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全了自己“体恤下人”的名声,又彻底堵死了太女要人的可能。
太女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的寒意骤深,她盯着皇甫玉,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是、吗?”
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带着千斤重的怀疑与不信任,仿佛在说:“你这套说辞,骗得了谁?”
殿内的气氛,随着这两个字,再次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
“哦!这么说来皇姐是对我府上的是了如指掌了,连我府上一个小小的乐人去了何处都知道。可不知皇姐为何要如此防备我啊,这暗卫有是埋伏在哪里啊!”皇甫玉回怼。
“这……”太女握紧手里的茶杯心想,这皇甫玉今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言语如此刁钻犀利!往日里不过是个唯唯诺诺、任我拿捏的蠢货,今日怎会………
“够了!”
一声蕴含着雷霆之怒的沉喝自凤座传来,打断了太女未出口的话。女皇猛地一拍桌案,巨大的声响震得杯盏叮当作响,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她面沉如水,目光如电扫过两个女儿,属于帝王的磅礴威压瞬间笼罩全场。
“身为皇室子弟,一国储君与亲王,在此等家宴之上如同市井泼妇般互相攻讦,成何体统!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母皇!”
“儿臣(臣等)知罪!请母皇息怒!” 殿内所有人,包括太女与皇甫玉,立刻齐齐跪伏在地,心头俱是一颤。
女皇缓缓坐回凤椅,抬手揉了揉胀痛的额角,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与显而易见的怒意。她沉默片刻,再度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其他人,都退下。玉儿,”她的目光落在皇甫玉身上,“你留下。朕,有话要单独问你。”
旨意已下,无人敢有异议。太女起身时,深深地看了皇甫玉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混杂着惊怒、审视与一丝不甘,随即转身,随着低头敛目的君后及一众宫人,沉默地退出了大殿。
沉重的殿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方才还喧嚣不已的凤仪殿,此刻只剩下高踞上位的女皇,和跪在殿中、心思各异的皇甫玉。烛火摇曳,在空旷的大殿内投下长长的、晃动的影子,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皇甫玉低着头,掌心微微渗出汗意。
单独留下我……母皇到底看出了什么?她要问什么?我该怎么回答?
沉重的殿门彻底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声音。烛火在空旷的大殿内噼啪轻响,映照着女皇深沉难辨的面容。
她没有立刻叫皇甫玉起身,目光落在女儿依旧微肿的额角,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浅淡的伤痕。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褪去了方才的雷霆之怒,带着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平静,却比斥责更让人心弦紧绷:
“朕听说,你前日……将府里那些唱曲逗乐的,都遣散了?”
皇甫玉心头猛地一跳,伏在地上的手指微微蜷缩。(果然是为了这事……)她稳住心神,不敢抬头,恭声回道:“回母皇,是。儿臣……儿臣觉得往日太过荒唐,沉溺声色,实在有负母皇期望,故而……”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从上首传来,打断了她的官样文章。“跟朕还说这些虚的?”
女皇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了然:“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是什么性子,朕会不知道?若真懂得‘荒唐’二字,早几年就该收敛了。起来回话吧,跪着不累吗?”
这出乎意料的温和让皇甫玉微微一怔,她依言站起身,却仍垂着头,一副恭敬聆听的模样。
女皇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仿佛透过这具皮囊,看到了内里些许不同的魂灵。她语气放缓,带着一种深宫之中难得的直白:
“玉儿,你告诉朕,可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或是……遇到了什么事,让你转了性子?”她微微前倾身体,凤眸中锐光一闪,“可是你皇姐,逼你太甚?”
这话语里的回护之意几乎不加掩饰。皇甫玉鼻尖莫名一酸,却不敢全然放松,只低声道:“无人逼迫儿臣。是儿臣自己……摔了一跤后,许多事忽然想明白了。以往让母皇忧心,是儿臣不孝。”
女皇凝视她良久,终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混杂着无奈与一丝极淡的欣慰。
“你想明白了就好。你是朕的女儿,大晋的亲王,你的身份尊贵,不必学那些蝇营狗苟,但也不能任人拿捏,失了皇家体统。”她话锋一转,终于提到了正题,“三日后,祭天大典,你可知道?”
“儿臣……略有耳闻。”
“嗯。”女皇端起手边已微凉的茶,呷了一口,状似随意地说道,“此次主舞之人,是宋太尉家的次子,宋鹤眠。那孩子……舞艺心性皆是上佳,是个懂规矩的。”
不待她细想,女皇已放下茶盏,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威仪:“祭祀乃国之大典,不容有失。你既已‘想明白了’,届时便与朕同登祭坛,在一旁好好观礼,也让你皇姐,让满朝文武看看,朕的宸王,并非只有荒唐。”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这既是给了她极大的荣宠(同登祭坛),也是一次公开的考验和亮相。
“儿臣……遵旨!”皇甫玉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连忙躬身领命。
女皇挥了挥手,倦意似乎又涌了上来:“去吧。好好准备,祭典之上,莫要再出任何差池。也……别再让朕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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