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表妹

次日天蒙蒙亮时,县廨门口便跪有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她一袭白衣,发上一根银簪子,显得更加清冷。

周围不少人驻足观看。

裴素素从人群中穿过,径直向台阶走去,忽然,一双冰冷有力的手抱住了她的腿,随之整个上身都贴在她的腿上。

“表姐,你不能不管我啊!”那女子嗓音带着哭腔,撕心裂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全然是委屈。

裴素素蒙了,叫她表姐?原主莫非有个表妹?

她低头去看,那女子的容貌印入她的眼睛,瞬间勾起她脑中枝干末节的记忆——

姚瑶,一位原主亲爹帮衬很多却遭不幸的女子,他们之间的事,还要从九年前说起。

那时姚瑶家中已到贫困无法生存的地步,听说是因为姚父嗜赌如命,输光后无路可走,举家来投靠凭借仵作本事养活裴素素的裴明瞩。

原也是亲戚之间的互相帮助,加之裴明瞩先前欠下姚家一些银两,想着就此还了。

谁知道姚家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他们趁裴明瞩夜间留宿县廨验尸,便搬空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之后人去楼空,了无音讯。

裴明瞩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他丢的东西与当年欠下的钱来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后来听说在宜县安居的姚父又染上了赌瘾,这一次他近乎疯迷,已经落到了变卖家财的地步,甚至还将姚母当为还债的物件,一气当给了当地富户,而姚瑶自然也逃脱不了,竟要给比她大五十岁的老头做妾,做她自己母亲的姐妹,那时她才九岁。

听起来很吓人,裴素素光是想到就已经在抖了。

姚瑶当然不乐意了,凭借着弱小身躯从狗洞钻出,大雪天跑了十多公里,终于来到了裴素素家门口,请求裴明瞩收留,那时她极狼狈,浑身都冻僵了,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坚持这样久的。

裴明瞩看她可怜,又想起了之前落魄时是姚家助他一臂之力,也就收留了她,同样给了她和裴素素一样的两个选择,而她竟都不选,非要和隔壁卖猪肉的王婆学宰猪,裴明瞩只好同意,想着她有个本事,之后也能养活自己。

宰猪这个职业听着不切实际,对于那时只有九岁的女孩来说,也就更不可能了,毕竟那是个血淋淋的工作。

裴素素能记起来,她那时也是如同这样,在王婆门前跪着,楚楚可怜地求她教她。

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十四岁时,宰猪就是一把好手,所有人都说,王婆这是收了个好徒弟,日后养老有希望了。

然而就在她一切看起来发展得不错时,她竟然人间蒸发了。

就在这年这日,裴明瞩死于刀伤,王婆家中失火,平安县因缺少仵作,裴素素则临时上阵,为自己亲生父亲验了尸,即使被县廨中的人质疑。

然,好巧不巧,那刀的切口与杀猪刀完全一致,由于大邕律法规定,百姓不管使用什么刀具,必须于刀柄刻上自己的姓,而那把刀上,明晃晃地刻着一个“王”字,如同板上钉钉般,将凶手指定了。

而王婆家中,已被烧得干干净净,奇怪的是,从火场搬出来的不是女性尸体,是一个明显的雄壮男尸。

于这日的后两天,县令陈随结案了,凶手定了不见人影的姚瑶,那个当时只有十四岁的女孩,凶器就是那把杀猪刀,男尸就是死于火烧,王婆失踪或已遇害,没有生还可能,并不允许再翻案,案卷被封锁起来。

县廨中的人一度以为陈随疯了,不仅相信了只有十五岁的裴素素的验尸结果,还将凶手定为一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女孩身上,可他似乎谁的话都没听,可以说是一意孤行。

海捕公文一经发出,整个岳州都在通缉姚瑶,几千个经历老道的人一起找,可就是没能找到她,仿佛她真的消失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原主虽有想法去找陈随说,可陈随每每避开话题,要不就是拒绝见她,并把案卷室作为他一人的专属地,谁也不能进。

直到许远获得陈随信赖,有了案卷室的钥匙,才能让裴素素隔三差五进去一趟。

也就是说,现在跪在她面前的,是当年两件命案的凶手,也是那个纵使官府加大力度搜寻也未能找到一丝人影的人。

可一切都太巧合了,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吗?那为什么针对她一个小女孩?

裴素素对于她这乱得可以和马赛克一比的记忆实在是没话说,正想着怎么解决眼前这桩事,善解人意的许远闻声从县廨中冲了出来,一眼就认出了姚瑶,他可是对这个奇女子印象深刻。毕竟陈随曾说,绝不要小看一个背弃生母的人。

他赶紧叫来人,将姚瑶从裴素素腿上拉开,带进县廨中,并关上了门。

裴素素是记得那喊叫的,几乎嗓子都哑了,被拖走时,姚瑶一直在重复“表姐你不能不管我啊”的话。

说起来,姚瑶也只比裴素素小两个月,年龄不一样是因为裴素素是过年前几天生的,而姚瑶是年后所生,尽管如此,姚瑶看起来就是一个没长熟的小女孩,与裴素素那天然的成熟感完全不同。

这个案子已经过了两年之久,当年一意孤行的陈随已然遇害,而裴素素则差点遇害,可本该再也不出现的她,竟然又出现了,这是什么道理?

