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慈和谢世卿躲在僻静角落,眼瞧宋如儿带着小厮拉着棺材来接宋青山归家。
宋如儿表情悲怆又木然,平淡地接受宋青山已死的事实。
宋亦慈以为以宋如儿的脾气定要在衙门大闹一场,她只是安静地安排打点着宋青山的身后事,果然只有伤痛能让人短时间内成长。
宋亦慈低声开口:“宋青山是被杀的,他指甲上残留的皮肉没错是因为他和凶手搏斗中,拼命反抗抓到凶手留在指甲中的。”
谢世卿低着头思索:“宋青山身上没有其余外伤,说明他和凶手相比,他处在优势,可是凶手却反杀了他,凶手一定找了其他途径制服了他。”
宋亦慈点了点自己颈侧:“没错,我刚才看了宋青山尸身,他这里有银针扎入痕迹。”
宋亦慈露出脖颈雪亮修长,谢世卿不自觉被吸引,但又转过身去,整个耳朵都红透了
宋亦慈不明所以谢世卿的反应,解释道:“凶手扎了他的颈动脉窦,颈动脉窦被称为睡穴,凶手一针下去他一下子陷入昏迷,宋青山失去反抗能力,凶手再将他吊死,伪装成他自杀模样。”
“文弱男人且在衙门能够行走自如。”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肖云天。”
宋如儿神色凄凄惨,小厮在前拉着板车拖着宋青山棺材,她走在棺材旁一手扶棺,一面抛洒纸钱接宋青山归家。
宋亦慈按耐不住,想要开口向宋如儿言明真相,谢世卿拉出她的手腕:“我想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便是你,你现在对她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放手,说不说在我,听不听由她,我只求问心无愧。”
谢世卿开口:“阿慈很多事情,你可以婉转一些,你做的事没错是真,可是伤人也是真,何必如此。”
宋亦慈义正言辞:“可是如果现在不向他们言明,他们就永远不知道宋青山死的真相。”
“你明明知道,你叔父同意火化,是因为知道宋青山死因有疑,四天才来接他归家,不过是在力量斡旋,争取更大的利益,阿慈你通透明白,为什么不愿相信人性本恶。”
宋亦慈彻底卸了力气,谢世卿扯开面上蒙着的遮羞布,让她不得不面对事实,没了勇气再上去和宋如儿道明。
也许正如谢世卿所言,宋仲泉早就清楚明白,只是让宋青山的死多了几分价值,让他最后在为夺得点利益。
宋亦慈收敛情绪,明白探查案件本身才是现在关键:“你可还记得你抓捕宋青山时他包裹里的那页纸?”
谢世卿想了想不明所以:“可是写着《针灸指南》,为何突然提起这?”
“那不仅仅是能否抓住背后凶手的关键,还是另一个惊天大秘密所在。”是否还有另外一个穿越者存在,利用现代知识肆意杀人的秘密。
谢世卿瞧瞧宋亦慈凝重深色,她面对有一切皆游刃有余,到底是何难题竟然让她露出这般神色,“另一个秘密?”
宋亦慈搓了搓手按捺不住心中焦虑,她没法回答谢世卿的问题,就算他是个可靠的盟友,但是告诉他,她是个来自异世的魂可能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穿越者存在,他恐怕只会把他当作疯子。
“这何处有小贩转卖杂书的地方?”
谢世卿料想到她还不愿向他提起秘密所在,也不催促,只想让她慢慢对自己放下戒心,。
“云纹街有金陵城最大的集市——东坊,设有专门倒卖古籍古书摊位,只是人员流动复杂,你想找卖书给宋青山的书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本书现在在肖云天手里,他肯定不会再给我看了,杀害姨娘的凶器是锋针,这几日我借着订制银针的由头去几家银铺瞧了瞧,都不是那几家的制造。”
“东坊倒是有一家银店,但是老板脾气怪异,她高兴了分文不取,不高兴了千金也不做你这单生意,正巧今日便开集。”
“现在便去瞧瞧。”
谢世卿定定看了她一眼,环顾四周:“等我一下,就一会。”
一会谢世卿拿着顶雪白幕篱从街角回来,抬手将幕篱戴在她的头上,宋亦慈因为身在孝期衣服多为寡淡素净颜色为主,今日便穿了件天青色广袖上衣素白长裙,花纹图样均无,看着恬静雅致。
谢世卿上下打量了宋亦慈一番,这幕篱果然很适合她,她如皎皎天上月。“东坊人多嘴杂,且离烟柳巷近,你不是还要去寻欢楼救元飘飘,切莫暴露了身份。”
宋亦慈点点头,切莫因为调查案件,耽误了搭救元飘飘,刘武真要在她面前撞死不可。
东坊不亏为金陵城最大的集市,官府划定了摊位,小商贩们各自摆放整齐商品,分门别类足足占据了一大块空地。
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好生热闹,谢世卿小心翼翼的将宋亦慈护在身后,生怕人群挤弄到她。
宋亦慈几度觉得气氛太过暧昧,谢世卿又会退回到一个谦谦君子的位置。
宋亦慈无奈叹气,真是秀才遇到无奈,你说理他不听。
大概是世家纨绔秉性,你越是不让他靠近,他越是撞得头破血流也要冲上前来。还不如听之放之,不过几日他便没了新鲜劲。
