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朱红大门,宽敞的宫道,都令徐殊意稍稍安心。
依旧是田公公出来迎接,皎月宫的宫人大概是破费功夫,让宫中早早有了些绿意。
徐殊意迈进屋子,就看到月妃笑盈盈地一张脸,似乎比上次见还要漂亮许多,她心中欢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唤道:“见过母妃。”
月妃:“过来坐。”
她仔细看着自己的儿子,有同自己一般无二的眉眼,却过于冷漠,今日怎么看起来要眉眼要舒展一些。
徐殊意被她直勾勾地眼神瞧地有些心虚,忙道:“母妃,叫我来有何事?”
月妃:“没什么大事,咱们母子二人坐一坐,聊一聊。”
徐殊意身后的宋璟不可原谅地皱了皱眉,他的母妃又开始演戏了,只怕会把殊意绕进去。
徐殊意:“可是,儿臣还有些忙。”
月妃一听,笑容逐渐收回,不耐烦地说:“就你这样子,快把你那花骨朵一样的小太监留在皎月宫吧,你看越来越像你。”
宋璟忙低下头,收敛了表情。
徐殊意差点习惯性地笑出来,她忙调整好状态:“努尔使团要来,事比较多。”
月妃:“努尔的公主,你想不想娶?”
徐殊意:“不想。”
月妃:“不行。”
两人僵持着,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谁也不让谁。
徐殊意心中没底,自然有些落了下风,她眨眨眼又硬着头皮盯过去,和月妃互相看了一会儿。
月妃有些气了,她的儿子什么都让她省心,唯有此事。
月妃怒道:“若不是你把你舅舅给你的女人送了回去,你以为我愿意给你操心这些烦心事?”
徐殊意暗暗吐槽:看吧,我就说留下绵绵多好。
她面不改色:“不喜欢,送回去也不耽误她嫁人。”
月贵妃冷冷一笑,倒和平时的宋璟有了七八分像:“那就努尔的公主吧,你父皇昨日同我商议,努尔需要人镇压,以前你在北境战功赫赫,刚好合适。”
徐殊意:“如此说来,林将军似乎更合适。”
月妃气得牙痒痒,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努尔的公主要嫁皇子。”
徐殊意:“林将军是父皇的义子。”
这句话彻底惹恼了月妃,可徐殊意却不是有意的,这是她真心的想法。
月贵妃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你别以为你的小心思我不知道,想夺嫡?想做太子?收起这些心思,就是因为你在你舅舅身边长大,他多给你了太多野心。”
徐殊意只是片刻的愣神,迅速消化过来,明明论功绩是宋璟出色,论民心也是宋璟更多,只是不是嫡长子而已吗?
带着这样的愤愤不平,徐殊意说:“不是野心,是理所应当的争取。”
宋璟垂着头,仿佛没有任何情绪,心里却波涛汹涌,潮水涌上胸腔,闷地他要窒息。
月妃:“我,你的母妃,不是皇后,你,再张扬再优秀,也不是嫡长子。”
徐殊意:“立贤不立长。”
月妃:“我朝重嫡长。”
徐殊意:“与我何干?一国之君,只谈配与不配,做得好与不好,父皇,亦非嫡长。”
月妃气愤地猛拍了下桌子,震地徐殊意耳边嗡鸣,她站起来指着徐殊意怒道:“你要旧事重演吗?你当这世间所有事都如此简单吗?”
徐殊意心里不服输的劲儿起来了,她也站起身,冷静非常:“母妃,此事,不用再说了,一切皆有定数,各人有各人的路,努尔的公主,我不会娶,儿臣告退。”
她正欲转身离开,身后的月妃却笑了:“忙着走?再同母妃说一件有趣的事吧,听说你要娶太监?”
徐殊意眼波流转,要不是宋璟不在她的视线内,她定要狠狠给他一个白眼。
什么乌鸦嘴,一定是他故意透露给月贵妃的。
徐殊意:“开玩笑的事,哪个不长眼的当真了说给母妃听了?”
月妃知道她拗不过自己的儿子:“母妃给你提个醒,要争高位的人,可不要闹了这样的笑话。”
徐殊意回地毫不犹豫:“是,儿臣谨记母妃教诲。”
这一次见面,在程月看来是不欢而散,在徐殊意看来,却是要冷静下来后赔罪。
她和宋璟坐上了回府的马车,她坐地端正,纠结了半天,还是低声说:“对不起。”
宋璟:“什么?”
徐殊意:“我说错话了,惹得贵妃娘娘不痛快。”
宋璟毫不在意:“无妨,总之目的达到了。”
徐殊意:“我说的那些,会不会影响你?”
