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塔试炼

时影几乎心脏骤停。

惊慌过后,她的后颈有种尖锐的刺痛,似乎连接了某处敏感的脑神经。

在这种几近窒息的恐慌里,门被猛然打开——

一个枯瘦如柴的男人,皮肤黝黑,似乎失去过多的水分与脂肪,整个人看上去干巴巴的,像一颗皱缩的苹果。他的眼睛通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凑近些,面上带了些憨厚的微笑:

“站门后面做什么?”

他红彤彤的嘴唇对准了时影的脸,黑洞洞的喉咙像是幽深的下水道,一团潮湿又酸臭的气体从里面冒出来,直直地冲向时影的面孔。

她几乎作呕,却又强撑着。

【警告!不要在试炼中死掉!不要困在试炼里!】

信里的那一行字,切实在她面前闪过。时影告诉自己必须要忍耐,尽管她暴戾的基因几乎要摁压不住了。

“我太饿了。”

她嗫嚅着。

男人笑了一声。

这笑声里带着黏黏糊糊的液体感。

“谁不饿?”他嗤笑一声,忽然性情大变,“饥荒时候就你饿。”说着,不知从哪里升腾出一股恶念,邪气横飞,“今年本就该举行祭神大礼,狗/日/的城主偏偏不搞,就是他害得旱灾。”

说完,他啐了一口,视线又落在时影身上。

时影只觉得一个巨大的巴掌瞬间扇在她的脸上,带来的力气直接把她掀翻在地,久久无法缓回劲。这一击其实并不重,这是个饥饿至极的男人;但是她实在是太饿了,她的双腿如筷子般顶着瘦弱的身体,任何风吹雨淋都能把她击垮。

“看你一脸呆样就来火。”

发泄完之后,男人又猛然盯着趴在地上的时影。

他的视线是有黏腻感的。

就像是团了一口浓厚的痰在视线里,那种肮脏的、恶心的眼神,似乎残存着抹不掉的唾液感,臭烘烘的。

这眼神里带着汹涌的渴望,一种令人窒息的渴望,像是眼冒绿光的野兽。某个瞬间,时影觉得自己并非人类,而是他面前的一盘食物。

她下意识把这样的眼神和刚刚的磨刀声联系起来。

他似乎想……吃掉自己?!

时影尚且愣在原地,忽然有人在门外吼:“城主发粮了!”

城主发粮?

男人眼睛闪了闪,一把拽起干瘦的时影,像是拽着一根锄头。

“走,你还有点用。”他压着嗓子说。

时影不寒而栗。

她明确感受到两人力量的差异,光是赤手空拳地搏击,她必然没有胜算。时影咬咬唇,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城门口跑,一边盘算着一击即中的办法。

每个人都能领一份干巴巴的粮食,小小的一把,但已然很稀缺了。时影排着队等待登记,一边看着分发粮食的队伍,眼里满是馋意。

男人登记完成,先去领粮了。

趁着这个工夫,时影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单独讲些话了。

“感谢城主小姐。”时影躬身,把头低低地埋着,却又近似不经意地露出自己被打得红肿的面颊。“城主小姐,能否只让我们妇道人家领粮——我怕我家老爷不给我一口吃的。”她悄声在丫鬟耳边说道。

她露出一截青紫的胳膊,“我怕我吃不到粮食。”

方才她看着粮食里掺着泥沙,想来城主相害怕粮食不落在贫民手里:只有贫民才能吃得下这些破粮食。再加上城主多少有些善心,兴许不会见死不救。

如果时影的建议能被采纳,起码能活到第二天。她心想。

这一小把的粮食多半都进了男人的肚子。

晚上熬了米汤,男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时影,生怕她多吃了几口,又偏偏懒得动手。

等到水终于变成米白色的半透明状,他大手一挥,拿汤勺把米都捞进自己的碗里,又把半锅米汤留给时影。

“妇道人家能吃多少东西呢。”他说着,如老猪拱食般哼哧哼哧进食,整张丑脸上满是丑陋的**,混杂着米浆与米粒,像是一块刚擦完的抹布。

时影觉得恶心,便不再看他。她舀起一勺米汤,慢吞吞喝起来。

饿得太久,她不该吃太快——虽然她确实也没什么能吃的了。

“我对你真够好的,这么一大锅米汤可以喝。”男人拿手指剔牙,又把指甲缝里的碎粮塞回嘴里,美滋滋地反复品味着,一会儿又踹她一脚,“什么反应都没有。”

时影垂下头,乱蓬蓬的头发把她的面孔遮了大半。

她刻意忽视了那种如影随形的窥探感。

等到吃完饭,男人觉得没事做,再加上刚刚进食过快导致的胃痛,便又开始对时影拳打脚踢——仿佛这是一种娱乐活动与发泄习惯。

他没有道理可言。

他对于世界的全部理解仅限于权力为王——作为阶层的底层,他对城主卑躬屈膝;作为家庭力量的较高者,他开始放肆地使用自己的力气,这是他唯一能“掌控别人”、显示自己权威的手段。

识时务者为俊杰。时影一边给自己洗脑,一边咬紧了牙关。

她蜷缩在床下,小心地护着自己刚喝完米汤的肚子。时影饿了太久,现在又太饱,几乎踹一脚就能吐出来,她舍不得自己辛苦吃下去的肚子被浪费。

这男人还不如不吃饭——时影心想,吃饱了打得更凶了。

晚上,他没再磨刀。

他把刀收了起来,也不知道塞在这个家徒四壁的房子的哪个角落了。

时影在他厚重的鼾声里辗转反侧。

倘若厨房里还有菜刀,这男人现在喉咙一定是破的。她咬牙切齿地想。

第二天一早,时影的建议果真起效了。

收到通知后,男人盯着时影,眼里的威慑尖刀一般锐利,“没用的东西,多拿几把,要是弄丢了,没你好果子吃。”

他的手攥成拳头,粗大的一团,威胁显而易见。

时影乖顺地出了门。

显然,由于她一贯的忍气吞声,男人对她没有产生半分怀疑。他对自己的权威太过自信,以至于他想不到有“卧薪尝胆”的可能性。

“粮呢?”

