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黑暗神和光明神的大战是怎么回事，女巫学校那时自顾不暇，自然没有掺和到这种阵营大战里。” 爱琳回忆着，不由露出笑容。
“至于为什么，我们那时候是想建立属于自己的学校的，” 爱琳转过头来，柔和的眼神仔细地描摹过莉莉丝的面容，“我，还有你。”
“战乱时我们带回来不少女孩。” 爱琳继续讲述着曾经两人的共同回忆，即使现在只剩一个人记得。
“但后来，我们还是牵扯进去了。” 爱琳眯了眯眼，那无疑是很惨烈的回忆。
贝特利面色不虞，也加入了这场关于过去的对话：“他们明面上要赶尽杀绝，背地里却觊觎着属于恶魔的强大力量，暗中寻求合作的可能性。恶魔又怎么会做光明的走狗！”
恶魔捏紧拳头，可恶的光明神，可恶的教堂，尽是群两面三刀的家伙！
莉莉丝思索一瞬，补足了未尽之言：“所以，他们是想利用恶魔的力量，但是恶魔都没有同意。”
“那种事太侮辱恶魔了！谁会同意！”贝特利一脸“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的神情。
“后来呢？” 莉莉丝心里很瞧不起这种幼稚的行径，难道恶魔都是这样？嘶…仔细想想，巴菲罗斯也是，不过自己完全不讨厌他这样。
爱琳语气深沉：“后来啊…光明阵营胜利了，我们又没有参战，他们没有理由干涉。但女巫学校势必要争取教堂的支持，所以…”
回忆一触即发。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彼时的莉莉丝和爱琳带着美好的愿景前往凯尔王城的大教堂。
现行体制只招收男性学徒，她们去为另一群人争取一个机会。
战争，即使是大获全胜，也充满了血与泪。
无家可归的女孩不在少数，顽强的生命力随着被放弃的念头一同埋葬在深深的地底，她们要刨出这不见天日的、如野草一般的力量。
她们去寻求合作。
威严的教堂里，光明神的力量直接链接雕像，赐福神情冷淡的莉莉丝。
爱琳想，也许莉莉丝会成为圣女，抛下女巫学校这个有些不切实际的念想。
莉莉丝摇了摇头，没有开口。拒绝的不只是女巫本人，还有那时风光无限的神父。
神像光芒闪了两下骤然熄灭。
在场教徒惊慌的情绪似乎传染了爱琳，她扭头，莉莉丝抿嘴，神情依然平静。
“会有办法的。” 坚定的语气让爱琳的心缓缓落地。
她们在凯尔留了两天，再没有一点消息，心脏在抓紧一分一秒下坠。
不必再问。
不必再等。
不必再祈求。
她们离开了。
听说光明神很久没降临了，可是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呢？
爱琳忍不住开始怨恨，难道不是神先背弃我们的吗？神爱世人，那祂爱我们吗？
就像很久以前那个繁盛的文明之邦，以公民平等扬名，可是，我们不是公民呀。小孩，少年，青年，中年，老人，我们一生中的所有时期都不属于公民呀。
现在呢，我们是女巫。
神爱我们吗？
离开后，爱琳很多次流下泪水。
她知道问题的答案，但对她来说只有爱是不够的。她想要的是偏爱，没有得到家族的偏爱，没有得到未婚夫的偏爱，没有得到父母的偏爱，她变得贪婪，她开始索取神的偏爱。
神没有回应。
不，也许回应了，但她没有听到。
她不知足，因为她想要听到，她折磨自己折磨莉莉丝折磨温莫，她开始索取一切。
她变得雄心勃勃。
恶魔会是个好选择吗？没有人知道，但也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不能让你们尊敬，那恐惧也不错。
现在看来，爱琳可以称得上误入歧途了。
她的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温莫像飞蛾扑向同样的美好愿景，而莉莉丝只能看到烟，冷静的从未变过的面容流露出忧心忡忡。
她想，莉莉丝是对的。
恶魔的残暴和嗜血是刻在灵魂里的，生来就奔向毁灭，乐于混乱。她不该有所期待。
莉莉丝抚着她的头，不是不该期待，是不该对他们有所期待，你可以永远对我抱有期待。
恶魔在低语诱惑，是啊，你可以对我有所期待。
光明骑士的剑直指咽喉，女巫与恶魔勾结作恶，以光明神的名义，审判、斩杀。
爱琳蠕动着嘴唇，说不出半个字。
火灭了，结了冰。
她早该知道。
黑暗戴上一副无辜的面具，几句花言巧语，几件微薄小事，就像夜空的星星，她只看见了光芒，一点闪烁的光芒亮瞎了双眼。
可光明呢，一点黑溅在白纸上，蘸了水如涟漪扩散。他们为什么这么对莉莉丝？
鲜血，火焰，生命，灰烬。
莉莉丝没有流过一滴泪，直到最后。
她献出了所有魔力牵制恶魔，她天生就该是魔法师，是圣女，是骑士，她的魔力随着生命力离开她的身体。
不要让光明堕落，她说，爱琳，你该走下去，我会有办法，等我。
然后她在我怀里失去气息。
现在呢。
还有谁会来帮我？
爱琳感到痛苦，不是无时无刻缠绕在心上的忧郁，而是要撕裂一切毁天灭地的发泄。
她要回到过去，她要改变结局。她想，她要完成莉莉丝的心愿，她要创造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控制恶魔。
她咆哮着撕裂了时空。
爱琳语气平静，以第三者的视角审视自己的过去，她把自己形容成一个头脑发热的傻瓜。
她溺毙在回忆的潮水里，无法呼吸。她把自己困在海底，戴上锁链一遍遍拷问。
旁观者却读懂了她藏在心底的坚持与勇敢、支撑她的一往无前的决心。
莉莉丝眼眶微红，带着潮热的手覆上爱琳的手，它们微微颤抖着，以共同的频率共鸣。
莉莉丝第一次听人讲述被遗忘的过去的自己，占据她脑海的第一感觉是茫然。
那是谁？
爱琳小姐透过自己的容貌描摹的另一双相似的眉眼，永远坚定，拥有强大魔力，足以支撑起爱琳小姐的信念。