“再往前便是古书所在位置。”谢世卿小心护着宋亦慈穿过人群,宋亦慈倒是没事,他倒是被踩了好几脚,在这嬉闹的地界,他可不认识你是什么谢府公子。
这条小巷均是售卖女子珠钗水粉的,打边过边扎了一身的脂粉味。
“这位郎君,给你家娘子买支朱钗吧,你家娘子打扮得好生素净。”兜卖朱钗的大娘看着谢世卿小心护着宋亦慈,一手拿着金色牡丹钗在那吆喝,“我家才做的新品,好看得嘞。”
“还没成婚呐,还是未婚妻。”谢世卿看了眼大娘手里的朱钗,配色大胆做工精致,只是太过俗气,和宋亦慈不太相衬,“有没有淡雅点的样式,我家娘子喜欢淡雅些的。”
宋亦慈却绕过谢世卿直接接过金色牡丹钗,牡丹钗身也有一条和锋针一般的划痕。
名家做器物总会留下自己独特的印记,之前她还以为锋针上的痕迹是使用中不小心磨损导致。
“我很喜欢这个,大娘这是你做的。”
卖珠钗大娘笑道:“我就说你们郎君哪里懂女子家钗环朱佩,这可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我哪里会做这个,这是我们村里能人做的,她做的珠钗卖得最好最快。”
卖珠钗大娘还拿出几支花红柳绿的钗环来给宋亦慈选择,“这些也是那位大师做的,娘子可还喜欢。”
宋亦慈接过钗环细细查验,果然钗身都有一道痕迹:“这些我都很喜欢。”
卖珠钗大娘堆着笑意:“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那我给娘子都包上。”
“这珠钗大师手艺着实不错,我心中有些想做的款式不知道能不能找她定做。”
谢世卿熟练地接过钗环,大娘拿到银钱笑开花:“这大师就住在我们竹溪村东边,只是她这几日应当去祭拜她亡夫了,往年都要乞巧节后再回来。”
宋亦慈点点头:“倒是个痴情人。”
“你有喜欢的图样给我,她回来了我帮你交给她。”
“不必,改日我亲自上门请教她一番,女子对于首饰总有想法我想当面跟她说说的想法。”宋亦慈解释道。
“娘子你可得跟她说清楚,她天生眼疾,看图纸不慎明白,脾气还不好,要不还是我帮你。”
宋亦慈也不再坚持:“也好,那我改日便帮图纸送来。”
谢世卿怀抱这钗环跟在宋亦慈身后,打趣道:“没想到娘子喜欢的是大俗大雅的明艳款式,是我没弄清娘子的喜好。”
宋亦慈见人多嘴杂不愿和他口舌之争,谢世卿扬着笑,梨涡能乘酒般。“前面便是卖古书的摊位了。”
古书文玩摊位位于东坊集市角落,只有寥寥几人,宋亦慈终于逃脱开人群,长呼一口气,谢世卿识趣地离她两人的距离。
宋亦慈挨个摊位询问是否有卖针灸相关古籍,均未得到答复,走到最后摆在最角落位置摊位,一位爱笑的大哥热情招呼他们。
“你们说卖医药古籍?我们一般只收传记古书,医药古书一般生涩难懂,没几人愿意看,赔本的买卖谁都不愿意做。”
宋亦慈想了想打算换个方向,既然宋青山的锋针便是在东坊集市上买来,那他定是来过这里,“大哥,你可记得大约一月前有个这么高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公子来过这里?”
宋亦慈比划在谢世卿耳朵位置,小贩无奈打断他,“说来不巧,一月前我家里老母生病,我这大半个月都没来过这里,我把摊位转租给了一个瘦高个的外乡人。”
“你们摊位还可以转租?”宋亦慈长叹口气,那搜索范围不是更大了。
小贩见自己说错话,连忙压低声音:“规矩是不行的,但人是变通的,这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么,没得法子。”
谢世卿挑了两本字帖,虽说非名家所写,但字形飘逸却下本有根骨,很适合女子练习,“你可还记得转租人的样子,他现在住哪里可还记得。”
“匆匆一面的外乡人,哪里还记得,不过他倒是背着一箱子的书,看着像个文弱书生。”
宋亦慈捡起书摊上炭笔,寻得空白纸张,进行简单炭笔速写,不过几分钟,一张栩栩如生的肖云天素描便跃然纸上,她将画像展示给小贩,“是不是这个人?”
小贩摇摇头:“不是他,这是何种画法,怎么如此像真人?”
谢世卿定睛看去,宋亦慈将肖云天画得十分传神,心里不住告诉自己宋亦慈是为了案件进展,但难免占有欲作祟。
他不停告诉自己,他只是占了宋亦慈三年未婚夫的名头而已,不能这般心生占有欲,惹人厌恶。
宋亦慈泄气:“不是他?”
“我看这两幅字帖就挺好,买来送我未婚妻正合适。”谢世卿将选好的两幅字帖送上去,打断小贩询问,“那转租人再来寻你,你可来告知我一声,我这未婚妻学医成痴,想买几本医书。”
小贩欢欢喜喜收了钱财,“那是一定的,一定的。”
“宋姐姐——”
只见吕婷背着药箱带着个衙役就跑过来,吕婷站在她跟前直喘气,扑通一声,这名身材高大魁梧衙役竟然当街直挺挺地跪下。
语气悲壮绝望:“宋神医,求求你救救我家娘子和我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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