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除慢性中毒的可能性,排除所有人都中毒的可能性,再加上毒素含量的对比,目前只能说明,锅里的确被人为地添加了足以致死的剂量的毒素。但其中究竟是故意杀人,还是无意中下毒,都未可知。此外,DNA检测报告所提供的信息,也只能说明动过那口锅的是苏老太和她的一个孙子而已,但具体到底是苏耀祖还是苏悦醒也不得而知。即便知道了,也不能确定对方就是蓄意杀人。还有一个问题,苏耀祖也好,苏悦醒也罢,两个人都属于非完全行为能力人,她们当中,真的具备了杀人的能力,或者真的有意图想要杀死谁吗?我表示怀疑。”高勇对洪鹤提供的信息进行着推论,原本已经结案的普通意外食物中毒案件,似乎突然就因为一口锅没有检测的疏忽,顿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孙乐梅靠在沙发上,肚子饿的咕咕叫。洪鹤看了她一眼,到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一包泡面塞到她怀里:“喏,还你。免得又胃疼了。”
苏乐梅脑子在飞速运作着,怀里虽然抱着泡面,但眼睛却望着天花板出神。良久,她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问也不问就给自己点上了一根。洪鹤本想制止她,可是再次把不满咽回了肚子里。
“想要知道是谁碰过那口锅简单,只要找机会偷偷去取到两个孩子的DNA就行。问题是我们要按照程序重新调出卷宗,申请再次搜查,还是我们自己悄悄查。悄悄查,要是真查出来东西了,有证有据的情况下,再和领导报告这件事情,到时候重新开卷宗会比较顺利,也算是帮洪鹤将功补过了。如果查来查去发现是个乌龙,那更没必要提前上报了,免得节外生枝,多此一举。”孙乐梅低下头,轻轻说出这番话。
高勇愣了一下,认认真真打量着孙乐梅。师妇在她眼里向来大公无私,刚正不阿,任何事情都只讲制度,不讲人情。虽然孙乐梅这个提议的确是最优解,但是高勇的心里还是有一点意外,她本以为师妇无论如何都会坚持先上报这个失误,随后再展开调查的。高勇皱着眉头,把视线缓缓移到了洪鹤脸上。
洪鹤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里捧着水杯,不停地抠着水杯上的印花,头低地快要贴到胸口了,素来清高的脸庞此刻也像一颗熟透了的番茄,眼神里竟然还有些难以察觉的开心和羞赧。
高勇心里嘀咕:“这什么情况?难道这两人有情况?!”还没等高勇从胡乱揣测中回过神来,耳边就传来洪鹤的声音。
“谢、谢谢你啊,乐梅。”洪鹤小心翼翼地跟孙乐梅道谢,但她始终低着头,不好意思再看她一眼。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孙乐梅语气听不出什么感**彩。随后又补了一句:“锅上的毒素你能知道是怎么弄上去的吗?”
一旦说回专业,洪鹤就从刚才紧张的情绪里释放了出来,她想了想道:“其实菌菇中毒和从其他动植物身上提取毒素还不太一样。其他植物可能需要萃取,这里牵扯到复杂的工艺,但是像菌菇这种东西,只要将它事先大量的溶于水,然后将水添加到锅里就能实现,毕竟是食物中毒。”
“意思是说,哪怕只是提前煮一锅汤,然后把汤兑进新熬的菌菇汤里,就算新熬的汤里面菌菇量不至死,但是只要多喝一点混合的汤,也一样等同于吃下了大量的菌菇对吗?”孙乐梅问到。
洪鹤点了点头。
孙乐梅若有所思地说道:“那我知道了,也就是说这种操作哪怕只是个年仅8岁的孩子,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喽。”
“是的,只要能够摸得到锅,会开火煮东西就能做到。”洪鹤给了肯定的回答。
“行吧,我懂了。你放心,我和我小徒蒂这就去查。你不用着急,平时该怎么上班就怎么上班。也别有心理负担,其他证物都说明了,这事儿不可能是第三个人搞出来的什么故意杀人案。我估摸着小男孩不是把夺命菌当灵芝了吗?所以可能就是不知道轻重,自己又加了点料进去,结果出事了。真要是这样,那和上次结案的结果相差无几。”
孙乐梅站起身来准备告辞,洪鹤想了想,又看了看后来没再说话的高勇,还是一把拉住了孙乐梅的袖子。
“乐梅……老孙,我,我这样私下把你俩叫来,仔细想想确实不合规。要不你还是按照规定先上报吧,如果真像你分析的那样,这点失误也不是影响一件案子的大事,我顶多也就是被骂两句,补上证物重新调回卷宗再多一番取证罢了。麻烦是麻烦点,但好歹安心。”洪鹤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按规矩来。
孙乐梅笑了笑轻轻地握住了洪鹤抓着她袖子的那只手,说道:“你看你,就是经不住事。我跟你说,你们犯这种低级错误挨一顿批评肯定是跑不了的。不过啊,做事也不能太死心眼,还是要灵活一点,别总去给领导找不痛快,省的折腾来折腾去,最后一查还是同一个结果,到时候不就白挨一顿骂了,我说的不对吗?”
