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方框里(6)

刚一走近,几把刺刀就直直地对准了时影。

其实在过来的路上,时影已经想到了解释的借口,但是却完全没想到对方丝毫不听解释,想要直接就地正法。

“等一下吧。”一个稚嫩的嗓音叫了停。

时影循声望过去,只见一个学生打扮的男孩走了过来,头戴一顶滑稽的大帽子,腰间别着手枪,威风凛凛地走过来。

也不知为何,众人很听从男孩的话,立刻松了手。

“我认识她,她是我们这一边的。”男孩的目光落在时影身上,随后又对几人说。光是看他的举止,根本看不出他的年龄:他拥有不符合年纪的成熟与睿智,就像是为了某些大事而降生。

时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带进了主楼。

她甚至不清楚,男孩是不是真的认识她,抑或是一个巧妙的谎言,以套取更多的消息。

不过,逃过一劫的她并没有因此而谨慎,而是继续大大咧咧地望着周围,似乎刚刚陷入险境的并不是自己。

“你不害怕吗?”男孩问她。

时影摇摇头。

“真是革命的料。”他露出笑脸,随后又面容肃穆地往前走。

这里曾经是宾馆,大厅的陈设相当华丽,不过此时金碧辉煌的雕花扶手已经蒙上厚厚的尘土,几个铜像也在震颤里七横八竖地倒在地上。

某处的墙壁薄了一寸,便有密密麻麻的弹孔细碎地铺满整个墙面,又被砂石潦草地堵上。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一直想拉着你一起,但你似乎总是不乐意。”男孩推开门,把时影拽了进去,“不过,既然你来了,就帮我顺便干点活吧。”

处在自己的私人空间内,男孩的状态轻松了一些。

显然,他们的确认识。

时影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刚想开口,就被一连串的敲门声惊扰了。两人都看了过去,门口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矮小男人,长得极瘦,像是一只巨型竹节虫。

“什么事?”

“得到了密报,他们让我来交给你。”男人平复了一下呼吸,长手长脚地走过来,递来一张皱巴巴的信封,上面湿漉漉的,沾满了灰尘与血渍。

“好。”男孩点头,显然在这支冒牌军里有不小的职务。

这倒更引起时影的好奇了。

“竹节虫”传递了消息之后,便快步离开了。他穿越了整个交火区,难免会遇到些危险,譬如手臂就被流弹擦伤了,汩汩鲜血流了一身,被他自己草草包扎了,这会儿正等着医务兵照料。

男孩用裁纸刀划开信封,盯着纸条皱起眉,似乎遇到不小的麻烦。

“怎么了?”

他抬起头,摇了摇头,“只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撒谎。

明眼人见了都知道他在撒谎。

时影耸肩,“不愿意说就算了。”她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架势,“那我遇到的事情也不告诉你了。”

“你遇到什么事?是在战区遇到的吗?”

男孩的提问有些急促,这让时影心里暗自窃喜,心知自己已不落下风,更是打算把秘密攥得死死的。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男孩焦虑的消息兴许与自己遇到的头巾少女有关。

预感需要被证实。

男孩率先退让了,他道,“我们收到消息,小公主似乎正躲藏在我们附近。她是国王的小女儿,是与情妇所生的,不算很有名。”

“你们打算杀掉她,对不对?”

“……”男孩犹豫了两秒,终于说了实话。“是的。”

谎言当然好听,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他们既然已经狠下心与王室开战,那也自然不会顾及是否是女孩、是否年幼。

见时影沉默,男孩又补充道,“她如果活下去,就会成为我们国家的女王。”

男孩的寥寥几句,加上他们简明扼要的名字,时影已经大致明白了敌对双方的目的。世界上的战争绝大多数都是权力之争,太阳底下无新事,这个也不例外。在对局面有了简单的认识之后,时影笑了一声,直接反驳道:

“保皇党总是能找到继承人的,不是王女也会是其他旁枝的孩子。他们在乎的并不是某一支的血脉,而是在帝制之下自己获得的权力。”

男孩的目光如同野狼,锐利地盯着时影几秒。

他的语气相当笃定。“你见过藏匿的王女了,对不对。”

承认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男孩已经确定她见到过王女,于是再多的解释也都是借口。时影回答得模糊,“我的确见到一个女孩,但我不清楚她是不是王女。”

