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那封信中大言不惭地写道:【我授予你们“拉普托尔”这一名字,从此以后,这是你们在我的国土、任何领域、任何时刻,唯一能够使用的名字。】

赫碧昂成为家主的第一年,枫琴彻底从历史中消失。伴随它而生的北国塔也终究在同一时刻在最后的坚守中崩塌。

一位自称受任信徒的伯爵夫人从赫翠亚东都赶来,扬言要在拉普托尔加入赫翠亚的第一年住在什诺特,做她们家族名义上的教母。

赫碧昂·拉普托尔成为家主的第二年,什诺特遭遇了经年不遇的特大风雪,四成以上的活物死亡,整个风雪期长达九个月零二十一天。

她不曾外出寻找长姐的踪迹,也一直告诉自己,其实还未曾收到任何对方死亡的确切消息。

哈薇或许还活着,她这么告诉自己。

赫碧昂·拉普托尔成为家主的第三年,从赫翠亚南部赶来的商队和贵族停靠在赛拉山脚下,面对仅有的矿山建立起营地。

不远处的帕图西亚传来矿脉复活的消息,混乱、罪恶、**,好像要再一次在她的生命中复刻。

……

赫碧昂·拉普托尔成为家主的第五年,一名修女攀着祈祷日最后一丝日光,从主堡下的小径一路爬行而上。

她倒在门前,额上的血渗了满地。在漫漫的、泼洒的大雪中,赫碧昂看见她的生命逐渐流逝。

那修女说,你要救救这孩子。

赫碧昂赶到的时候,她快没了气息。

“你要救她,”她抬起头,涣散的瞳孔注视着她,“救她。”

赫碧昂看着她:“她是希望?”

修女听不见她的话,只好一遍遍地重复,“她是、神的女儿,是降临的,神的女儿。”

“我不信神。”她靠近对方,配剑撞到什么东西,发出轻巧的响,“祂没救过我。”凭什么现在要我救祂的女儿。

北国的雪从来都下不干净,它像是一种哀悼的眼泪,从生灵诞生之始就开始哭泣。

赫碧昂厌恶这种眼泪。

她厌恶自己的软弱、无力,手握重剑也无法改变任何事的无能。她厌恶自己无法去面见神,无法虔诚信仰任何神灵,生命中也没有希望的软弱灵魂。她厌恶自己面对长姐死讯时残存的侥幸,厌恶过去,厌恶苦痛,厌恶分离。

赫碧昂成为家主之前,被火山灰掩埋的帕图西亚隔断了南向的道路。枫琴被塞拉山和西北面的巨大冰洋夹在广袤又狭小的土地之中。在最后的三十年中,走向缓慢的死亡。

帕图西亚阻断了救援,阻断了物资,但它竟然先圣诺特一步,成了所有人向往的圣地。它抢走塞拉山脚下的人,要他们都成了采金的“查瑞特”,成为他人**的奴隶。

它吞噬掉所有的生命,让枫琴的复兴变得困难无比。

她无法越过帕图西亚那座大山,去为海赫向赫翠亚讨个说法;她无法越过帕图西亚那座山,变得比它更加富庶;她无法越过那座山,拯救北国已枯死的命运。

大雪会掩埋一切。所有肮脏的、罪恶的、悲哀的、痛苦的,不可见人的,最后都会被掩埋在白茫茫一片的大雪之下。北境里,这样的雪像是永远不会化开一样,它们下落,将赫碧昂·拉普托尔变成一座僵硬的雕塑。

修女怀里抱着瘦小的孩童,赫碧昂看不清那孩子的样子,她被修女压在怀里,埋在雪下,连最后的微弱的呼吸都难以听见。

赫碧昂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最后只让人将修女的尸体翻开,从她的衣服上赫碧昂认出她的来处。

北国大教堂。北国极地最后一座教堂。她在那里做修女。

赫碧昂想,如果神真的要她的女儿降临,又怎么会把婴孩放在如此绝望的土地之上?

赫碧昂不相信神明存在。她的命运之中有太多的苦痛,这些苦痛化作利刃,如雪国的风一样,将所有温情都分割吞噬。

可她又想起谁在说,生命没有罪孽。即使婴儿伴随北国的灭亡诞生,赫碧昂也不想将自己的仇恨加在无辜的她身上。

就好像她对自己做的那样。

她清楚自己没有罪,但赫碧昂讨厌无法拯救姐姐、亦无法拯救家族的自己。

赫碧昂无法停止厌恶自己,但她更清楚的是,因为自己无能迁怒一个孩子,这并不公平。

玛丽迟迟赶到,她从侍从的手中抢过女孩,脸上满是心疼。那孩子很小,抱起来都占不满玛丽的一个怀抱。

拉普托尔的家主背着风对她说:“你是为她来的。”

玛丽·朵莱尼不说话,她把孩子抱进屋内,嘱托让侍女好好照顾。这些人虽然不爱听她的话,却也不至于虐待孩童。

她看着侍从把那个孩子照顾好,折返回去,赫碧昂还站在外面。

玛丽:“你应该让人好好埋葬她的尸体,然后回去处理公事,或者看看你的孩子。”

