?还是接崔公子?”
徐殊意:“接你呀,如果碰见他,顺便同他打个招呼嘛,咱们什么人,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小气。”
宋璟:“你更想去偷听吧?”
徐殊意被戳破了心思,尴尬地笑笑便想别过头,却被宋璟板过脸,“想听吗?”
一刻钟前
程玉楼二楼雅间,宋璟落座,崔澜的眼神闪烁,欲语又止。
程玉楼的早点花样很多,宋璟厌食症才有所缓解,吃惯了清淡,看着一桌子的东西一口也吃不进。
崔澜:“殊意,不爱吃吗?”
宋璟:“早上吃过了。”说着,他把昨日替徐殊意收起的银簪放在桌上,推到崔澜面前。
崔澜便也放下筷子,正色道:“殊意,我心中有愧于你,我也没想到那只银簪能闹出来这样多的事,陈可兰小题大做,委屈了你。”
宋璟:“你若有心,就不该再送银簪,我与陈小姐之间的矛盾本就因此而起,再来一支,陈小姐会如何想?”
崔澜:“我已决定和陈家退婚。”
宋璟摇摇头:“崔大人可同意?”
崔澜早就到了娶亲的年纪,崔大人挑剔,身为御史手里握着不少人的罪证,对亲家的要求很多,好不容易和陈家喜结良缘,若因为徐殊意的事实泡了汤,用手指头都能想到会把徐殊意陷入什么不仁不义的风波中。
崔澜低头叹气,又抬起眼睑偷偷看他,宋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光,强忍着没有扫过去一个杀人的眼神,毕竟徐殊意只是一个小太监。
不过男人太懂男人,哪怕宋璟是一个多年不曾心动的男人,他也见过俞都城里太多太多的人表达爱意,第一个就是眼神。
或是仰慕,或是心动,都会自然而然流露出痴痴的神色,会不自觉地将眼神投过去。
现在的崔澜就很让宋璟琢磨不透,殊意把自己的女儿身藏地严严实实,若不是灵魂互关一事,连他也会被糊弄过去,崔澜这样的神情莫不是知道了殊意是女子。
宋璟心中疑问加深,越想越不是滋味,连带着对崔澜也没了耐心。
宋璟向前俯身,低声道:“崔公子,不要把我推向风口浪尖,我只是一个想保住性命的小太监,如今三殿下是我的靠山,只要我同崔公子之间没什么可叫人诟病的,想来陈小姐也不会再来三皇子府上找麻烦。”
崔澜闻此,自嘲地笑笑,是他自作多情了。
“殊意,你在怨我今日才来找你吗?”
宋璟挑眉不语,满脸都写着“不然呢”。
崔澜:“我的父亲一向强势,我需要证据来证明陈可兰是错的,我也有难处,所以才拖到现在。”
宋璟:“大家都有难处,所以崔公子的心意我心领了,崔公子的歉意我也收到了。”说完,他还想起徐殊意平时总是会笑一笑,便也冲着崔澜笑了一下。
崔澜见殊意不多的两次,总觉得她该是柔和的,而今日他觉得对面的人还是同一个人,却身上带了刺。
崔澜只当她还在生气,说:“我知道我的错误,我会想办法解决,待到婚事退了,我再请你喝酒。”
宋璟毕竟还是他,不擅长模仿殊意,此时已经烦了,站起来道:“那今日我先告辞,崔公子处理好再来吧。”
没什么高兴事的宋璟一出门就看到左顾右盼的徐殊意顶着他的身子鬼鬼祟祟,他躲在暗处,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没想到她站在门口晃悠了一会儿,径直去买了栗子糕。
现在徐殊意就在他的身旁,根本耐不住好奇心,点点头:“想听。”
宋璟:“他说替他未过门的妻子给你道个歉。”
徐殊意:“也不用,陈小姐确实是没找到簪子,崔公子对这件事又不知情没参与,更加不必道歉了。”
宋璟这才松开手,冷漠地说:“夫妻本为一体,妻子做错事,他来道歉也再合适不过。”
徐殊意:“可是人家还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呢,所以陈家的事和崔公子有什么关系,我要怪也只怪林将军,要不是他我也不能进了地牢,我和殿下也不会互换了。”
宋璟却想起来崔澜的眼神,冷不丁地问:“你是女子的事还有谁知道?”
徐殊意一惊,这可是她的死穴,忙摇摇头:“只有你和师傅。”
宋璟却不信:“确定吗?有没有无意中和别人提过?”
徐殊意忙道:“绝不可能,还有谁知道?我为了藏这件事可谓是煞费苦心,脑袋里所有的东西都放在这了。”
宋璟:“你确定崔澜不知道?”
徐殊意甚是自信的点头:“就见过几次,绝对没出破绽。”
宋璟抬腿便走,徐殊意却央求地拉住他:“别告诉他。”
宋璟感觉有些好笑:“我为何要同他讲?”
徐殊意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他就一定不知道,他家可有个御史呀,多吓人呀,影响咱们的仕途。”
宋璟边走边说:“你都是一等内侍了还要什么仕途,难道踢了你师傅你去做?”
徐殊意屁颠屁颠地跟上:“才不是。”
宋璟在奶栗子糕的小铺子前停下,买了六份塞到徐殊意手里:“够不够?不够明天叫曹卬来都给你包了回去。”
徐殊意一个劲儿地点头:“够了够了,我现在吃得很少的,吃饭这个事,主要还是你吃,我是吃不进去多少的。”
宋璟转念一想,也对,叫曹卬明日包下全部栗子糕的心思反而更坚定了,毕竟随意吃喝的日子谁知道有几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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