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说话把嘴闭上。”没好气地甩了纱幔,褚停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去你自己去。”
不想,荀令却道:“我去也成啊,可是奈何人家不喜欢我。不然都快住半月有余了,我和她说过的话大概一只手都嫌多。”说着,他晃了晃手。
“呵,”褚停云冷笑,“如果荀郎君都办不到,那我更不敢献丑了。”
“诶,常郡王这话说得,”终于察觉奇怪的荀令,砸吧了下嘴,狐疑地瞅着他,“不像你啊?以前若有此等好事,你都是当仁不让,啊,踹我做什么?”
不管荀令真疼还是假疼,趁他抱脚跳的间隙,褚停云拽过季寒就往外走。
将她按坐在位子上才发现,她似乎心不在焉?!亏得他方才还担心她误会,敢情人家魂都不在?顿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末了,想想还是问她:“在想什么?”
“方才在想怎样弄到纱裙,”很快地回答,季寒并未走神,只是在想另一件事,“现下想的是张仵作与洛珈之间的联系。”
“能有什么联系?”被一瘸一拐的荀令听去,“掌柜和客人,还是情人?先不提岁数,洛娘子应该也看不上吧?除此之外还有啥?总不会是失散多年的父女吧?”
后面那句是他没忘她冒充一事,故而随口拿来嘲笑。
季寒却是一愣,下一刻与褚停云四目相视。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某种意思。
父女?季寒先反应过来,无声呢喃着两个字,歪过脑袋朝荀令看去。算是第一次仔仔细细、认认真真、上上下下,好好将这个莽夫打量了一番。
还是个莽夫。只不过,剑眉星目,五官深邃,笑起来豪爽大气。与褚停云的阴柔俊美不同,荀令像烈日,夏天照耀在田野上的烈日,单纯、炽热、一身正气。
一身正气。季寒不自觉扬起唇角,什么样的世家能养出这样的公子?还真是奇葩。
“干嘛这样看着我?”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专注,荀令故作害怕地挑了挑眉,道,“告诉你,本郎君早已心有所属,断不会看上你这个小女使。劝你一句,将你家郡王伺候好了,说不定以后他还会给你谋户好人家。”
瞟了眼褚停云蹙起的眉头,又道:“而且咱们现在还有案子,不宜讨论其他,你最好用心些。听到了没?”
指尖揉上眼角,季寒有些无语。果然,人不可貌相,这荀郎君的察言观色的本事忽高忽低,真令人捉摸不透。
相较之下,褚停云的脾气固然一样捉摸不定,但重在好沟通,也不会自我陶醉。当然,她更欣赏他公事公办的时候。
就像此刻,“再啰嗦,我不介意告知荀二叔,请他自行将你送回汴京。”直接丢了个眼神让荀令自行体会,然后对季寒道,“继续。”
简洁意赅。季寒偷偷瞄了乖乖坐好的荀令,抿了抿唇忍住笑意,“方才说到哪了?”见褚停云白眼横来,忙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虽然目前还不知缘由,以及为何窗户上会出现丝线和栈香,但基本可以断定张仵作是悬梁自尽。”
褚停云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他不语,是因为她知道他要的,“证据就是张仵作本人。”
荀令不明白,插嘴亦不敢,只得听下去。
“我检查了他的尸身,脖颈处的勒沟呈半环绕状,符合同一工具且一次形成。手腕、手掌没有束缚、反抗、扭打留下的伤痕。衣裳干净,衣襟整齐没有拉扯的迹象。还有绳索垂下的高度与人踩踏在凳子上能够的高度,也是一致的。”
歇了口气,季寒又道:“当然,为了证明这点,还需等仵作最后的验尸结果。不过我觉得,基本不会有错。”
这口气,莫名地让荀令有些不舒服。想着,便下意识地反驳:“即便验尸结果证明尸体上没有你说的那些反抗、捆绑、扭打的痕迹,又如何证明死者一定是自尽?难不成,就凭你往那凳子上一踩,脖子正好挂得上去?”
“不止,”季寒看着他,忽地一笑,“不过,既然荀郎君有此疑问,我也问荀郎君一个问题。在何种情况下你会换新衣新鞋,修面刮胡,还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当然是去见心仪之人。”荀令想也不想地回答,又问,“那又如何?”
“忘提醒郎君了,这里是客栈,不需要住店客人打扫。”对于他的挑衅视而不见,她依然语气温和。
荀令瞅着她,“别阴阳怪气的,究竟想说什么?”
