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将离倒吸一口凉气。
她当机立断道:“先别告诉老夫人,你立刻去找我娘拿银票!我先带人赶到赌坊去看看,”她学账本时也清楚了将军府的家底,这一万两现银极多,但凑凑也能勉强拿出来。
侍卫面露呆滞,有些茫然,“啊?”
赌坊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姑娘怎么能去呢?
元将离就是知道赌坊龙蛇混杂,才不能让于贤娘亲自去,她快步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身急声问道:“那赌坊的人走了吗?”
侍卫愣愣摇头,“还在门口守着呢。”
元将离大步离开,侍卫咬咬牙,赶紧去找于贤娘了。
元将离赶到将军府门口时,果然看到一个打手模样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襟边用黑线绣了两个字——六博。
八成是赌坊的名字。
赌坊打手在台阶下站着,看见她有些疑惑,躬身凑了上来,“您就是将军府的元姑娘?”
元将离沉声问:“元憧憬呢?”
赌坊打手笑了声,姿态低微,讲话的语气却没什么畏惧,哈腰道:“元公子赌输了银子,还不上,如今还在我们赌坊里待着呢。”
他瞄一眼元将离的脸色,冷淡凝重,似乎并不暴怒,目光正冷眼打量着他的脸。
他心里打了个突,赶紧垂头,笑着奉承,“我们赌坊每天那么多达官贵人来来往往,不过一万两白银,将军府怎么可能还不上?小人便赶紧来求见了,免得拖久了伤到元公子。”
元将离定睛看他一眼,冷笑一声,“你威胁我?”
赌坊打手一愣,这将军府的姑娘怎么讲话如此直白?
他赶忙摇头,赔笑道:“怎么会呢?小人只是担心元公子的安危,我们赌坊一贯是不赊账的,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给元公子赊欠了两回,可如今实在不成了,不然雍都的其他公子,该怎么想我们赌坊?”
元将离冷眼打量着他,“怎么,你们赌坊很受人追捧?”
赌坊打手笑道:“我们的主子可是五皇子,公子们都爱来我们这里玩。”
五皇子?
元将离眼睛微眯,冷声道:“你很希望我知道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赌坊打手一愣,连忙摇头,心中暗惊,不敢看元将离了。
元将离里不愿再与此人说话,下巴抬了抬,“带路。”
马车太慢,元将离直接叫小厮牵了匹马来,她纵身一跃,坐上马背,但不管怎么急,在大街上也快不起来,等到了六博赌坊时,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
她跳下马背,快步进去,赌坊打手赶忙跟上她的脚步。
“元姑娘,小人给您带路,免得人来人往冲撞了您。”
元将离置若罔闻,大步进了赌坊,进了这道厚门,一瞬间,吵嚷的人声便涌入她的耳廓,有大叫声、笑声、哭声,让她下意识皱起了眉。
她慢下脚步,跟着赌坊打手往前走。
赌坊里的人一半在自顾自地赌,一半围在一起议论纷纷,这其中有衣着鲜亮的公子哥,也有平头百姓。
他们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声音不算小。
“这就是元将军的小儿子?”
“管事的叫他元公子呢,肯定是了,真想不到,他居然能赌输了一万两银子。”
“早就听说元将军儿子是个纨绔,没想到竟如此过分。”
赌坊打手从人堆里开出一条道来,元将离一言不发走进,把这些惊讶、不屑、嘲笑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眼睛无声地在人群中寻找元憧靖的身影。
有人被赌坊打手拨开,刚要叫骂,就看到紧跟而来的元将离,“怎么来了个姑娘?”
无数目光落在元将离的身上。
蔫头耷脑的元憧憬听到声音,下意识抬起头,就看到了缓缓走近的元将离。
她脸色冷凝,是比之前训斥他时还要差的脸色,注视着他的脸,眼神中,分明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他几乎下意识地垂下了头。
元将离看到了元憧靖。
昨天离开时还光鲜亮丽的小少年现在脸色苍白,身上除了一身衣服,玉佩、玉冠……这些都没得一干二净,被身边两个赌坊大汉夹着,整个人说不住的狼狈。
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都不敢看她。
有个管事模样的男子迎了上来,襟边也绣着“六博”两个字,却是银线绣的。
他看到元将离手里明晃晃提着的刀,眉心一跳,微微躬身,笑眯眯地恭敬道:“这就是元姑娘吧?您可总算来了。”
元将离看都没看管事一眼,走到元憧憬面前,平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赌的?”
元憧憬嘴唇抖了抖,嗫喏道:“就,上个月。”
元将离:“为什么?”
