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大殿上,所有皇商候选人跪坐在地,叶锦意更是小心将自己掩埋起来,试图让他人忽略掉她的存在。

怎么能如此相像?

叶锦意有些恍神,她做梦也没有想过,萧南州的五弟竟与自己那死去的夫君长的一模一样。

虽说二人是亲兄弟,但也没必要长的爹妈都分不出来吧。

若不是知道萧南州在大庆还有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弟弟,怕是连她都要以为,此时坐在庙堂之上的新帝就是自己那已经故去的夫君了!

刚就那么远远地看一眼便已分不清兄弟二人,也不知眼下如此近的距离看过去,会不会瞧出些不同来?

叶锦意实在有些好奇,便趁着众人不察时,又再一次偷摸往上首那人看去。

她不敢明目张胆,故只能小心翼翼地确认。

而这时,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在叶锦意第三次看过去时,他的视线竟直直地扫了过来,俩人的目光撞个正着,叶锦意却从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片猩红。

刺眼的阳光下,那双猩红的眼睛犹如饿狼般冒着幽幽地光,眸?那毫不掩饰地嗜血之色,让人浑身的血液都止不住地发凉。

难道…被认出来了?

叶锦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视”吓的有些手忙脚乱,她连忙收回了视线,将头牢牢埋在地上,逼迫自己迅速恢复冷静。

整个过程,她除了费尽全力让自己看上去显得不那么紧张外,还趁人不备慢慢挪到了一个彪形大汉的后面。

心想着,这样一来,新帝便不会再注意到她,更不会问她问题。

而她呢,只需等侍从将她带来的样品一呈,就万事大吉,尘埃落定,这辈子也不会再来这雍城半步。

而事实最后,也如她所愿,那位冷面新帝的确没再注意她,全程不仅一个字没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再给到过她这边。

叶锦意稍稍松了口气,待恭敬将样品呈上后,便随着人群匆匆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那位一直端坐在上首的新帝才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她还活着!

完好无损地活着!

萧南州全身的血液在看到她的那一眼沸腾,因过于激动,他的整个身体甚至都在微微颤抖。

他极力抑制住自己那股想要冲过去的急切,却见那朝思暮想之人小心地躲开了他的视线,还悄悄将自己给藏了起来。

这是...不打算与他相认?

还是说真把他当成了五弟?

应该是把他当成了五弟,不然以她的性子,定不会如此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竞选名单上。

她现在知道的关于萧南州的一切,大概率是从民间听到的那些,所在,在她的认知中,自己早已死在了归国途中,而现在坐在大殿之上的君王,她只会认为是他那已经故去的五弟才是。

既把他认作了五弟,那为何刚刚她又似乎在极力躲开他的关注。

而且最后,还像只见了猫的老鼠,左蹿右蹿,眨眼就没有了踪影,仿佛晚走一步,这殿上就有人会吃了她一般的避之不及。

难道,她是怕,五弟会因自己故去之事为难于她?

这女子,当真还跟从前一样,还是那么怕事惜命。

萧南州无奈一笑,将心中的激动之情默默收起后,他转身对一旁的闻党吩咐道:“让鸿飞去崇明殿等着。”

鸿飞接到消息来到崇明殿外时,择一早已等在了那里,一见到他,先是一阵玩笑的嘲讽,而后才将话题转到今日大殿上的事来。

“听说,今日在大殿上,那位与叶家嫡女长的很像的富商没认出君上?”

他之所以没直接问那人会不会就是叶锦意,而是用了相像一词,全赖着自己的身边有一个跟叶锦意很是亲密的人,他的妻子,叶凌月。

自叶锦意死于那场大火后,他也不止一次地问过凌月,死的人究竟是不是她的阿姐?

可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那句“亲眼所见,旧事莫再提,免惹人伤怀”等这些话语。

不愿妻子伤心的他,久而久之也慢慢相信了叶锦意已然故去的事实。

可谁曾想,今日午时,宫中却传来了君上亲自诏见皇商的消息。

本着对君上情感一事负责的初心和自己那颗按奈不住的好奇心,他甚至都来得及给家中妻子报备一声,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崇明殿。

从晌午时分等到金乌西坠,这好不容易等来一个人,当然得从他的口中套出点消息犒劳犒劳自己先。

“要不你给我说说,君上都让你查什么了?”

“亦或是,你告诉我,你都查到些什么?”

“她到底是不是叶家嫡女?”

“.…..”

“…….’

一连串的问题如炮仗般在鸿飞的耳边炸开,他实在不想再与这人待在一起,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无可奉告”后,便挪到一边,不予理会。

殿外,择一的嘲讽还在继续,直到萧南州出现在殿内后,他才悻悻地跟在鸿飞身后来到殿内,最后,都还忘拿一双大眼狠狠地瞪了旁边鸿飞一下。

“查到什么了?”