赫碧昂僵硬地说,“那不是我的孩子。”

“会是的。”玛丽语气温和坚定,“你会知道她的名字吗,她叫佑莉,与一位圣女同名。”

赫碧昂僵住的手指动了一下。

“我从遥远的土地赶来,只是为了给你带来这个消息。她会改名为佑莉安娜——安娜是赫翠亚人会为孩子起的名字,她象征美好和优雅,这是很好的祝福。”

“拉普托尔的孩子不需要这种祝福。”赫碧昂扭头回到屋中,“野蛮人的家族不需要这些。”

“这一次你应该听我的。”玛丽夫人却从来不怵她,“相信我,她会给你带来很多好处。”

赫碧昂嗤道:“谁会从小孩子身上讨要好处?”

玛丽不说话,她看着赫碧昂,她知道这个人最终会服软,那颗心脏还不像塞拉山的雪,坚硬得永久不化。

赫碧昂其实没有义务接受这个孩子。即便如此,她也听从了玛丽的意见。

进屋后,她僵硬地从玛丽手中接过被裹成一团的“小怪物”。她从未碰过这种东西,就算是山里的棕熊,也比这小未知生物的出现更令她安心。

玛丽在她身边大呼小叫,好像害怕她弄疼了佑莉一样:“放松、放松下来,我的天呐——”

在玛丽吵嚷的声音中,女孩缓缓睁眼。带着浅色的蓝色眼瞳醒来,她的头发在人间的这段日子里稍微长了,团在被褥中,揉成一团。

赫碧昂皱了皱眉头。在她已经死亡的内心,一道机械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像是许久未能运转的齿轮。

她想,修女应该给她的圣女整理好头发。

它看来像是耀光下的黄金。

她是歌力诺神话中的“佑莉安娜”。是歌力诺女神赐给这片大地的女儿,北国之始的圣女。

神话中,她从一片荒原中诞生,脚踩的大地能生出新芽,手捧的花朵能结出果实。她令生灵复苏,要万物中无休止的轮回中获得解脱。

*

……

“……在她降临之前,什诺特还不曾下过雪。”

“神为了悼念她的衰亡,在这片大地上撒下雪花,那时北国塔还没有被一片白色的冰雪长河淹没。而这片土地上,除了朝圣的修女,竟从来不曾建立起一个国家。”

佑莉听着果妮毫无情感的声音,垂头看着手里厚厚的书籍,在荒谬、震惊、疑惑和越来越膨胀的吐槽欲中,选择了闭嘴。

这是在什诺特地区、或者说塞拉山的拉普托尔家族中流传下来的“历史”。

在佑莉看来,这更像是神话。

但是果妮的叙述还没有结束,“她来到这片土地,带来春天和丰收,她在遥远的平原上奔跑,与爱人同游,直到生命结束,步入死亡。”

佑莉忍无可忍:“果妮。”

果妮适时地停下来。

佑莉:“你能告诉我,这里写着的、被纪念的圣女是?”

果妮翻过两页:“是圣女佑莉。”

“佑莉?”她歪歪头,指了指自己,“我名字这个佑莉?”

果妮抬起头,看了看自家小姐,“是的。”

佑莉:“为什么?”

果妮也感到奇怪:“什么为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为什么会和这个圣女重名?”佑莉把自己的头发抓起来,好像那是两只角,“为什么刚好是历史里面记载的这个圣女啊!”

果妮·吉罗恩反应了片刻,“与历史上的圣人同名是很荣幸的事。”

不,这不对吧。

佑莉心里冷静地吐槽道。

她知道果妮没办法理解自己的疑惑,佑莉只是觉得很不对劲。先不说给自己改名字的信徒玛丽,就连赫碧昂都对她这个大逆不道的名字没有意见吗?

佑莉有点郁闷。先前还以为修女亲热地叫自己是因为她害怕自己多想。

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得太少了。

修女不会真的以为她是什么圣女转世吧?!

“小姐或许再长大几岁,就不会对这种事感到奇怪了。”果妮的声音插进来,“届时会有很多赫翠亚的使者来到什诺特,赫碧昂大人也会去可伦那面见国王,到那个时候,小姐会见到各种人。”

“见到各式各样的‘名人’?”

“是的。”

佑莉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也有第二个、第三个佑莉?”

果妮卡了一下,她茫然地看向小姐:“或许是的?”

佑莉呼出一大口气。

“那就好!”她举起双手欢呼,“这样就不会被抓走了!”

果妮笑出声,“作为拉普托尔家的继承人,没有人能抓走佑莉小姐的。”

“只是担心而已,”佑莉挥挥手,“如果这件事很常见,那我就不用害怕了!”

吓死了,她还以为自己以后出去家族,会被以为是什么圣女转世!然后就这样那样被几个修女或者是信徒严密保护起来,免得在成年之前夭折了呢!

还好只是名人效应,这下她可以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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