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二章 24

消息传回国内时,孙乐梅正在幼儿园接女儿跃跃放学。

生下女儿的第二年,也就是孙乐梅回归警队,拒绝了当家庭主妇的那一年,丈夫选择了和她离婚。

理由很荒谬,他不想看到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从来都没有女人的样子,每天丢下女儿和家务,一个人在外面逞能。

即便孙乐梅回归警队时她的上司和同僚们都对她表现出了热烈地欢迎,毕竟孙乐梅从警校时期开始就是许多人心中的偶像,当年他的丈夫会疯狂地追求她,也是被她一手威风凛凛的枪法所迷倒的,然而谁能想到自从结了婚,这个男人就彻底变了脸。

孙乐梅当年和他在一起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单纯觉得他英俊帅气而已,即便她心里明白对方其实是一个外强中干又心比天高的草包。果然结婚没多久,丈夫就开始埋怨孙乐梅只顾自己,却不能够扶持他上位了。

孙乐梅只觉得好笑,一个警察,不把精力放在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上,却整天想着让媳妇放弃自己的天赋,躲在家里给他当贤内助,顺便利用她的能力私底下帮他破案升职,这种警察只要在位一天,迟早也只会殃及无辜,制造出无数的冤假错案来。也正是因为孙乐梅深知丈夫的秉性,出于对警察这份职业神圣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她才更坚持要“重出江湖”而绝不同意在家里成为丈夫的垫脚石。

同时她也通过这次婚姻看明白了男人这个群体内心的算计,以往她总是不理解为什么很多优秀的事业女性,总是在结婚生育后就放下了自己打拼的一切,甘心屈居于幕后,做起了家庭主妇,而原本在她们身后的男人却在此时纷纷跳出来取代了她们的地位,并接管了妻子之前所有的一切,包括但不限于资源、权力、产业、人脉等。现在她懂了,不是她们真的不珍惜自己的东西,而是迫于家庭环境和丈夫的压力,以襁褓中的孩子依赖母亲的这种特性作为合理的借口,逼退了她们,令她们不得已放下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权柄。又拿感情和婚姻为软性的威胁,使之乖乖就范,甘心将丈夫托举到原本属于她们的高位。

但这种甘心是真的甘心吗?孙乐梅不这样认为。所谓的甘心,大部分都是迫于当下现实的无奈之举,和所托非人错信丈夫的决策失误,以及安逸假象和逃避竞争的惰性作祟罢了。

幸而孙乐梅这个人拿得起放得下,在看穿了婚姻中男人踩着女人上位的秘密后,她立刻有了决定。就在一次盯梢疑犯的间隙,孙乐梅抽时间签署了一份离婚协议书托人交给了丈夫。

所有不了解内情的新人警员,都以为孙乐梅是因为不顾家庭,又欠缺妩媚所以才被帅气的老公给甩了的。然而只有孙乐梅同期所有的同学和警署共过事的同僚们才知道,那个帅气高大的绣花枕头,从一开始就配不上他们的神枪警探。

他除了劝一个这么有刑侦天才的警员退出警队,就是跟她大吵大闹,不断拖她的后腿。这样的老公要了干嘛?还不如趁早甩了拉倒!

大家对于孙乐梅离婚的态度,竟然多少都有点众望所归的意思,这对于孙乐梅来说也是始料未及的。不过她仔细一想,便觉得合情合理,毕竟周围的同事好友可都是出类拔萃的警察。但凡逻辑清晰,具备推理能力的人都知道,孙乐梅的选择才是最符合正常趋利避害的逻辑的及时止损。

值得一提的是,孙乐梅的父母对她也一直都是放任自由的态度,孙乐梅能这么任性张扬又坚持自我,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二人的支持,但更主要的是女性从军计划和军警升职通道对女性开放了的缘故,令许多女警的父母原本对女儿做警察这件事的限制和反对态度渐渐偃旗息鼓了。

对于孙乐梅离异,孙家二老原本是抗拒的,但是孙乐梅的脾气他们了解,一旦自己这个女儿做出了决定,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所以他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一定要争取到小孙女跃跃的抚养权,并将她改姓孙,好让孙家能有个孩子传宗接代。

“啧,跃跃本来就是我生的,还能让别人抢走不成?抚养权还用争?”

“你好意思说自己是警察吗?我看你和法盲也差不了多少嘛。”孙爸撇了撇嘴数落到,“你每天工作忙,在家时间少,这在争取抚养权方面很吃亏的呀!而且跃跃已经超过一岁啦,你都丧失了抚养权自动归属的机会啦晓得不!”孙爸急的直跺脚。

“听你老爸的,不行就给曹帅一笔钱,总之跃跃必须是咱们孙家的孩子。”孙妈补了一句。

孙乐梅点点头,“好啦好啦好啦,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啦!不要太烦!”

正说着,家里的电话就滴滴滴地响了起来,孙爸赶紧接起了电话:“喂?哪里?哦,小帅呀!哎呀你们小两口有话好说嘛,干嘛弄得离婚这么难看呀!哦,在呢,行,我让囡囡接电话啊。”

孙爸捂着听筒,冲孙乐梅一个劲儿地小声叨咕:“稳住他,不要逼急了,记住抚养权要紧!”