“我心理承受能力有你说的那么差吗?只是这事儿确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一时间也没别过劲儿来,所以鬼迷心窍了。现在我想通了,还是先跟领导通报吧,不然我不安心。而且你徒蒂也在这呢,我要真存心想瞒着,肯定不会让你把高勇叫来的。对吧小高。”洪鹤看着高勇,脸上的表情比起刚才的惭愧和羞赧,已经变为了坚定和坦荡。
高勇仔细地打量着洪鹤,确定她不是撒谎,心里畅快了不少,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洪老师在我心中一向是光明磊落的,不会因为害怕被批评这么小的事,就对自己的失误遮遮掩掩。”
孙乐梅笑着上去往高勇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什么时候学会唱高调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一套呢?”
高勇噘着嘴揉了揉被拍痛的后脑勺,委屈巴巴地看着孙乐梅,洪鹤望着师徒二人,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随后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行了行了,就依你吧!真是的,一点都没有警察灵活变通的样子!”孙乐梅嫌弃地撇了撇嘴。
“我们法证讲求的事实事求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能向领导承认错误了,你可别再给我泄气了啊!”洪鹤脸皮薄,经不住孙乐梅调侃,脸又红得像番茄了。
三人贫了会儿嘴,随后孙乐梅就带着高勇离开了。洪鹤送走了二人,立即拿着新的证据和DNA报告找到了领导,主动承认了错误,并说出了前因后果。
法证法医两个部门向来都处在一个常年人手短缺的状态,出现这种失误虽说不该纵容,但也实属情有可原。上级领导及时和派出所沟通后,顺手就是一份请求增添人手的申请,一层一层地提交了上去。
孙乐梅坐在车里,半晌都没说话。她摇下车窗又点上了一根烟。高勇皱起眉头,朝孙乐梅投去困惑的目光。
“怎么了?刚才嫌弃我包庇洪老师了?”孙乐梅顽皮地吐了个烟圈。
“啧,也不是嫌弃,只是有点意外。我还以为您是那种大公无私刚正不阿的人呢。哪晓得您会想着先不上报啊。”高勇自认为自己没说错,所以心底里一点儿也不怵孙乐梅,理直气壮地说到。
孙乐梅斜过脑袋看了高勇一眼,高勇挺了挺胸膛:“想骂就骂,我可不怕你。”
苏乐梅乐了:“我骂你干嘛,有你这么正直较真的好徒蒂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们做警察的,日常工作里会遇到的人情往来,人情绑架只多不少,要是没有几分坚定不移的耿直,很容易滑向无底的深渊。做警察不仅要能力强,更要心术正。你呀,前途无量!”
高勇原以为孙乐梅要骂她,但是没想到反被她好一通夸奖,忍不住嘴角上扬,但是她还是很不解地问道:“师妇,您既然知道这些道理,干嘛还要帮洪老师瞒着领导,要自己私下去查啊?”
“所以说啊,新人始终还是个新人。你虽然各方面条件都好,有做警察的天赋,但唯独就是欠缺社会经验和工作经验。我那怎么能是包庇洪老师呢,当然我和洪鹤那确实有过硬的交情,所以她遇到问题总会第一个想到我,而且她不也说了吗,没有避讳我带着你一起去,说明洪老师也是光明磊落的人,不会为了逃避责任,就宁愿掩盖住事实的真相。也侧面说明了,她不仅信任我,连带着也把你当自己人一样相信。但是这些也不是我决定私底下悄悄查的原因,我之所以决定这么做,是因为我知道,这个卷宗根本不会被调出来。”孙乐梅笃定地说道。
“不能吧,这事要是真的去找领导反应,他还能压着不成?”高勇摇了摇头,并不相信孙乐梅的判断。
“呵呵,我敢跟你打赌,这个时候洪鹤应该已经去找过她的领导了,她的领导肯定也已经联系咱们所了,但是,等咱们回了所里,顶多是被领导训话一番,最后告诉我们这个案子已经结案了,这事儿就先这么着吧。你信吗?”孙乐梅似笑非笑地说到。
“我不信!怎么可能有问题不查,有新证据不补充呢?好在这是个小案子,可万一是个大案,或者万一这个案子真的另有隐情,那不是耽误事吗?真凶岂不是会逍遥法外?”高勇头摇得像拨浪鼓。她家三代都是警务人员,对警察这份工作怀着神圣的使命感。毕竟还是刚出茅庐的大学生,打死都不会相信警察系统里会用这么敷衍的态度处理工作。
“少废话了,你就说你敢不敢跟我赌吧!”孙乐梅弹了弹烟灰,挑衅地看看高勇。
“赌!我还不信了,怎么可能会是你说的这样呢,咱们所长也不是这样的人!”高勇气呼呼地看着孙乐梅。
“好好好,咱们就赌一个月的午饭,到时候你可别心疼饭钱,说师妇欺负你啊!”孙乐梅脸上挂着坏坏的笑容,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就赌一个月的午饭,师妇,您到时候可别仗着级别比我高就反悔啊!”高勇寸步不让。
“嘿!你这个小徒蒂,行行行,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经验,什么是变通!”孙乐梅捻灭了烟头,一脚油门,驱车带着高勇赶回了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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