刚一落座,萧南州便迫不及待地问起了鸿飞,虽心中早已笃定,但他还是希望能有更多的证据来佐证自己的感觉。

“禀君上,经属下查证,那女子名李绾儿,具体哪里人不详,五年前与高常修在逃亡途中相识,后跟着他去到青州,二人似育有一子。”

“什么,有孩子了?”

择一刺耳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上,鸿飞赶紧给了他一个找死的眼神。

也不怪他惊讶,想想自己当初听到手下来报时,鸿飞的震惊一点都不亚于现在的择一。

要知道那时的他甚至为了保证消息的万无一失,还亲自去到了青州,若不是亲眼看见高常修的母亲整日里带着一个小孩进进出出的,他都真以为是消息出现了错误。

择一被他这么一瞪,也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失了态,慌乱捂住自己那张不受控制的嘴。

他悄悄拿眼往上首的那人看去,果然毫无意外的见到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臭脸。

好吧!

又闯了一个大祸。

不敢再置一词,择一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原地,张着大耳继续听鸿飞汇报。

“属下问了所有与之有来往的人,均不知其具体年岁,只说听高常修一次喝醉酒后无意间说过,让那些掌柜的莫要欺负她年龄小,想来其年龄应该不大。”

“属下回来时,特意绕到了她与高常修相遇的那个镇子,寻了一些常年久居在那儿的人,问当年是否见过二人时,均被告知记不清了。”

“所以,你这次,什么也没有查到?”

听完鸿飞的话,萧南州再也忍不住,当场发了难。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慵懒,似不经意间问出的话,却因着眼角眉梢带着的几分凌厉寒意,让人望而生畏。

鸿飞吓得顿时跪在了地上,绞尽脑汁地回想着自己这番北上的所见所闻,可无论他怎么想,却还是想不起,还有什么可用的信息。

心中有愧,他只能将头重重磕在地上,等待着萧南州的责罚。

殿中一瞬死寂,鸿飞和择一悄悄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安和恐慌。

几息之后,萧南州终于发了话:“我最后再给你一月,若这次你还查不到,便不用回来了。”

“诺!”

领命退下,鸿飞和泽一退出崇明殿后,心中仍是一阵惊慌,一阵穿堂风袭来,二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再次对望,眼中都是同样的疑问:“这还是他们所认识的公子吗?”

怎么让人感到如此后怕?

择一瞄了鸿飞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拍了拍他的肩头,他转身朝宫门外走去。

入夜时分,华灯初上,沉寂了一天的雍城迎来了它一日中最热闹的时分。

通衢大道上,店肆林立,四处张灯结彩,红男绿女擦肩而过,人人衣着鲜艳,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漫步在这热闹街头,叶锦意有一丝恍惚。

这哪里是贫瘠之地,这分明是富饶的新天地!

能将百年来的蛮荒摆成如今这副盛况,怪不得这新帝自登基后,就受到万千百姓的爱戴。

看来,萧南州的五弟也不是个只会耍嘴上功夫的无能之辈,这小子,是有些真才实学和魄力在身上的。

也不知,见多识广的他最后会不会相中她精心准备的样品。

叶锦意这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不然此刻,她也不会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于勾栏酒肆间与叶凌月见上这么一面。

今日在大殿上,那人的态度让人实在是摸不到头脑。

你说他可怖呢,似乎也并不像传闻中所说的那样苛刻。

但你要说他和善,却又为何会在与她四目相对时露出那一闪而过的凶光呢?

叶锦意不敢去猜,怕一旦猜错,高家就会面临灭顶之灾,所以她只能找来相对了解新帝的人打听打听。

在雍城,她能想到的,就只有她的妹妹,叶凌月。

二人自五年前匆匆一别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关于叶凌月所有的一切,都是高常修每每去到外地时,悄悄托人给她带回的。

据她所知,凌月是在五年前与高常修走散后,意外遇到的少侠择一,二人一路相伴而行,感情也越来越深。

后来天下初定,新帝广纳贤才,择一南下自荐,凌月也一路跟了过来。

眼下择一是新帝身边最受宠的左右手,故叶锦意想,凌月这边应该知道些关于新帝的喜好,这才找了过来。

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发现自己与凌月有牵连,她只能将相见的地方选在了人多眼杂的酒肆。

再三确定身后没有别人的小尾巴,叶锦意当下一个快闪,遛进了旁边的小巷中。

从侧门快步来到包房,她终于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见到了那个阔别已经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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