“果然。”

气氛压抑至极,两人陷入僵局。

时影深知头巾女孩很大概率会死去,但是她并不希望她的死是源于自己。她不愿意成为女孩死亡路上的刽子手;尽管这样的自己,在男孩、在整个革命派眼里只是一种愚蠢的善良。

“如果我能在这场战斗里活着,我会亲自看押那个女孩,假装她已经死掉。”时影做出承诺,她话锋一转,“不过,保皇党如果最终获得胜利,我们再多的努力都是白费的,我希望你清楚这一点。”

许久过后,男孩接受了这个提议。

“我们必然会取得胜利。”

“我也希望如此。”时影回。

****

冲锋就在一小时之后。

在过去的一小时内,时影已经从男孩那里得知,这一次的冲锋是为了占领保皇党的老地盘。一道横穿城市的河流将人群也划分清楚,贫穷与富裕、高贵与低贱,河流就是分界线。如今,这些“低贱”的平民想要把界限彻底模糊,想要把原本高高在上的贵族们一并拉下来。

他们拥有崇高的理想。

时影忍不住想,新世纪的“反叛军”是怀着这种想法的人群吗?

他们会不会也是不满于圣殿的暗中统治,不满于机动队的一家独大,而希望让所有人都有自保的能力,同时也能拥有相对富足的生活?

而自己一心想要加入的机动队,会不会就是“保皇党”,只不过,保卫的并不是某一个单一的血脉,而是魔法师这个群体?

在此之前,她观察到的世界实在太狭窄太有限了。她即便是有心思考,但是极度的饥饿与困顿都让她无暇考虑这么多。她只是能预料到“成为机动队会衣食无忧”,却从没有仔细考虑过机动队为什么能够拥有这么多独一无二的资源,为什么能够管理整个安全区。

但时影也没有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她能观察到的世界实在太小了,为了能够观察到更多,她不得不站在更加宽广的视角里——

首先得脱离原本的环境。她已经做到了。

时影思考着,同时又有些忧愁。

在明确感知到了时间变化后,时影一想到自己仍然在试炼中,就陷入万分的焦虑。无论是自己的独自行走,还是与男孩的对话,都消耗了她过多的时间;而她本身的时间就相当有限。

她不能浪费时间去照顾王女了,她自身难保。

如果战争值得被画下来,那么最值得刻画的镜头一定是炮火纷飞的瞬间,而不是在这个无趣的楼房内。但是,怎么才能离开这幅画呢?

“走吧,我们得出发了。”男孩把她的步枪递过来,“这是一场信仰之战。”

什么信仰不信仰的,时影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她满心都在为自己的命运而担忧,同时又祈祷起女巫塔的神明,希望她能够眷顾一下可怜的自己。

糟糕的是,时影环顾了一圈,发现这支冒牌军的构成也相当复杂:他们没有统一的衣服,没有统一的武器,穿着各式各样私人服饰的百姓被硬生生凝聚起来,令人感动之余又令人担忧。

——这样的“乌合之众”,真的能对付的了正规军吗?

号角吹响。

在震耳欲聋的号角声的笼罩里,时影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奔跑着,像是最普通的战士那样,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把旗帜插到对岸!”时影听见一声大吼。

吼声竟然能与子弹声对抗,径直传到自己耳朵里,实属惊人。

来不及反应,她手里就被递来旗杆,细长的杆子在手里难以控制,并且在这个瞬间,时影本人也变成了战火的活靶子,她能感受到所有的镜头瞬间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轰——”的一声巨响,炮弹擦过了时影手中的旗帜。

虽然只是擦过去,并没有正面击中,但巨大的力量还是把时影直接绊倒。她后仰着摔在地上,被男孩扶住,又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抬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旗杆。

完整的旗面被烧掉了一半,剩下半截带着明显的焦黄色,无精打采地在风里飘摇。

时影叹口气,高举着旗帜。

她的左手攥紧了步枪。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轰响,天空也变成沉郁的棕褐色,似乎是血迹反复干透之后的颜色。时影不自禁地往后转过身,忽然听见衣服布料发出撕裂声,缝死的棉线被崩裂——

她连衣裙的肩带整个掉落下去——

该死,她里面并没有其他衣服!

*这幅画参考了自由引导人民,但并不完全一致,背景也是杜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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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方框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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