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皎理了理衣襟,顺着西街走去。
天香楼。
各式各样的脂粉味弥漫在空中,阮清溥被熏得头疼。昨夜坐了半宿马车,刚上天香楼又被锁进了房中。匆匆忙忙补觉不过两个时辰,现在又有侍女开锁。
阮清溥面带歉意地用帕子堵住了侍女的嘴,“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话音刚落她便三两下褪去侍女的衣服,侍女吓得连连摇头,最终身上只留下一件纯白中衣。
阮清溥脱下布衣,换上侍女的服饰。她走到房前再度检查了一番,确定无人能进来才蹲在侍女身前。
“我不是坏人,你不要引来人,好不好?”
阮清溥说罢用指尖拂去了女人的泪痕,“别哭嘛,我刚脱你外衫时看到了你手臂上的伤痕,告诉我,你是不是被抓来的?”
夜笙点头,情绪有所缓和,阮清溥取走她口中的帕子。
“你继续在这里待着,还是会受尽折磨,我是来救你们的,所以,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不好?”
夜笙胆怯地点了点头,“这里是...天香楼。楼主今夜要举行拍卖会...”
“楼主?天香楼的幕后人?”
“对,可我没见过楼主。自从被抓来,一直是一个男人代替楼主行使权力。外人管他叫皮条客,他的手下都是江湖人,所以官家的人...从来不敢进天香楼。”
“今夜拍卖的,不会是被抓来的女子?”
“是...所以掌事的命我们装扮你们,他说...这样才能卖个好价钱...”
“今晚,你们的楼主会来?”
“会。听他们说,今夜楼主要亲自主持拍卖。”
“我倒要看看来的是哪个混账!”
阮清溥顾不得咒骂,她尽量放柔语态,“你能否帮我一个忙?此事关乎你们能否恢复自由身!”
夜笙浑身一颤,宛若听到什么可怖的事。她推搡着阮清溥,“不行...不行...他们会杀了我...我还不想死...”
夜笙连连摇头,情急之下阮清溥忙着捂住了她的嘴,“姑娘,不怕,不怕。”
阮清溥面相妩媚,声线悦耳,哄起人来令人心安。她放下手轻轻拉起夜笙衣袖,触目惊心的红痕暴露在空气中,阮清溥眼眸一颤。方才只看到一角便已觉得丧心病狂,想来天香楼的勾当,远比表面的脏。
“你是哪里人?”
“平安镇,石村....”
“何日被抓来的?”
“半年前,那时天香楼已经换主,专抓我们这样无权无势的女子...”
“换主?”
“据说天香楼本是一崔姓商人的产业,只是不知为何,中途忽然变卖给了江湖人。而那商人也了无音讯,传言离开云隐镇了。”
“你这伤痕是何人所致?”
“天香楼的江湖人...我曾动过逃跑的心思,他们将我抓回来后...”
阮清溥掏出自己的手帕为夜笙擦着眼泪,“你恨他们吗?”
“当然恨!若非他们,我如今还在石村陪着阿娘...也不知离家的这半年,阿娘可安好...”
一声阿娘触动阮清溥的心,她拍了拍夜笙的肩,“我会救你出去,就今夜。有我在,没人敢碰你。你只要穿上天香楼为我准备的衣服不出房门,一直等到夜晚,可否?”
夜笙拂去眼泪,拉着阮清溥的手问,“那你呢?”
“我去看看其他人被关在哪儿,官府的人想必今夜也会来。若真的无计可施,我自有对策。”
“好...”
“不怕了,安安静静待在房中。”
阮清溥抽回自己的手,戴上面纱,向着门外走去。
“都麻利点,今夜来的都是贵客,要是有懈怠,有你们好看!”
阮清溥弯腰低头,没走几步便被人拦下。男人目光不善地打量着身着湖蓝色绸缎的女人,阮清溥侧过身子为男人让出路。
“大人,怎么了?”
“你瞎转什么呢?要是被顾大人看到,有你一顿打!”
阮清溥身躯一颤,像是被吓着了,她开口解释:“那胭脂的颜色不适合姑娘,我正要去换一款。我也是怕照顾不周耽搁了今晚的拍卖...”
“行行行!那还不快去!少给我偷懒!”
“是!”
阮清溥绕过对方跟着前方几位侍女下了楼,心里免不了一阵凝重。刚才拦自己的也算有身份,竟发觉不了自己一个生面孔,这天香楼究竟拐了多少女子!
眼下自己身处五楼,阮清溥推断五楼住着的姑娘们都是要被拍卖的。一二楼摆放着座椅,众人忙活着布置场景。阮清溥视线上移,三四楼进出着仆从,女子多出入三楼,男丁多在四楼。
这既是家青楼,六七楼就该是给“客人”准备的了。
江湖总盟离此处约有一日的路,今晚动静闹的越大,越能惊动他们。至于唐皎,自己心里竟也是期待她的到来。
阮清溥看不起六扇门中人绝非一天两天的事儿,可对于唐皎,她从未有过轻视之心。唐皎性情率真,为人木讷,若做官定会被同僚排挤。
她要是入江湖该多好,自己的血雨楼...罢了,又在痴人说梦,希望今夜唐皎能有法子接这些姑娘们安全离开。
“还愣着干什么?客房都打扫干净了吗?你们这群小妮子,没点姿色还不好好干活,又想挨打了吗?”
