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动的火光不知在什么时候熄灭了。
四散的记忆碎片不再无知无觉地流浪，他们前后相接，像迪桑镇结伴的孩子们排列整齐。
分散的记忆仿佛串成了一条完整的珍珠项链，每一段记忆都闪烁着向前，飞速前进到莉莉丝进入他脑海前的一幕。
四周由杂乱无章恢复了秩序，惨烈的、呼啸的都归为平静。
像极了时空裂缝的存在，只有本人经历过痛彻心扉才会撕裂时空，连痛苦也随着凝滞的时间封存、直至风化。
莉莉丝怅然若失，逝去的如微风、如流水，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去不复返，半点抓不住。
现在她也要离开了。
沉重的心脏在目光触及记忆后陡然一轻，探寻的好奇在莉莉丝的眼睛里俏皮地闪耀着。
微笑的莉莉丝、沉默的莉莉丝、脸红的莉莉丝……这些都不属于他们的共同回忆，是上一个莉莉丝。
莉莉丝驻足，拼凑出他们相遇、相知到天人相隔的始终。
他们在北方的边境相遇，那时大莉莉丝和爱琳正四处奔走为女巫学校招生，正巧遇见了年轻的恶魔。
大莉莉丝拦下了爱琳下意识的攻击，为巴菲罗斯讲一些外面的故事，她说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听完之后这世间就是无尽的重复了。
他们坐在向阳的山坡上，午后的阳光跳跃着分享他们的轻语。
褐色的山丘连绵起伏，山谷里一道狭长的小河伸向翠绿的树林。头顶枝叶投下绿色的阴影，莉莉丝的侧脸被渲染得柔和起来。
这幅画面似乎是记忆主人的珍藏，女巫是绝对的画面中心，视线落在开开合合的唇瓣和泛上绯色的脸颊。
主人不怎么眨眼，于是当莉莉丝偶然转过头，直直对上了恶魔认真的视线。和树荫如出一辙的绿色猛地摇晃一阵，像微风拂过树林，讲述声顿了一下，带上些笑意。
在阳光下，在绿荫下，巴菲罗斯好奇地汲取着这些尘世才有的寻常故事。
直到近半月过去，女巫要离开了，巴菲罗斯不甚习惯地远远跟着，不时冒出一个带着犄角的脑袋，她们一回头就消失在密林里。
大莉莉丝不由好笑，她轻轻招手，还未等到爱琳疑惑，巴菲罗斯就献上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
“这么乖，”大莉莉丝为良好的手感感叹，“也会为我去死的吧？”
画面重重地上下摇晃起来。
小女巫心情有些复杂。她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如果你通过别人的讲述爱上一个人，那是因为……
不，绝对不行！我肩负重任，我要以大局为重。莉莉丝连忙摇摇头。
可是，真的没可能再见到她了吗？还有，恢复记忆的巴菲罗斯会怎么想呢？毕竟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啊。
难道！莉莉丝惊得倒吸一口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早死的白月光和替身文学！
管他呢，反正替身也喜欢白月光。
记忆擅自播放着，莉莉丝轻轻一划，时间快进到她幼年安详的睡颜，记忆的主人正悄悄往枕头里塞糖。
一股羞耻之意腾地冲上心头，莉莉丝握拳，这恶魔！还说自己没有偷窥小女孩，被自己抓个现行！
借着朦胧的月光，女巫看清了，那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南瓜糖。
那时边镇的孩子们最流行这个，偶尔她会和莱欧一起分享。但那时她还以为是老师的奖励呢，没想到居然是巴菲罗斯！
后面的记忆充斥着深紫色的光芒，主人公也只剩一个，全是自己。
自己由一个无拘无束的小女孩逐渐长大，直到他们在酒馆相遇，后面的没必要再看。
莉莉丝的疑问似乎也没有必要了，他会分得清自己吗？答案也许是肯定的，但这个问题也许对自己没那么重要。
女巫闭眼，长叹一口气，她决定把选择权交给巴菲罗斯。
随着巴菲罗斯一声轻吟，莉莉丝的意识离开了恶魔的大脑。
大脑里有什么被猛地抽离，巴菲罗斯迷蒙地眨眼，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
面前哪还有莉莉丝的身影，只剩一圈恶魔盯着他，面上满是微妙的关切之色。
前额一阵刺痛，大脑受到猛烈冲击，记忆像纸片一样汹涌喷出，又像屋檐上的积雪轰然倒塌。
巴菲罗斯暗道不妙，立刻滑跪：“各位哥哥我错了，饶小巴一命吧。”
贝特利不怀好意地按压着指根，嘿嘿一笑：“看来是想起来了。”
众恶魔点点头，同时飞扑到巴菲罗斯身上，宣告着恶魔混战开始。
灰尘扬起，只剩巴菲罗斯的求饶声和惨叫声不时响起。
莉莉丝起身后迅速奔向爱琳，呼吸还未平复，出口的句子还带着喘气声。
“我、我见到了、莉莉丝、”
爱琳呼吸停滞一瞬，心头不规律地狂跳几下，讶异的神情僵在脸上：“是吗？”
她知道那是她的挚友。她的挚友。她再也见不到的挚友。
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充斥着烈火与背叛的时刻，悲痛的阴影再一次笼罩了她。
生命中的隐秘痛苦卷土重来，她已经习惯独自咀嚼它，品尝它，她甚至嗅到了燃烧的气息和腐烂的气息。
她以为痛苦已经风化成石，在缄默不语中贮存着，她已经不会轻易想起。
但是，但是她多想再见她一面！爱琳的内心在翻腾，至少别留她自己在过去，至少别让自己轻易释然。
她的心脏里有两个小人，边打架边撕扯着对方，双双落入深渊。
她的眼睛泛上雾气，像是终年阴雨连绵的山谷，连眼里漫开的血色都被稀释，溢出眼眶，晕红一片。
像水彩被打翻，红了眼眶的还有旁边的莉莉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抱住爱琳，试图支撑起比她还高的个子。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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