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说的那家诊所的确是个私人的,舍库带着认识路的烟花绕了好几圈才找到地方。
两人推开门走进去,满屋子乌泱泱的人朝她们瞥来。
正在靠近门口打针的大夫许是个新手,看着满身血污的烟花吓了一跳。
大家看到陡然来了一位伤势如此凶残的人,都自发地让开了一条道。
舍库道了谢,跟着领着她们的小大夫往里屋走。
整个屋子墙边货架上摆满了药品,恐怕来路都不是那么好说清楚的。
但是这里的人都很安静,时而闲谈几句,向她们瞥了一眼后就克制地再没有往这边瞧。
舍库松了一口气,烟花这一身的伤,有心者稍微一想都会联想上外面的事情。
“老师,来了个紧急的病人。”领头的小大夫推开里屋的门。
里屋的人戴了一个自己用白布条缠起来的口罩,正在给床上躺着的病人缝合伤口。
“没看到我还忙着吗!在外面等着。”被叫老师的人来不及扭头就怒骂一句。
小学徒“呃”了一声,迟疑地看着烟花走进来的这段路,她脚下灰尘混杂着血,走一步一个血脚印,脸上也不是那么好看。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烟花听到了,她拉着舍库转身,“我们外面等着吧。”
她一出声,面前背对着她们的医生突然警觉地扭过头,手下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她“诶!”了一声,叫住往外走的烟花和舍库,她已经缝合结束,将收尾工作交给小学徒。
边摘口罩边跑过来,她刚才做手术踩在木凳子上,此刻走过来,显得格外娇小,脸上是深深的疲惫,可是眼睛闪亮,嘴角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微笑。
她将烟花掰过来,舍库皱了皱眉,她好似没看到似的。
“哟,受伤了?”医生调侃地看着烟花,只看了一瞬,她就察觉到了烟花的不对劲,挥手在烟花面前挥了挥,烟花感受到了面前的风,淡淡道,“治不治?不治我走了。”
“都多久了,你还没找到药!”医生终于和舍库对视了一眼,但她只笑笑就收回眼神,“怎么你母亲防你和防贼一样。”
烟花没理她满嘴胡话,简明扼要地描述自己的伤势,“左侧腹应该断了三根肋骨,一道腹部划伤,还在渗血,小腿应该骨裂,快点治吧。”
舍库听到她报着仿佛与自己不相关的伤势,眉头轻轻一蹙。
医生摘掉手套,朝舍库伸出手,“艾斯莉·乔治,带她来这边。”
舍库回握,带着烟花进入另一间好像是乔治医生的卧室。
乔治医生端着一盘医用物品进屋,问舍库,“她是什么时候看不见的?”
舍库:“就是今晚。”
“那就还来得及,下一个地方知道在哪吗?”乔治医生囫囵擦了擦烟花脸上的擦伤,示意舍库脱掉烟花的衣服。
“应该是帕岛,但是这个地方当时我没有去过。”烟花还是选择自己脱下已经黏连上皮肉的衣服。
舍库看到她整个腰腹处都是血渍呼啦的,一道横跨腹部的伤口此刻依旧在流血。
“说起这个。”乔治医生将染红的棉球扔到盘中,“我前些日子收到一封信。”
烟花:“是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乔治医生和舍库对视了一眼,但是话是给烟花说的,“写给你的。”
乔治医生手上忙着,对舍库道,“麻烦小姐,可以取一下那封信吗?在桌上的书里夹着。”
舍库点头,从桌上最厚的那本医学书籍里的确找到了一封信。
乔治医生让烟花躺下,准备缝合她这一处的伤口,对舍库说,“她看不了,你可以念给她听。”
被打了镇痛药的烟花偏着头躺在床上,无神双眼盯着天花板,闻言也没说话。
显得乖巧极了。
舍库看着手里这封来自马奢尔小姐的邀请函。
来自一个叫帕岛的地方,其上布满了经手多次的污渍和涂涂画画,还用炭笔上将地址加大加粗描了好几次,看来是跟随货船辗转多处才到乔治医生手上。
她拆开后大概浏览过去,信上大意就是说她在帕岛刚继承了一座庄园,邀请烟花前往参观并且最好能住几天。
最后还说这座庄园烟花一定想再看看。
舍库念完,乔治突然出声问烟花,“你认识吗?这个马奢尔小姐。”
烟花默然了好一会儿,好像在庞杂的回忆中寻找能和这个名字对上的人,过了好一阵,她好似才在飘忽的记忆中抓住了这一道人影,“嗯......好几年前在南方见过一面。”
“帕岛在哪儿?”舍库突然出声,她在今日房东太太房门前的报纸上也好像看到了这个地方。
“是帕米尔亚,帕城的一个小岛,靠种草药为生,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产自那里。”乔治医生解释道。
烟花补充一句,“索恩太太那幅画上的药品和那些嗅瓶都来自那儿的植物提取出的汁液。”
舍库蹙眉。
她记起早晨时分那张报纸上的报道,上面说慈善商人埃佛里特刚刚在帕岛上买了一块土地,说是要建造一个药材工厂,会提供给平民很多工作岗位。
“那边据说是贵格会的地盘,不知道埃佛里特是怎么买下的?”乔治突然插了一嘴。
舍库:“什么是贵格会?”
