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的浓黑无暇，只余一轮未满的圆月和漫天点点星光，成线的、成群的将星空点缀成璀璨昳丽的画卷。
这般风景不逊于自己当年在遥远之边所见到的紫红极光，那时整幅天空都是弧状、冠状的大片色彩，浩瀚夺目。即便是女巫，也不得不承认那完全是造物者的神迹。
女巫用手背抹了抹自己刚刚被莴苣不小心碰到的唇角，完全没当回事。
她把自己怀里的一颗脑袋托在掌心，向上抬去，问道：“不是说要跟我赏月吗？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
“……嗯？”莴苣嘤咛了声，迷迷糊糊睁开眼，她靠在她身上，见到此番美景，还是会旋转的那种。
繁星变成了虫子，在疯狂移形换影。莴苣拍开女人的手，皱着眉难受地钻到她怀里直哼哼：“不好看，头晕。”
“下次不让你喝酒了。”女巫才抱着她要起身，听到她喃喃着来了句：
“不行，难受要喝……”
女巫目光微闪，语气引诱：“为什么难受呢？因为今天死的那个男人？”
莴苣反应了几秒，“唰”一下从她身上扬起头，怒视：“少侮辱人了，他算个屁。”
少女红彤彤的脸上生气不似作假，都要自己站起来跑了。
“诶诶诶，别乱跑。”女巫看着这摇晃的人，赶紧抓住，再花了些力气镇压，威胁道：“再跑，你要是掉在地上脏兮兮的我可就不管你了。”
莴苣挣脱不开，悲伤得要跪在地上哭，她抽泣着对这个抓住自己的邪恶女人嚷嚷：“快放开……我要去洗澡……”
都这样了还洗澡，女巫断然拒绝：“不行。”
“我要洗！不然会被女巫嫌弃的……”
醉酒的人真的很难摁啊，女巫想一只手抓住她两边手腕控制住，却发现现在已经做不到了。
怀着种莫名的心情，女巫瞪着这个身高和自己一般高度的人，末了将脸凑过去：“我是女巫，我没有嫌弃你。”
可那人眯眼将她从上到下瞧了瞧，冷笑：“你要是女巫，我就是女巫的超级无敌大宝贝。”
“？”
女巫满头问号。于是沉着脸揪住莴苣的耳朵，希望能帮她找到些熟悉感。
绯红的耳垂被捏得愈发软绵绵，莴苣总算承认了她女巫的身份。
女人叹口气，扫了眼跟前还未打扫的一地东西，将人拦腰抱起来向高塔走去。
“不行不行，我刚杀了人的，身上好脏。”
麻烦精侧过头，一把圈住她脖颈，眼底红润带着水光：“女巫大人。”
她这么叫着，重复了好几次。
女巫定定瞧了瞧她这幅样子，又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好吧，我带你去。”
女巫将人带到浴房门口，点了点她的额头叮嘱：“你要是摔倒了我可要笑你一辈子的。”
“担心我啊？”莴苣将脸递上来，双眼有些迷离，傻笑着，梨涡很深。
但下一秒她开始脱起衣服。
女巫：“……”
简直没眼看，就这样吧。
忍住顺势踹她一脚的念头，女巫腿像踩了风，快速离开了。
以后绝对要禁止饮酒了，就一点点，居然把她那么大一个乖乖靠谱学生变成了爱扑人怀里的撒娇精和乱脱衣服的傻子。
女巫深沉地摇了摇头，远离了这个很不正常的莴苣后，继续收拾外头的残局。
等她把外头的火灭干净后打扫完，再回去看了眼浴室门，里头已然没了动静，应该是回了自己房间。
太好了，人总算停下来了。
就着上一个人洗过的热气，女巫也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合宜的温度像将整个人都包裹在一片温和柔软的海洋里，最是享受不过。
她就这么带着这种轻飘飘的感觉回到自己房间，几乎沾上枕头就要睡着了。
但是高塔里的另一个人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
极其细微的动静从门外传来，接着她的门“啪嗒”一声被人打开了。
女巫听着那声音，磨了磨后槽牙。
那爱折腾人的少女扑到她床上，发出了声“嘿嘿”的笑。看这幅样子和之前好像没什么区别，就是更香了些。
被打扰了安眠的女巫没那么好说话，单手伸出去摸索，轻而易举探到了莴苣的脸上。