“摔了一跤…丢河里了……”

时影小心翼翼地说。

男人看了她一会儿,随后不怒反笑。

“我就知道。你肯定偷偷吃了。”他说着,一把拉过时影的身子,像是拎了一只鸡仔。他掰开时影的嘴,手指像是木棍一样塞进去,用力摁着她的舌头。

她一个劲地干呕。

胃里空空如也,呕吐都变成奢望。

她努力挣扎着,明确意识到这是无助无力的。挣扎伴随着更激烈的镇压,她倒在地上,如同死肉一般,胸口微微起伏。

时影睁着肿胀的眼睛,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从心里蔓延开。

……如果倒在地上,化成泥土就好了。

……不用吃饭,也不用挨打。

她合上眼睛,几乎要遗忘自己从哪里来,即将要去哪里。

遗忘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扩散。一旦屈从于心底的恐惧与绝望,大脑就越变得空白与僵硬。

她伸出枯瘦的胳膊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外面又响起磨刀声。

“呲——”

“刷——”

时影费力地睁着眼睛。

【警告!不要在试炼中死掉!不要困在试炼里!】

一行鲜血般的字迹从大脑深处升腾出来,扭曲抽动。

时影挣扎着站起身,路过正在磨刀的男人——这是一把生锈了大半的菜刀。

“我去做饭。”她说。

忍住。

她用力地呼吸一口。

男人拿着菜刀,站在她身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煮粮食。

忍住。

时影安静地看着男人把一粒粒黄黑色的粮食吞食进肚子。米粒发霉了,灰绿灰绿的几团,被她一起放进去煮了。

水面冒着浓稠的泡,浅绿的。

男人打了一个酸臭味的嗝,随后躺上床。正是睡觉的好时候,最低限度地耗能,又能消耗大量时间。

时影把空荡荡的锅洗好,又探身从稻草堆里掏出锋利的剔骨刀,走到正在打鼾的男人旁边。

他的面孔已经透着灰绿,像是霉斑顺着胃爬了上来。

肌肤下面,是即将死亡的、带有生机的霉绿,随着他的呼吸而涌动。如果自己不动手,他也绝对不会活太久:发霉的粮食进入胃之后,毒素会像癌细胞一样扩增,他必死无疑。

只不过,时影不想等待了。

剔骨刀高高举起,随后直直地插进男人的喉咙里——

伴随着他混着血沫的呼吸,时影笑了笑,双手握着刀柄,使劲往下钻了钻。

炽热的、肮脏的血从他喉咙里涌出。

鲜红的血液里隐约有淡绿色的霉斑,两种冲击的颜色彼此纠缠。男人死前绝对想不到,一个逆来顺受的瘦弱女人,会真的对他下此狠手。他死于无知与自大。

时影抹了把脸。

血液从她面颊流淌到细瘦的脖子,沾血的稻草人般空洞地笑了笑。

这把刀换的真值,一天的粮食而已。

****

巨大的推力袭来。

时影摸着刺痛的大脑,似乎有一根神经被牵引着,生疼生疼。她龇牙咧嘴了一会儿,随后看见前面层层叠叠的方形大门,大约有半个钟楼那么高。

她疾步往前走,闪着蓝光的门就这么一扇一扇变暗,似乎在追赶她的脚步。

尽头是一间纯白色的房间。

隔着玻璃,穿着希腊女神式服装的机械女人对她笑了笑,“欢迎来到女巫塔,请出示您的护照。”

时影慌乱地把棉布衣服口袋里的护照掏出来,连带着一团黑乎乎的棉线。她随手把棉线丢在地上,却眼见着这团垃圾被白色地面吸收进去。

“这里是哪里?”她抹了把汗,喘息着问。

机械女人点点头,拿上护照。

“唔,是第一次来啊。”她嘟囔了一句,“一会儿会有人给你介绍。请看这里,时影女士。”

第一次,有人称呼她为“女士”。这是一种神奇的感觉,她隐约觉得自己被重视了。

时影呆滞地朝她手掌指的方向望过去。

“好的,感谢您,已为您拍好护照照片。”

机械手把护照递回来,“往这里走哦,时影女士。会有我的同事来接待你。”

时影点点头。她低头看向护照首页,一张蓬头垢面的大脸,眼里还带着浓烈的倦怠。

“哦,请等一下。”

机械手忽然拦住她,递来一本小册子,“这是给所有学徒女巫的说明书,可以留着慢慢看。祝您早日成为正式女巫,时影女士。”

时影深呼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明晃晃的阳光直击眼底,她慌忙捂着眼睛,透过指缝,只看到通天的高塔竖立在眼前。

起码有几百米高,积木一样被各种石头、金属与玻璃拼接起来,底座是巨大的石质雕塑。它看着颤颤巍巍、几乎要倒塌,却又分明□□地立着。

时影仰头看着,丝毫没注意脚下。

“不要踩我。”软绵绵的触感里,一个软乎乎的声音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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