元憧憬头低得更低,声音很小,“那个养大将的人,不玩斗鹅了,他在这里赌。”
元将离:“所以你想在赌博上赢他?”
元憧憬眼睛红了,想哭,但又觉得不能更丢人,“是。”
元将离讲话又冷又利落,没骂元憧憬,也没搭理赌坊的人,周围看热闹的人觉得这个贵女好像不大一样,渐渐安静了一些,兴致勃勃地准备看她要怎么办。
一万两白银呢,对将军府来说恐怕也不是个小数目。
赌坊管事笑吟吟地走过来,“元姑娘也听到了吧?您看,这银子——”他搓了搓手指。
“不急,元府稍后让人送来,”元将离终于瞥了他一眼。
局面僵持着,元将离冷声问:“他身上的东西呢?”
赌坊管事一愣,看了眼身上头上空荡荡的元憧憬,顿时了悟,堆着满脸笑道:“自然是也输给我们赌坊了,元姑娘可是想赎回来?”
这赎回来,必然比东西的卖价还要高。
元将离正要开口,便听到人群中突然挤出一个耳熟的声音,“元姑娘,您来了?”这声色有些急。
她转眼看去,便看到拨开赌客跑出来的贾少赫。
他脸色发黄,眼底青乌,看着也像是在赌坊里熬了一夜。
贾少赫快步跑到元将离面前,神色十分担忧,“我担心憧靖出事,特意先去筹了点银子,虽不够一万两,但也能应应急。你是来赎憧靖的?”
说着,他打开手里的木盒,露出里面的银票。
最上面一张,赫然是一千两银子的面值。
元将离视线从他的脸上下移,扫了眼银票,便再次注视起他的脸。
“你昨日也一直在这儿赌?”
贾少赫尴尬似的摸摸耳朵,低下了头,“我和憧靖一起来玩的,也输了几千两银子。”
也输了这么多银子?
元将离打量了眼他的衣着,也是只剩一身锦袍,头冠都输没了。
她微微皱眉,这个贾少赫,真是元憧憬实打实的纨绔朋友,这两人混在一起,绝无好事,上次斗鹅那个把大将主人找来的人,似乎也是他。
她心中划过什么,又定定看了贾少赫一眼。
贾少赫递出手里银票,元将离摆摆手,“不必,元府的人会送银票来。”
贾少赫只好讪讪缩回手,站去了元憧憬旁边,落难兄弟一般瑟缩着站着。
元将离独自站在包围圈中,随意一扫,看到近前的牌桌。
这张桌子是摇骰子的,庄家是个矮小但壮实的年轻男人,见她看过来,有些紧张地移开了视线,手指紧紧抓着骰盅。
元将离定睛看那人几眼,眉毛慢慢皱了起来。
“你们这骰子的规则是什么?”她突然问道。
赌坊管事一愣,顿时笑开了花,簇拥了过来,“元姑娘也会玩这个?我们这骰子是赌大小的,您要不要试试?”
元将离还没开口,一直装鹌鹑的元憧憬就喊道:“不行!”
他急切地看着元将离,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生怕她真要玩两局。
到时候一把、两把,岂不是要像他一样被套进去了!
这么想着,他几乎哀求似的看着元将离。
元将离并未看元憧憬,她盯着摇骰子的矮小庄家,指着他道:“就让他来摇。”
元憧憬更急了,几乎跺脚,“不行!我刚才就是在他那儿输的!”
但没人理会元憧憬,赌坊管事挡在元将离面前,笑眯眯问:“想赌便是要下注的,元姑娘,你要拿什么来做注?”
元将离来前在练刀,穿得简单,也没戴什么首饰。
她低头看看,解下腰间赤金宝石小刀的压裙佩,拍在桌上,“就这个。”
赌坊管事是有点眼力的,一打量便知值多少银两,又问:“那姑娘想赌些什么?”
元将离这才回头看了想元憧憬,他想冲过来,又被赌坊的打手左右拦住,她指尖按了按额头,冷声道:“他那块玉佩呢?就赌那个。”
那块玉佩是平安扣,他婴儿时身体不好,于贤娘辛苦寻来那块玉,又为他去寺庙开了光。
赌坊管事一口应下,“好!”
元将离这才不紧不慢走近赌桌,屈指敲了敲桌面,传出“咚咚”两声闷响,这桌子是实心的。
她目光看着那个庄家,话却是对着赌坊管事说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管事的,你们这么大的场子,总不会搞一些背地里的阴险手段吧?”
赌坊管事矢口否认,“元姑娘,这可不能胡说,我们赌坊向来童叟无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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