成熟、冷静、强大，不同于她的幼稚、天真、笨拙。她不认为自己善良或真诚，她甚至一直在说谎！
如果自己做不到呢？恐慌逐渐接管她的身体。
那个莉莉丝会不会第五次还做出失败的变身剂？会不会因为没有美食就心情低落？会不会偷偷看不起别人？会不会因为想赚钱骗人？
莉莉丝会。
如果因为自己不够强大不够勇敢而付之一炬，她们会不会失望？
微小的颤抖从指尖蔓延到四肢躯干，莉莉丝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错过了一拍。
她低下头，避开了爱琳的眼神。
爱琳心头一颤，双手捧起莉莉丝的脸颊，直直地看进那双生动的绿眼睛。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永远无忧无虑。你不用成为什么样，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世界给我的宝贵礼物。”
也是你对我的宽恕，爱琳无声地祈祷着。
莉莉丝想，如果可以，她愿意为爱琳付出生命，她相信爱琳的相信。
贝特利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多么感人的人类啊—”
莉莉丝转头，像一头狮子狠狠地盯着恶魔，警告他“你要是再敢出声我就把你撕碎”。
长发恶魔兴致缺缺地摆摆手：“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没兴趣。”
小女巫突然想到什么，眨眨眼睛，转瞬之间换了副面孔：“也许你知道深渊第七君主、无伤打遍光明王城、大名鼎鼎的恶魔陛下巴菲罗斯吗？”
转身转到一半、直直扭过脑袋的贝特利模样格外滑稽，以一种熟悉的咏叹调一字一字重复道：“深、渊、君、主、恶、魔、陛、下？”
“谁给那个小屁孩的胆子？”
恶魔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半边脸抽搐着，挤出的纹路写满了嫌弃和匪夷所思。
爱琳摇摇头，扶额：“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你见了他自己问喽。”
贝特利维持着诡异的表情，猛地缩了缩鼻翼，瞪大纯黑的双眼：“契约的味道…难不成你和他有契约？！”
黑暗神在上，贝特利捂住心脏嚎叫了一声。
小女巫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啊，巴菲罗斯还和莱欧在一起呢。”
昔日的公爵小姐回想起什么，眯起眼睛，露出一个不太善良的笑容。
“啊～不要担心，他们一定会很合得来的，我们慢慢聊，不着急。”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来聊点正事吧。”
“我们曾经猜测过光明神和黑暗神同时销声匿迹了，但就光明阵营的活跃程度而言，不太可能。” 爱琳抛下一惊天猜想，细细的眉毛微微蹙起，大脑已擅自从话中的可能性延伸出无数思绪。
“也许是他们在撒谎呢，”贝特利懒洋洋地翘着脚，“那群虚伪的走狗恨不得光明神统治全世界，好歌功颂德拍马屁。”
爱琳不可置否。
莉莉丝小心翼翼地开口：“说不定和你们一样，藏起来了呢？大家都以为恶魔灭绝了呢。”
贝特利挑起一边眉毛，以夸张的语气抑扬顿挫道：“哈？灭绝？让他们下辈子再做梦吧，以为是恐龙吗，恶魔不是一个物种，那群没脑子的东西。”
莉莉丝回想起微微摇晃的马车上，通过巴菲罗斯的手传递过来的讯息。
“有没有可能，城中心豢养了恶魔？”
话音落地，剩下的两人面色呆滞，只剩瞪大的眼珠。
贝特利面露恶心表情狰狞，爱琳则是眼神游移，认真思考着。
这怎么可能呢，自诩与黑暗势力不两立的光明的政策向来是一经发现，立刻绞杀。
但他们曾经也试图笼络恶魔不是吗？
恶魔艰难开口：“你这消息保真吗？”
“千真万确，”莉莉丝瞪大眼睛试图增加自己的可信度，“巴菲罗斯说他感受到的。”
“嘶……这就有点麻烦了，”爱琳摸着下巴，“那个跟莱恩很像的骑士也是这么说的啊。”
她压粗声音，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光明神在上，王城怎么会有邪祟出现，我怀疑教堂里……”
莉莉丝正听得入神：“教堂、教堂里怎么了？”
爱琳撇撇嘴：“不知道啊，他当时就说到这里，毕竟我和外界的联系很有限。看他的样子，估计把表当成是什么家族传承的吉祥物了吧。”
三人陷入沉思。
这么说，莱欧也侧面印证了这点。现在看来，事态有些复杂。
贝特利突然发现一些重要的问题：“等等，除了巴菲罗斯，我们还认识哪个恶魔流落在外啊？还被藏在光明王城里。以及为什么那小子会感觉到呢？你们不会是去凯尔城了吧！”
何止呢，我都躺到光明骑士长的床上去了。
巴菲罗斯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安详地阖上眼睛。
最近好忙，快抽不出时间来了。
如果没有什么点击就改为隔日更吧，等忙过这一阵再说。
以及这章写得真的有点耗尽心力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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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时空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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