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萝:“…… ”炙土肉是暗号?
转念想,张财主刚刚身亡,厨房竟然给她准备了炙土肉鳆鱼,的确不符合常理。她的现代思维和当时的饥饿感,让她忽略了古人逢丧事会有饮食禁忌的问题。
“你还真忘了。”见叶萝表情不作假,曲广博松开了手。
他断然不会说他当时埋伏在树上,忍受着盛夏晌午的酷热,蚊蝇蝉虫的频繁骚扰,眼睁睁看着叶萝把一串串炙土肉鳆鱼给吃光了。他更不会说,他当时偷偷咽过口水。
“抱歉,当时又忙又饿,晌午又热,脑子犯迷糊了。”叶萝真心在检讨自己的疏忽不警惕。
曲广博本要狠狠教训叶萝,忽见她不冷淡清高了,如此诚挚赔礼,暂时觉得她还算有些诚意。
“怎么回事,我不过是离开一会儿,就死了一个副堂主。你为拿到解药,害死了他?”曲广博紧盯着叶萝的脸,只要她的回答或表情有一丝丝的问题,他就会当场一刀了结了这个叛徒!
既然能做炙土肉给她,张家厨房里必然有帮会的人。那刚才发生在猪圈那边的事,曲广肯定也都能知道,尤其是瓷瓶堆炸了的事。
叶萝:“昨晚张财主突然中风晕厥,掉了两瓶毒药被裴鹿发现,怀疑起了张副堂主的身份。”
“我担心张副堂主的安危,特意去他房中给他通风报信,当时他又使眼神又哼哼,我才总算大概弄明白了,张副堂主意思让我去毁药灭迹。晚间行动不便,我等次日天亮了,大家顾不上我的时候,才冒险按照他的指示寻到了那些药瓶。”
“曲堂主可以自己去看看,张副堂主藏药的那个地方有多隐蔽,如果不是他本人告知,我哪里能找得到?谁曾想计划比不上变化快,罗云发现了地道,后又有李万里来搅和事。”
曲广博蹙眉,正在心里细细计较叶萝所言是真是假。
“要我说,你们当初安排我掺合进这桩案子就不对,若非如此,张副堂主可能就不会死!”叶萝反过来抱怨曲广博决断失误。
曲广博暴怒:“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教训我?”
“我被害得要暴露了,为何不能实话实说?”
曲广博瞪她。
“是你们通过案子把我带进开封府,我算是被害者之一,如今凶手被抓到了,他们肯定会彻查每一个疑点。
现在李万里从头到尾他都没表现出认识我的样子,回头审问时,他说出点什么来?害我暴露了,身上都是嫌疑,你觉得他们以后还会任我留在开封府吗?”
叶萝一番絮絮叨叨地指责和质问,把曲广博推向暴怒的边缘,他整个人杀气腾腾,嗜血的弦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崩断。
“我为了这桩任务,整宿整宿熬夜,学仵作技能,学验尸,更要学会冷静面对那些恶心的尸体,只为能展一技之长取悦那个姓程的。我的苦心经营谁懂,我的付出谁看见了,谁珍惜了?如今我因此败了,冤不冤!”
控诉到最后,叶萝红了眼眶,也回瞪曲广博。
曲广博定定地看了叶萝半晌,怒意渐消,“好了,是委屈你了,这事我自会处理好,你不必担心。”
叶萝垂下眼眸,没吭声,显然还觉得委屈。
曲广博掏出两张银票放在桌上,“你不是喜欢吃炙土肉鳆鱼么,这事儿完事之后,多吃几顿。”
叶萝还是没吭声,但伸出手,默默收了钱。
曲广博见她给台阶就下,稍稍满意些,对叶萝道:“张副堂主的死——”
叶萝骤然抬眼,再次与曲广博对视,仿佛他只要说出一个怀疑她的字她就会撂挑子不干。
“——很蹊跷,你能查出真相么?”曲广博硬生生转了话锋。
“能。”
叶萝干脆肯定地回答,让曲广博满意又意外。叶萝确实是个人才,她如此坦率无畏,凶手也必然不是她。最重要的是,比起之前派出去那些只有美貌大脑空空的美人来说,叶萝显然更有可能完成盗粮运图的计划。
假以时日,多教导几番,叶萝必然能成长为一把刺入敌人心腑的利器。
“查凶次要,主要还是程戡,你要多找机会,多与他亲近。大碗村外有一条姻缘河,风景很不错,孤男寡女在美景之下,很容易情动。”
叶萝:“……”
“分堂主的位置空下了,事成之后,我来当可以吗?”叶萝毛遂自荐。
曲广博顿时哽住,没想到叶萝还有这等野心。她未免有点太坦率了,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因此以怀疑她谋害了张财主。
不过也确实没道理怀疑,张副堂主如果死了,按道理来说接任的人该是——
曲广博心里突然打了个激灵,是了,他怎么忽略了这方面。文三在厨房做事,他害死张副堂主轻而易举。
“我还有事。”曲广博撂下这句话后,闪身消失。
……
次日早饭是馎饦配素笋鲊。
馎饦是胡语,源自于胡人所吃的面食。面条掐成段,按扁搓成两头翘的柳叶舟,放到菜羹里一煮即成。①
碧绿的菜羹就如铺着荷叶的湖水,氤氲白气像清晨未散尽的雾,片片白色柳叶舟徜徉其中,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面香味,尤为勾人。
一碗馎饦就是一份激起人饿意的意境美画。