她……与竹隐说的人有关吗?

裴素素虽然脑子乱,但她梳理的本事不会因此而落下。

她有三个猜想,第一,当年判定结果时,陈随极有可能知道其中细节,他在等一些事发生,只是没等到他就遇害了,或者他是在为别人服务,潦草判定。

第二,这个案子就是姚瑶一手做下的,不过她背后肯定有人助力,让她脱离了官府的搜查,以至于在大力搜捕下,她还没被逮捕,或者是当年的捕手在一些阻力下并没有把职责落实到位,让姚瑶得以逃脱。

第三,当年有人针对裴明瞩,那么裴明瞩就一定接触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这件事足以让他丢掉性命,却不知为何牵连了姚瑶,让一切不好的证据指向她,那她一定是必死的结局,可她却又还活着,只有一种可能,她是为这件事回来的,她要从中得到什么信息。

镜头转换,姚瑶登场。

她满眼泪水,浑身无力地瘫坐着,这屋中此时已聚集了平安县所有的捕手,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生怕她有一举一动伤了唯一能断案的许远,屋里门窗紧闭,四下气氛严峻。

“说说吧,当年你是怎么杀了人之后逃的。”许远一脸严肃,高坐在太师椅上,低眼看着她。

“当年……当年我没杀人!”姚瑶猛地立起身来,“县令他污蔑于我,害我在平安县乃至岳州无法立足,只能颠沛流离……”

“颠沛流离?当年海捕文书贴了又贴,捕快搜了又搜,你是怎么做到颠沛流离的同时不被发现的?”

“是有人收留我!”

“呦,那那人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收留一个通缉在案的人,是谁啊,说出来我听听,也叫我见识见识。”许远一旦碰到这审案子的事就专心致志,不苟言笑,话语间的威胁极其明显。

“是县令!”

“你说什么?!”许远拍着案板站起身来,那声音环绕在房中,清楚地传入所有人耳中。

“我说是当今县令陈随!是他帮了我!还有,人不是我杀的!”姚瑶不肯改口,甚至声音还要更大,那双能望穿秋水的眼睛信誓旦旦地看着他,势必要与他争个高下。

“你明知道县令已然身故,却还拿他搪塞!现今证据确凿,你的案卷还工工整整地放在案卷室中,你还要抵赖!”许远指着她的鼻子怒道,满眼怒火。

“什……什么?”姚瑶仿若幻听,那双方才还明媚的双眼此刻慌然不定,眼珠子乱转,嘴唇颤抖着,“他死了?”

他还没有还她清白,怎么就死了!

“平安县上上下下几千人,谁不知道县令已故,还有两日就要过头七,你在装什么?”

话落,姚瑶脸上的震惊之色全然消失,她以一种看敌人的眼神看着他,似乎知晓希望渺茫了。

“快阻止她!”裴素素余光看到她的手以不可阻挡的速度从头上拔下那支银簪,迅速向她扑去。

可她速度太慢了,未来得及阻止,便看到她毫不犹豫地将银簪扎进自己的脖子中,瞬间鲜血淋漓,血溅到了裴素素的半边脸,又染红了姚瑶洁白的衣裙,她的双眼还睁着,那是怒视。

裴素素捂着她的伤口,想尽量减少血的流失,可没有纱布,血还是会流。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们没想到,姚瑶竟会自戕,那普通的簪子会锋利到刺穿她的脖子,捕快扑上来时,姚瑶的呼吸已经薄弱了。

裴素素就在她面前扶着她,她永远也忘不了姚瑶那双盯着她的眼睛,像是穷途末路的求助,还有她不肯松动的手,那样紧紧地抓着。

好在,经过众人千辛万苦的抢救,姚瑶活了,到底也是力气太小,没能扎入动脉,只是看着渗人了点。

待她醒来时,被关在一个小屋里,周围没人,但她能听到,门外守着几个人,他们都会武功,不过光听心跳与呼吸就能知道,他们的武功只能对付那些什么招式都不会的百姓。

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解决他们很简单。

姚瑶掀开被子,她的手脚被捆着,麻绳的力度还是很大的,但这难不倒她,她两三下就能解开,并且不用任何工具,不发出一点声音,想用这绳子控制住她,完全不可能。

她故意在屋子里制造出声响,引的外面的人不得不开口查问,却只听到一声惨烈的尖叫,出于不能让嫌疑人处于危险中的职业素养,其中一人推门而入,而正好中了她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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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仵作升职记
连载中风飒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