阮清溥学着前人端起托盘,托盘上摆着香炉,够讲究的。
夜幕渐临,天上飘起丝丝凉凉的雨滴,来天香楼的江湖人并未因这惹人恼的雨天而耽搁。
窗子被打开,凉风钻进屋子,冰凉的雨滴落在掌心,阮清溥盯着楼外暮色。楼外行人手握令牌,有此令牌者才有资格入天香楼。女人收回手,唐皎怎么办?她今夜能来吗?
自己全身上下最贵重的东西都要交代在天香楼了,唐小娘子若是不来,实属遗憾。
“小姐?”
夜笙怯怯唤她,经过小半天相处,阮清溥成了她最后的希望。
“我在呢。”
“待会儿会有人来接小姐,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阮清溥亲自为她戴上了面纱,夜笙的眼眸乌黑,是纯粹的墨色。经自己一倒腾,谁有资格说她不好看?
“别怕,我就算折在这儿也不会不管你呀。”
“小姐莫要说晦气话!”
阮清溥无奈一笑,真是和血雨楼的丫头们一样,她拍了拍夜笙的肩。
“出来吧。”
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夜笙起身,最后看了眼阮清溥,随即推门而出。
待夜笙走后,女人从暗处走出。她鲜少紧张,过去总有人在暗处保护自己,她知道无论自己闯了多大的祸都不会有事。难怪阿娘不待见自己,一事无成,出门在外哪有资格说自己是上官烟的女儿。
如今云舒身在飞无渡,云裳与自己走散,唐皎能不能进来都是个谜。夜笙以身犯险,天香楼的无辜女子幻想着逃出这座囚笼,阮清溥深知此次不是简单的历练,容不得半点差池。
“客官这边请!”
“李兄也来了!今夜我们可要不醉不归!”
“原来是明月阁少宗主!这边请!”
“没天香令也敢来?活得不耐烦了吗?”
“丢了?你自己怎么没丢?滚滚滚!”
“.....”
楼外雨下个不停,楼内已歌舞升平。阮清溥身着侍女服,趁着天黑翻出窗子。街上人来人往,阮清溥踩着轻功去了七楼。
屋内一片漆黑,女人吹亮火折子,白日人多眼杂,她能给自己留个窗都实属不易了。不愧是天香楼楼主的住所,空中漫着龙涎香,自打离开飞无渡,女人都快忘了此香的气息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颗珠子,女人眼皮一跳,天杀的天香楼,你拿什么赔我!若不是人手不够,老娘会拿保命的家伙吗!眼见着全身上下最珍贵的东西要糟蹋在此地了,阮清溥气的笑出了声。
堂堂楼主的客房,没点油水怎么可能!天杀的天杀的!不捞你一点油水愧对我的霹雳珠!
阮清溥将珠子丢到床底,翻起一旁的柜子来。
混蛋!龙涎香都用得起,柜子竟比老娘的脸干净!阮清溥不信命地继续翻着,有一处柜子上着锁,阮清溥取下夜笙的簪子,不过顷刻便将破开的锁扔向一旁。
待拿出柜中的东西,阮清溥愣在原地。她不可置信地凑近仔细瞧——斩相思。
不可动摇!就算是,又如何?做出这等事,就算阿娘在场,也会亲手砍了他!
阮清溥将秘籍装在身上,顺着来路返回。
“今日!是我天香楼一年一度的拍卖大典!也是天香楼举办的首届拍卖会!”
“各位侠客虽来自五湖四海,可只要进了我天香楼,都是亲若一家!”
“为助兴,今夜所有的酒水菜肴,都由我们楼主请客!”
台下欢呼声一片,阮清溥躲在暗处窥探。
“这天香楼楼主出手真阔绰!”
“可不是嘛,也不知楼主究竟是谁。天香楼开了快一年,我就没见过这所谓的楼主来过。 ”
悠扬的乐声流淌,众人欣赏着舞女曼妙的舞姿。后面竟还有人舞剑,引得一群江湖人喝彩声连连。
阮清溥扫视着台下人群,居上座,着锦衣华服。居下座,着素色布衣。搞了半天天香楼也是看人下菜碟啊,本以为给江湖人开的青楼是按照武艺高低排座呢。
大堂后方堆着铁笼,铁笼高七尺,由雪青色布匹遮盖,看不清里面境况。每个铁笼周围有四名护卫把手,持刀,着黑色劲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人嚷嚷着要见今日的拍卖品。
原本主持拍卖会的广海退到一旁,一白衣男子从堂后走出。男人面戴镂空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他身高六尺,看着倒也人模狗样,阮清溥在心中腹诽。
“今夜,我天香楼拍卖的非物,而是,人。”
“什么?”
台下躁动起来,男人拍了拍手,堂后的铁笼被侍从逐一推到了台上。阮清溥从怀中取出另一样物件攥在手心,警惕眼前。
“各位大侠走南闯北,身边缺个红颜知己岂不可惜?”
男人一手扯开布纱,铁笼里的女子下意识用手臂挡住了眼睛。待适应了光,她缓缓睁眼,谁料眼前座无虚席,一群男人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女人吓得蜷缩在一角,欲要呼救又发觉自己发不出丁点声音。
“长得是有几分姿色,楼主是从何处得来的此人?”
“都是些家贫卖身的姑娘罢了,不足挂齿。你们可否满意?”
“今夜一共二十位,一百两起拍,现在开始!”
混蛋!阮清溥恨不得割了他的舌头。门外传来骚动,似是有人在打斗。男人面色一沉,不悦地看向广海,广海示意,带人前去查看。
还没赶到门口,官府的捕快已手握兵器冲进楼内。
“大人!官家人来了!”
“官府奉命查封天香楼!闲杂人等,速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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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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