素笋鲊是一种过了热油的小咸菜,笋丝弯弯曲曲,脆有咬头,滋味咸香中带着淡淡的杏仁香和笋本身的清香。
不知做法,只凭品尝也知,这小小一碟素笋鲊定然经过不少烹饪步骤,才出落成如今这般美味。
叶萝吸溜完一碗馎饦后,放下筷子,慢慢擦嘴。罗云就这时端了一盘琥珀核桃飞奔进来,问叶萝今天有什么打算。
“听上头吩咐。”叶萝取一颗琥珀核桃塞进嘴里,刚焙熟的核桃最香,裹上蜂蜜糖浆后,甜香交互,味儿好极了,再来一颗。
罗云也拿了一颗,边吃边跟叶萝八卦:“我刚去厨房顺这盘核桃的时候,听人说厨房的总管事文三失踪了。报了你们程通判知晓,正到处找人呢。”
“哦。”
这样看来,文三就是帮会的人,昨晚曲广博受她一句挑唆,大概怀疑上了文三。文三可能也确实干了什么亏心事,没抗住曲广博的考验。
叶萝猜测曲广博在昨晚已经把文三处置了,如果不是的话,文三不该就这样突然失踪。毕竟是潜伏的细作,明面上的身份来之不易,非特殊情况不会轻易放弃。
嘴里的琥珀核桃咬得咔嚓响,心里的轻嗤鄙夷声更响。
帮会不怎么样啊,纸糊的墙,风一吹就倒。
去见程戡时,叶萝顺耳听到了梁秋刀的回禀。
文三房间里所有衣物和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文三是厨房总管,全府人入口的东西都可以顺理成章地经过他的手。所以大家推断,文三很可能是毒死张财主的真凶,如今畏罪潜逃。
“竟是他!”薛氏听说凶手是文三,受打击地险些跌倒,得幸被身边的丫鬟春梅扶住。
程戡、王邢等人查惯了案子,能细微洞察人的异常情绪反应,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薛氏身上。
“——害了我夫君!”薛氏敏锐察觉到了大家对她的审视,马上拉长音,慌忙补了后半句。
恰恰是这后半句,让大家对薛氏更怀疑。
叶萝的目光则落在了春梅身上,她一会儿抿着唇,一半会儿不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程戡也注意到了春梅,冷声质问春梅是否有话要说。
被点名的春梅顿时慌了,心虚地看一眼薛氏,薛氏则用威胁的眼神狠狠瞪她。
王邢等人都是多年办案的人精,哪会瞧不出这对主仆间有猫腻。
王邢提高音量,面色凶横,厉声恫吓春梅如实交代。
春梅吓得哆嗦,带着哭腔先赔罪后求饶:“娘子对不起,婢子不敢瞒了,千万别怪婢子!”
春梅双手置于腹前,跪在了程戡面前,坦白了薛氏与文三早就有奸情的事实,“他们还曾、还曾——”
“春梅,你住嘴!”薛氏激动地叱骂。
程戡命人将薛氏的嘴堵住,暂将薛氏带了出去,令春梅如实阐述。
“他们还曾说过要把张财主送上西天的话。”
王邢带人搜查薛氏的房间和存放她私房嫁妆的两间耳房,最终从一张红檀木的妆奁里找到了一包用剩的鹤顶红。
张财主的死亡症状,与符合鹤顶红毒发的情状一致。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薛氏是真凶无疑。
薛氏受程戡审问时,坚决不认是她主张毒杀张财主,“我与文三确有奸情,但那不过是玩笑话,我没有——”
“妆奁里的鹤顶红你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那妆奁是文三送我的,是他毒死了张财主!与我无关,我真没有!”
“你胡说!”王邢道出他的推理,“张财主身亡那晚,文三与两名厨子彻夜玩骰子赌钱,他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而你,则在那晚与春梅睡着了。是你给春梅下了药,令其昏睡,趁机毒死张财主后,又装睡。好一个歹毒的妇人!”
衙役们也纷纷谴责薛氏,薛氏瘫在地上痛哭,已不能言语,随即就被拖了下去。
叶萝见罗汉榻上的小方桌上有点心,偷偷去端来,手肘不小心轻碰了一下春梅的胸侧,春梅冷吸一口气,忙让开路。
“抱歉,不小心碰到你了。”
“没事没事。”春梅恭敬回道。
“叶娘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呢?案子总算都破完了,咱们赶紧回开封府去。这等凉糕有什么好吃,真想吃,回去王哥请你去吃张老汉家的风糖饼,那才叫一绝!”王邢高兴道。
程戡安静注视叶萝。
叶萝知道程戡瞧出她的小动作了,指了指旁边正一脸自责愧疚地张望被押走薛氏的春梅。
“她好像怀孕了哦。”
①参考自《齐民要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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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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