她的脸颊像一团棉花，温温软软的，被女巫用力揉捏着出气。
女人的声音沙哑，起身瞧了她一眼又轰然倒下，皱眉抓狂：“我不是锁门了吗？还敢进来。”
“学会在特定时候开门不过是一个小小技巧而已。”莴苣依然醉醺醺的，但言语里满是骄傲，要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
她晃了晃手中的书，严肃认真：“我来给你讲睡前故事！”
“……你真的要小心你的屁股了。”
女巫缓缓起身，带着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可惜某人完全意识不到了，还在傻乐。
她们俩睡觉时都习惯穿一身质地柔软的睡裙，大面积的露肤度力求还原到人最原始的状态，没了束缚人自然睡得香。
而现在少女就跪坐在她身上，中间只隔了层不薄不厚的被子。披散着她那头金发，原本微卷的发丝被打湿了，现在直直地垂在肩后有些毛糙。
一切都是黑漆漆的，唯那双眼睛在发亮，好似传说中的林间精怪，天真纯洁却又带着与生俱来的妩媚。肩上两根细带也不好好穿，快要滑落了。
女巫看出来了这家伙身体发育很不错，并为之感到欣慰，这种圣洁的韵味，是女性独有的美丽。
真漂亮啊，不愧是自己养出来的。
她看着越来越蹬鼻子上脸还在往上爬的莴苣，帮她拎好肩带。所以喝醉了的人是不会有羞耻心和痛感的吗？
女巫带着情绪反手往某人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
“啊！嗯……”莴苣捂着自己那块肉痛呼。
女巫僵住了手，神色藏在暗夜下有些懊恼。
满手的柔软和弹性提醒着她，这是在如今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应了的小小惩罚。
偏偏莴苣还又吃痛叫了声，声调怪里怪气的，将周遭的氛围静默了许多。
“这下知道痛了？还不赶紧回去睡觉。”
女巫色厉内荏地轻斥。
可这会儿的人完全胆大包天，还要缠上来。甚至她那湿漉漉的发丝也随着主人的意志，轻轻戳着女巫来讨好。
“让你打，我喜欢你，我好爱你。”
女巫本就为数不多的困意被脸上冰冰凉凉的水渍彻底打散了，她揪住那撮发，这下是哪里也不敢碰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消停下来，不要以为一边折腾我一边油嘴滑舌就能随心所欲了。”
“你不爱我，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又哭起来。
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说，女巫靠在床头盯着莴苣，眼神凶恶：“你觉得我不爱你？”
那她这大半夜的是在做什么？得多没良心的人才会这么说，听着这个控诉，女巫再冷硬的心肠也会碎成八瓣。
“那你说你爱我。”带着哭腔的难得软糯，令人幻视还要人抱的日子。
“……”
女巫算是明白了，怎么能跟个醉鬼讲道理呢？所以只能把双手举起来，妥协着一字一句道：“好，我爱你。”
莴苣并不满意，“温柔一点，你在把我当傻子糊弄吗？”
真有自知之明。
女巫气笑了。但还是拥上去，两个人的身影叠起，在她耳边呢喃，就像她要求的那样：“……我爱你，小家伙。”
这辈子从未向谁言明爱意的女巫大人这下也有点难为情了，只觉得这种话实在烫嘴。
人类为什么要发明这种词汇？
莴苣鬼魅般摸了摸女巫的耳廓，在她反应过来被打前收手，终于满意了。
少女破涕为笑。
“那我们睡觉吧。”说完就在女巫旁边躺了下去，紧紧合上双眼，好似刚才那个精神十足的人不是自己。
女巫如释重负般随着躺下，却又想起什么，侧过身将手掌放在她头上。不一会儿，一道水蒸气消散在黑暗里。
在两人一前一后的呼吸声中，一切归于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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