宋璟:“影响什么?夺嫡?”
徐殊意慌慌张张地抬起手指让他噤声。
宋璟只觉得好笑:“说都说了,如今怕也晚了。”
徐殊意:“一时情急,我只是觉得,不太公平,当然刚刚都是我自己的想法。”
宋璟:“也是我的想法。”
徐殊意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可思议他居然如此坦然地承认。
宋璟:“我想坐东宫的位置,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吗?”
徐殊意:“……”
宋璟:“你说到我的心坎里了。”
徐殊意忍不住摸了摸脖颈,暗暗道:好一个会掉脑袋的大罪。
宋璟心中悲喜交加,一面忧伤于母妃的不理解与不赞同,另一面欣喜于殊意的话,正是他的心里话。
为国君者,怎可心慈手软,太子就是那种人,宋璟从不觉得自己去争有什么错,也不觉得母妃多年不争有什么不对。
诚如殊意所言,各人有各人的路,大家走着瞧便是,成与败,他都能坦然接受,但是必须要搏一搏才甘心。
最终欣喜压过了悲伤,他嘱咐曹卬:“去程玉楼旁边买栗子糕。”
徐殊意免不得问道:“味道不错吧!以前我就爱吃。”
宋璟:“以前?做乞丐的时候吗?”
徐殊意点点头:“是啊!”
宋璟:“钱不够就再给你涨月钱,掉在地上的东西脏了,就不要再吃了。”
徐殊意:“那你以前打仗的时候,掉在地上就不吃了吗?”
宋璟一怔,随即说:“那不一样,那时候,粮食很缺。”
徐殊意一副了然的表情:“我听说了,听说前些年皇上登基还不久,国库亏空,你们打仗很艰难。”
宋璟:“确实,人吃得不如马。”
徐殊意:“听说你还设计取了努尔的粮草。”
宋璟回忆起往事,刀尖舔血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什么都是在赌,赌赢了便军功加身,赌输了便是留下一条命。
宋璟:“不错,他们的粮食还可以,虽然比都里的粗糙些,但也是能吃得进去的。”
徐殊意:“那时候,是不是什么都吃得进去。”
宋璟放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缓缓道:“还没有。”
徐殊意:“那我知道啦,等换回来的时候我们加点别的治疗方法。”
她急着证明自己有用,毕竟今日口出狂言,如果宋璟计较起来,便是一次大惩罚,虽不至于丢了性命,但也不想再去地牢里坐了。
宋璟:“非要换回来?”
徐殊意迟疑着回答:“也……不是非要。”
宋璟:“那就尽快吧。”
徐殊意满口答应,自己还不如不提此事,她默默哀叹。
程月楼旁边的栗子糕,过了清晨就开始人多了起来,曹卬只能过去排队,将马车停在隐蔽处。
徐殊意把帘子掀起来一角,看着人来人往,从前她抬起头看他们,如今借着宋璟的势坐上马车,还能微微低头看行人。
她心中一阵酸楚,又回忆起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来,不禁想到若是老黄还在,自己就能给他安置一个小庭院,每日种种花喝喝茶,也算得上是安享晚年。
视线所及尽是过往,她的眼神突然定在那个位置,看到了熟悉的人——小篮子。
徐殊意心里微动,小篮子身旁站着一个女子,笑容灿烂动人,徐殊意看得清楚,小篮子的眼神明显是陷进去了。
她迅速放下帘子,那是谁?是小篮子的妻子,还是被韩从文发现了自己的计划安插过来的女子。
宋璟眸光微动,他顺着被风吹起的帘子空隙望过去,不远处一男一女言笑晏晏,举止亲密,不是普通的关系。
他眉头皱起来,赶走了一个崔澜,又来了个谁?如此瘦弱,还不如崔澜看得过去。
宋璟心里憋闷,这一场景对他打击很大,他宁愿输给崔澜。
他清了清嗓子:“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徐殊意笑笑:“在想以后怎么弥补贵妃娘娘,今日我说得话太过分了。”
烦心事重提,宋璟更加不快,最近徐殊意似乎很会往他不爱听的事上捅刀子:“我说过了,此事不用再多言。”
徐殊意:“哦”
这般看似含糊了过去,她心里松了口气。
而宋璟怀疑的目光更甚,灵光一闪,他想起来刚刚那个瘦弱的男人是谁,新年灯会,卖面具的小子,和殊意从前相识。
他正要问个清楚,曹卬提溜着糕点回来了。
“殿下,趁热吃。”
宋璟闷头“嗯”了一句,接过栗子糕,瞬间整个车子里都是浓郁的栗子香。
徐殊意深吸一口香气,整个胃都被吊了起来,真是人间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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