烟花闭上眼,感受着来自伤处的钝痛,即使有镇痛的药,但是弯曲针头刺穿皮肉,缝合的线拉过肌肤的时刻还是有很明显的感受,“是早已消弭了好几年的组织教会,没有流出市面的信经、没有教义,甚至也没有圣礼和节日,里面的人都很神秘。”她依靠说话来转移注意力。
乔治手很稳,但依旧对那道伤口啧了一声,烟花腹部的这道伤口是从房顶上滚下来时被碎瓦片划伤的。
很深还有点长。
烟花哼唧了一声,手在床沿上摸索半天,舍库换了只手拿那封信,捉住烟花的手,“你在找什么?”
烟花反手握住她的,仗着这会看不见,无畏地撒娇,“我有点疼,你能握住我吗?”
乔治哼笑一声,睨了一眼烟花,小时候再疼都不喊一声的人,现在只是有个人在跟前就开始了。
舍库用手指拍了拍烟花的手背,“可以,你抓着我吧。”
烟花不仅抓住,还一路攀附往上,她是看不到乔治医生的表情,但是舍库看得到,她抽了抽手。
烟花“纳闷”道:“把你抓疼了吗?”
舍库:“......”真是蹬鼻子上脸。
“我不是纸做的。”舍库继续看那封信,抬起头问乔治,“那么埃佛里特死了会对这件事造成什么影响吗?”
乔治戏谑的脸上一瞬间什么表情都消散了,她胸口一窒,手下的针险些扎偏,“谁死了?”
烟花被扯疼了,她轻声“嘶”了一下,对这个医生很不满意似地道,“埃佛里特死了,我杀的。”
“你疯了吗?”乔治手一颤,神情顿时变得严肃,她质问,“他死了你知道意味什么吗?”
舍库看了一下烟花,又看了一眼乔治,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间剑拔弩张。
卢丽安也曾告诉她埃佛里特暂时不能死,起码现在不行。
舍库隔着衣服摸着烟花交给她的那个名单,上面的人她不认识。
所以埃佛里特只是一个引子,他后面其实另有其人。
但是她们在找什么呢?计划是什么。
烟花松开舍库的手,摸了摸自己已经缝合完成的伤口,指腹触碰到平整的缝合线,伤口处已经疼麻了。
她面色浅淡地从床上翻身下来,虽然看不见的但是丝毫阻挡不了她面对乔治时候的气势。
“意味着我能够见到‘S’组织的上级。”烟花说完,对气鼓鼓的乔治置若未闻,对舍库说,“我姨妈并不是‘S’组织的人,帕岛或许能够见到她们,你想见见她们吗?”
“你是见不到她的。”乔治赶在舍库说话前插了一嘴。
烟花笑了一下,很浅,她对乔治道,“我倒是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加入贵格会的,是你们的领头人邀请我前往的吗?”
“毕竟马奢尔小姐是你当时引荐给我的。”
乔治眯了眯眼,她脱下手上的手套,“烟花,你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烟花安抚似的抬手,“我会应邀前往,但是仅代表我一个人,毕竟我暂时还不想死,你们将我所有的药藏起来也是为了这个吧。”
乔治前进一步,舍库拦住她,突然问了一句,“所以烟花早能找到药,是你们藏起来了?”
乔治辩解了一句,“......当时你的母亲带着那些药离开帕岛,让我们的计划很难进行下去...”
烟花打断她,“你该叫她蜜儿亚阿姨。”
乔治哽了一下:“......我没有对她不尊敬。”
烟花轻微地呼出一口气,伤口有些痛。
她的手在空中划了几下,舍库见状牵了上去,烟花微微勾起嘴角,道,“跟我走吧,我们去帕岛,我带你去看我曾生活过的地方。”
舍库没有搞清楚突然冒出来的这两个组织,烟花趴在她的背上,疼得一直抽气,舍库走得慢,乔治应该和烟花是年少好友,即使两人阴阳怪气地吵了一通,但依旧给烟花背上披了条毯子,还嘱咐近些日子伤口不能见水。
且得赶紧吃药。
烟花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帕岛明天就有船,明天她们就能走。
“所以‘S’组织和贵格会是什么关系?”舍库偏了偏头问道。
烟花恹恹地说,“她们是一个组织,姨母告诉我,她们一直想要我母亲当时研制出来的那些能够控制人的药,但被母亲她们带走毁掉了,所以后来她们剩下的人就留在了帕岛继续种那些植物。”
“所以市面上出现的那些嗅瓶是从她们那儿流出的?”舍库皱眉,“为何又用到了贫民百姓身上。”
“因为不可控。”烟花打起精神,帮舍库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汉,“累吗?放我下来吧,你牵着我走。”
舍库摇头,“你继续说。”
“这种药不可控,不仅被使用者会成瘾,就连使用者也会逐渐被腐蚀。”
舍库:“被麻木腐蚀?”
“是恐惧。”
今天刷到一个帖子,问为什么维多利亚时代外国人都叫姓不叫名,才知道原来只有长辈亲友才叫名。
汗-_-||,就当没看到吧,名字好多都要晕了。[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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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到灯塔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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