孙乐梅不以为意地接过了电话:“喂,咋的?哦,你同意了是吧,那就好。什么?你要跟我谈谈跃跃的抚养权?我……你……啊?”

孙爸孙妈看到女儿讶异的反应,在一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地围着孙乐梅打转:“别,跟他好好讲讲呀!”

“你就跟他说,孩子还是跟着妈妈最好的呀!”

“哦哦哦,你确定?你真打算这么做?行,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毕竟是跃跃亲妈。嗯,好,就听你的吧!唉!只是这个开销,我怕……”

“哎呀,他到底想要多少钱啦!你告诉他!2万,2万以内我们家都能接受!”孙爸急了,直接在孙乐梅面前拿两个指头比出一个二来。

“什么,五万?!”孙乐梅忍不住尖叫到。

“哎呦呦,这个小赤佬,真是狠心!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孙爸听到这个数额,捂着胸口心疼不已。

孙妈眉头紧蹙,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说道:“五万就五万!以为我们给不起啊!跟他说,拿了这五万,以后再也不要来骚扰我们家跃跃!”

孙乐梅笑着冲二老点了点头,对电话里头说道:“这样啊……唉,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夫妻一场,我也不好再跟你讨价还价,一切就依你的意思来吧。嗯,嗯,好。我就今天一天有空,你既然决定了,咱们下午就去民政局。行。”孙乐梅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唉!男人!唉!帅哥!唉!离婚!唉!分手费!”孙爸在一旁捶胸顿足,“男人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可算气死我啦!”

“算了算了,花钱买个教训,挺好的,五万买我两个宝贝的自由,值了。”孙妈也有点肉疼,要知道八十年代的五万那可属于天价,接近两代人一辈子的积蓄了。

“我说你们俩,真是杞人忧天。人家根本不想要跃跃,生怕妨碍自己攀高枝呢。”孙乐梅不屑地说到。

“啊?他几个意思?”孙妈不解地看着孙乐梅。

“他不打算干警察了,说是太累还没前途,准备和朋友一起做生意了。正好他认识了一个女老板,人家对他好得很,前提是他得是单身。”孙乐梅喝了口皮蛋瘦肉粥,砸吧砸吧嘴,老老实实地跟爸妈汇报着情况。

“什么?他怎么个意思?哪里来的女老板,啊?你们不是才决定离婚嘛?”孙爸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到。

孙乐梅夹起一只螃蟹腿,一边放进嘴里嘬着,一边说道:“上个月我给的他离婚协议,人家一周后立刻相亲去了,现在已经找好下家了。而且他说了,不要跃跃的抚养权,给我五万,让我赶紧还他自由呢。”

“哎呀这个小赤佬!老子当年真是小瞧了他了!只是无情无义的东西!唉!男人!”孙爸又一次捶胸顿足,随后突然又问,“等一下,你说多少?五万!他给咱们?”

“算了算了,”孙妈开口劝着孙爸,“这样不是正合咱们意嘛,抚养费也不用出了,跃跃以后能跟着咱们过了,他还付了抚养费,三全其美啦。你个死老鬼嚎什么嘛!”

“哎呦,这倒是,我怎么没想到,哈哈哈哈哈,离得好,离得好!囡囡,这种男人不要就不要了,有跃跃就够了嘛。哈哈哈哈。”孙爸一听不用他们给分手费,还能拿到孙女的抚养权,高兴地原地转了一个圈,从婴儿床里抱出跃跃,心疼地亲了又亲,“跃跃,以后就跟爷爷姓啦,以后就叫孙菲跃了!知道吗,你以后就是咱们孙家的命根子啦,是爷爷奶奶和妈妈最最重要的小宝贝!”

跃跃仿佛也听懂了爷爷的话,竟然伸出小胖手,揪着孙爸的胡子,“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孙妈孙爸看到跃跃高兴的模样,脸上也跟着乐开了花,两人幸福地簇拥着跃跃,不停逗她笑:“噢噢噢,你看看咱们跃跃可懂事呢,对不对,知道跟奶奶爷爷和妈妈过,开心了是不是,噢噢噢……”

孙乐梅看着襁褓中的女儿红扑扑的小脸蛋,心里也涌起一阵暖暖的幸福感,这是她从来都不曾有过的感受,即便是过去一年喂奶换尿布,不断照顾着女儿的过程,她都没有像此时这样开心过。

过去那一年对孙乐梅而言犹如一个可怕的地狱,而跃跃就像一个不近人情的恶魔,永远在哭闹,永远在索求,像寄生虫一般死死地拖住孙乐梅,让她不能超生,又无处可躲。

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夜里好不容易刚刚睡着时,跃跃就奋力地哭闹了起来,逼迫孙乐梅赶紧给她喂奶。孙乐梅当时望着熟睡的阿帅和哭闹的女儿,在那个当下又生出了那段时间以来不止一次生出的杀心。没想到才短短两年而已,这个恶魔竟然一夜之间突然变得可爱了起来,她又笑又抓的模样,纯真中带着一抹憨态可掬,令一直粗糙又大大咧咧的孙乐梅头一次感受到为人母的柔软的爱意。

真不知道这个小东西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呢?她会成为一个小天使,还是会变成一个小恶魔呢?孙乐梅笑弯了眉眼,望着手舞足蹈的对女儿,对她升起充满爱意的无限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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