此时,“死者是在等人,”褚停云缓缓开口道,“等的不是心仪之人,而是一个许久未见之人。”
“但她也说住店客人不会打扫,何以见得不是伙计打扫的呢?”话出口荀令方觉有问题。
果不其然在他思忖间,褚停云勾起唇角,“她何曾说过屋子是谁打扫的?”
荀令哑然。
抬手在空空的茶盏里添上半杯,褚停云安慰他:“耐心些,且听她说完。若是仍有疑惑,再反对也不迟。”
“是啊,”接过他的话,季寒端起自己的茶盏,“若有质疑之处大可提出,本就是都为了案子,不止结果更要论对错。不过之前,还请荀郎君听我说完。有得罪之处,望郎君谅解。”
一口喝尽,算做道歉。至于他接不接收,她似乎并不是真的在意。
“其实只要问问掌柜,就知道张仵作是否找人打扫过屋子。”
所以,她只是拿一个没有必要争吵的问题,来试探他?荀令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越想便也越瞧她不顺眼。
然,她有常郡王这座靠山。至于他,忍。
“你们一定会觉得那些尚且都还待求证,我怎么能那么快下结论?最主要的还是那句话,我认为答案就在张仵作本人,因为他的身份。”
“他是一个仵作,也曾是一位医者。”她望着他们,“但凡有任何机会,依着求生的本能不会不反抗,若发觉仍逃不过,生死一线的时候也会想尽办法留下线索。张仵作留给我们的是什么?”
“一具干干净净的尸首,一间干干净净的屋子。”
“我也曾怀疑过有人事后打扫了屋子?后来再次回到现场,发现那里没有任何打扫的工具。什么都没有……”
窗户打开着,能听见渐起的风声。季寒望向窗外,“换洗衣物、包袱、钱财,我不确定他是否出门时带着仵作箱,但什么都没有,便是被人拿走了。又是谁拿走的?这个人为什么要拿走所有东西?拿走东西的人难道不知道一旦勘验现场,就会发现这些自相矛盾不合理的地方?”
“还有那扇窗户,”深深吸了口气,她收回心神,坦言道,“我也有很多问题还没找到答案。”
可这些都不妨碍她确定张仵作是自尽。褚停云面上未动声色,余光扫过另一人专注的神情。
“或许你们认为我自负,”她笑了笑,“我只想说,既然解不开,不如先专注眼前所见。一点点确认,再一步步推翻。”
“啊?”荀令没有忍住,惊讶地张大了嘴。
褚停云却在刹那了然,“你是说,把合理的和矛盾之处各自归纳,然后取有实据可解释的,剩下的就是要推翻的?”
如墨的眼眸闪了闪,“是。”
“那么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她浅浅一笑,“这就要靠常郡王您了。”
他挑了挑眉,还未开口就听旁边荀令茫然地问了声:“那我呢?”
“啊,当然还有荀郎君。”
“……”为何他听着有些,敷衍?
但荀令没有时间去细想,因为她很快将接下来要做的事一一交代给他们,各自分工。
依据她所安排,她与褚停云以张仵作是自尽为前提,分头寻找佐证;荀令以张仵作死于他杀为假设——她认为他心中反对无需强迫自己认可,不如遵从内心——找出可推翻的证据。
“怎么找?”不得不承认,荀令心里依然没有底。不耻下问,也并不可耻。
“你去县衙,仵作的勘验,荀捕快的经验,哪怕只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衙役,只要知晓这家客栈,知道今日命案的衙役,全都去问并做好记录。”
“我让陌尘协助……”
荀令打断他,“不用,我一个人可以。”抬脚准备走,又忍不住回头,“那,你们准备从何入手?”
桌旁二人相视一眼,笑的只有她,褚停云则顿了顿后撇过了头。
“陌大侠最是辛苦,需要查客栈所有的伙计和住客,看有谁见过张仵作的包袱细软,难度大而且不能声张。麻烦你了。”说着,她朝他行了一礼。
堪堪避过,陌尘抱拳拱手,“……客气。”
“至于你和我,”季寒看向褚停云,眨了眨眼,“洛掌柜母女俩,你选母亲还是女儿?”
“……洛娘子。”
这是选择吗?是根本没的选好嘛?
“那我,就去会一会洛掌柜。”
待荀令满足离去后,褚停云拦住也准备下楼的季寒。
“你瞒得了他瞒不过我。说实话吧,你我心里都已经有一个嫌犯,为何还这般大费周章?你想找什么?”
蓦地一顿,下一瞬,他几乎脱口而出:“你在找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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