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晓露,是一名急救处的医生,今天下午我们接到021急救中心的电话,说是有一户人家,两个老人一个小孩,在家中昏死过去了,打电话的人说怀疑是菌菇中毒,让我们赶紧过去,因为菌菇中毒可大可小,尤其是上个月刚刚发生了一起菌菇中毒事件,导致一家五口死亡,所以我们也是高度重视,接到电话后我们立刻就出发了……”
“你们接到电话时,大概是几点钟?”孙乐梅打断了陈晓露。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下午3点多,对,3点20的样子。”陈晓露回忆到。
“这个点儿也不是饭点啊。”孙乐梅掏出一包烟,往外磕出一根来叼进了嘴里,不经意地插了一句。
“确实,当时我们接到电话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我看了一眼时间,是3点20。哦对了,所有的021报警电话和报警中心联系就近急救中心的电话,都是有记录的,这个都能查到,您要是不相信,随时可以去查。”陈晓露补充到。
孙乐梅吐出一口烟来,不紧不慢地说:“这个当然,我就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您接着说。”
陈晓露点了点头,又继续回忆着:“当时我、小庄、还有司机,我们三个人一起出的急救。因为救护车上坐人的数量是有限的,提前和那边打电话沟通过,还有一位拨打021的亲属吧算是,要一起跟车……”
“您直接说重点。”孙乐梅挠了挠头,再一次打断了陈晓露。
高勇抬头看了师妇一眼,没吱声,低下头把记了一半的话勾掉了。
陈晓露略带歉意地看了看两位女警官,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啊,我干急救这么多年,遇到的食物中毒案件也不少,但是是第一次被警察询问,有点紧张。”
孙乐梅笑了笑,转头说,“咱休息一下,小高,你去倒杯水来。”高勇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乖乖按照师妇的吩咐,出去找一次性水杯了。
“干这行几年啦?”高勇一出会议室的门,孙乐梅整个人的坐姿就垮了下来,她抬起一条腿,把脚丫子掸在另一条腿上,手里摆弄着打火机,语气瞬间活泼起来,感觉像是在和朋友拉家常。
陈晓露看对方随意的坐姿,刚刚绷直的身子现在也慢慢软了下去,耸着的肩膀缓缓放松,自然地下垂,没有了之前的戒备,很礼貌地回答了一句:“今年就是第五年了。”
“可真不容易啊,干急救,平时工作压力也是挺大的吧你们。”
“还行,您是警察您肯定懂的,咱们021、011、911三大系统,哪个不是和时间抢人,和死神赛跑啊,说压力不大是不可能的。”陈晓露摆了摆手。
“可不是嘛你说,就像今天我这趟,好家伙,但凡再晚来两分钟,那真是要变医闹了,出人命都有可能!”孙乐梅手指上夹着烟,激动地手舞足蹈。
陈晓露听孙乐梅这么一说,算是找到了知音,声调都拔高了三度:“对呢!我跟你说,姐,就我们这样的!你要是赶得急,把患者救回来了,那算是本职工作到位了,咱也不求什么立功让人感激什么的,救死扶伤都是分内的,但就怕耽误了没来得及!”陈晓露摊摊手,两个手掌摞在一起拍得啪啪响。
“你别看那患者家属平日里都斯斯文文的,但是在这种悲痛欲绝的情况下,难免不就要走极端了嘛!啊!弄不好就是连医生带护士的几条人命呀!要么就是像今天这种,怀疑我们中间出问题的,怀疑医疗事故的,太多了!但是真跑去报警的,说实话,我还真是第一次见!”陈晓露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诉其苦来。
“你想啊,这能是我们抢救不及时的问题吗?我们出发的时候3点22,你也说了,这都不是饭点儿了,说不定就是吃完饭昏迷了很久才被人发现,这算算都过去了三个小时了,根本就是发现的都不及时,耽误了最佳的抢救时间导致的!食物中毒这种事情就要快!而且急救电话那头都说了,让先灌水催吐,我们到的时候一看,好家伙,水是一口没喝进去,灌了一身,流了一地,吐也一口没吐。人都僵死了嘛,这些措施都没有用了!”陈晓露越说越激动,手里不停地跟着比划起来,“果不其然呀!救护车上就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我也是和几个同事赶紧抢救啊!心肺复苏啊!输液啊!该做的都做了,可惜了,送到医院了,最后还是没有救回来。唉!短短两个月,才两个月啊,已经连着两起食物中毒致死了!”
“你们确定是食物中毒吗?能看出来?”
“能啊,所有的反应状态,都和中毒一模一样,而且餐桌上的剩菜饭就是菌菇嘛,只不过都剩下汤了。”
“吃的够干净的呀!那这让你们怎么救啊!既然都剩汤了,你们又是怎么知道中的是哪种蘑菇的毒啊。” 孙乐梅认认真真地和陈晓露探讨着,像个发问的小学生。
陈晓露倍感受用,知无不言,非常认真地给她答疑解惑:“嗨,这个不难,菌菇中毒和毒蛇中毒或者其他食物中毒不一样。毒蛇的话,你可能还要分辨是什么类型的毒蛇,什么化学成分。但是菌类不同,在咱们上沪能被端上餐桌的有毒的菌类基本上就那几种,中毒概率最高的菌菇和普通蘑菇太相似了,所以才容易被混淆,还有一种就是外形长得像灵芝的,上沪人一般从来也不吃这种,因为都知道这个不是灵芝,只是跟灵芝相似的毒菌菇。不过这个毒菌菇和普通那种最容易被端上餐桌的毒菌菇毒性种类基本上是一致的,治疗方法都差不多,但是这种菌菇的毒性含量却不一样,像灵芝的这种,毒性特别大,是那种普通毒菌的三五倍吧!”
“是嘛!天啊!那这种吃了那还不得必死无疑?” 孙乐梅瞪大了眼睛,惊呼到。
“哎那也不一定,”陈晓露纠正道,“关键还是看食用的剂量足不足以致命。一般至死的,都是一次性服用过多,然后陷入了昏迷或者幻觉,没有及时催吐或者就医的,这才耽误了。就好比这两次菌菇中毒丧命的患者,基本上都属于这种情况。”
“原来如此……”孙乐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啊,我懂了,是不是说如果吃的少,那他们毒发的时候,自己是有意识的,知道自己中毒了,所以就会主动采取自我抢救,就像您刚说的,催吐啊,洗胃啊,上医院啊这种。但是服食过多,毒性过大的情况下,患者丧失了自救的意识,只能任由毒发了,如果这时候医疗团队也没有及时介入,就会错过抢救时间,所以患者死亡的风险就很高了,对吧?”孙乐梅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说到。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孙警官你可太聪明了!”陈晓露忍不住地称赞她。
“哎对了,那你们到的是时候他们是趴在饭桌上的,还是倒在地上的?”孙乐梅冷不丁又插了一句。
“是躺在地上的,浑身都是水。应该就是已经昏迷或者假死很久了,没有自主进水的能力了。”陈晓露毫不迟疑地回答到。
“水来了,水来了!”陈晓露话音刚落,高勇就端着一杯热水,急急忙忙地跑进会议室,到陈晓露身边把水杯“咚”地一放,立即用手去摸自己的耳垂。
孙乐梅看着陈晓露眼前冒着热气的水杯,又看看被烫得抓耳挠腮的高勇,偷偷笑了笑,随后对陈晓露说道:“行吧,那咱们今天先问到这,谢谢您的配合。”
“啊?这就录完口供了?”陈晓露和高勇异口同声地喊到,说罢两人又面面相觑,尴尬地笑了笑。
“啊,录完了啊,该说的您刚才不都说了吗?还是您对我有所隐瞒?”孙乐梅板起脸来看着陈晓露。
“我哪有隐瞒啊,你刚问我的……咱俩刚不都说了……哦,确实,确实!我什么都说了。”陈晓露总算反映了过来,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愧是孙警官,真是名不虚传啊。”
“哪里哪里,”孙乐梅也微笑着站起来和陈晓露握了握手,“接下来您要是又想起来什么,随时跟我们联系,我们这边要是有别的问题,可能也还会再来麻烦您。”
“不麻烦不麻烦,咱们都是三大系统的,彼此互相体谅嘛,麻烦什么呀!”陈晓露已经成了孙乐梅的小迷妹,态度都变得热情了起来。
“小高!”孙乐梅叫了一声还在发呆的高勇,高勇回过神来,赶紧问:“怎么了师妇?”
“啧,你这傻孩子,赶紧给陈医生留个名片啊!不让你让她上哪联系咱们去!”孙乐梅提醒到。
高勇连忙从兜里掏出名片递给了陈晓露,然后把她送出了会议室。陈晓露一走,高勇就跑到孙乐梅身边抱怨起来:“师妇,您怎么能这样啊!哦,把我支开,你俩私聊!你俩都说什么了?我可是一句都没听到!你让我还怎么记笔录啊!”
“你还好意思怪我?你说你记笔录就记笔录嘛,悄悄地在一旁降低存在感就行了,你像审犯人一样,虎视眈眈地盯着人家,哦,作为一个普通人,谁看了不害怕?你看看人家刚才被你弄得多紧张啊。”孙乐梅敲了敲坐回她旁边的高勇的脑袋。
高勇捂住头,嘴里不服输地小声嘟囔着:“那万一她也有嫌疑呢,我这不是刚好能震慑她一下嘛!”
孙乐梅笑道:“你啊你,死鸭子嘴硬。有没有嫌疑你都看不出来,就你这样的怎么警校第一毕的业啊?该不会是倒数第一吧?好好学着点吧你。”
“师妇!你就会笑话我!”高勇不乐意地嘟了嘟嘴,气乎乎地坐下摊开了笔记本。
孙乐梅这几年都没怎么带徒蒂,好不容易碰上高勇,自然忍不住总想拿她逗闷子。看着高勇虎头虎脑地样子,总让她感觉像是看到了几十年前初出茅庐的自己,她慈爱地摸了摸高勇的脑袋,鼓励道:“没事,我刚出道那会比你还楞,还傻,以后慢慢就会好的。”
“师妇……呜呜。”高勇用满是崇敬地目光望着孙乐梅,眼睛里亮晶晶的。
孙乐梅整理了一下情绪,冲着会议室门外高声叫道:“好了,下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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