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颂只笑笑不说话，他抬起头仔细看着面前的女人，斟酌片刻才开口表明自己的想法：“其实，虽然我发现了你的秘密，但我并不感兴趣。”
林缘生眯了眯眼像在考量他的话有几分可信程度，“你刚才可是说，人总是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感到好奇，怎么现在又说不感兴趣？”
江颂的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眼睛里闪过一抹幽深，“好奇是好奇，但我更觉得自己的性命更要紧，去探寻你的秘密，或者去了解戈斯部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帮助，更何况…”
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略微思索片刻才带着笑意的看向林缘生：“更何况，如果我真的去探寻，若是得罪戈斯部落的其他人，我想对你来说也是一件麻烦事。”
林缘生不语，但表情中却露出淡淡的欣赏之情，江颂身体微微后仰，懒散的靠在椅子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幽香，闻起来让人的内心都平静了许多。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希望我去找到你的族落？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除去和沈昭愿有关的事之外我不会去管其它的。”
说到这里，江颂微微皱眉，他的脑海中再次不可抑制地回想起那个雪地里的场景，眉头微动。
林缘生摇了摇头，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既然如此，那我就没什么可和你说的了。”
她站起来准备离开，江颂也立刻站起，终于问出了那个他一直疑惑的问题：“等等，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说会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还记得我的那个问题吗？”
女人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做出一副思考的姿态，她坦然地重新坐了下来，手中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她用手撑起下巴，另一只手解闷似的去搅动咖啡杯。
看了江颂一眼，林缘生的表情有些愁苦：“你所看的那本书中真真假假，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认为的，你也觉得我们戈斯部落的族人是魔鬼吗？”
林缘生说着，表情流露出一种江颂看不懂的神色，江颂挑眉，拢了拢自己那个卡通睡衣，这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滑稽。
“或许吧，也许你真的是魔鬼也说不定？”
林缘生心里有些不悦，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搅动咖啡的手快了一些，江颂只装作没看见她的变化，依然自顾自的说：“但我觉得，魔鬼也好天使也罢，既然你能选择帮我，对我来说就是恩人。”
“你很懂得说话的艺术，但是不得不说我很满意你这句话，江颂，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聪明的人，所以对你的话我也会尽量有问必答。”
林缘生微笑着点头，她晃动着咖啡杯感受着热气扑在脸上的温度。
江颂不语，只是略带询问的盯着她看，那暖黄色的灯光照在林缘生乌黑发亮的头发上，把她衬托得更加优雅了。
“既然有问必答，那就请告诉我，你为什么有两个面孔？”
“你发现了一些规律，不是吗？也许上一次在电脑中与我见面时你还不确定，但今天与我见面时我相信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是不是这样？”
虽被看出了心中所想，江颂依然淡定的点了头，他在林缘生期待的目光下把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又转移到她的头发上，“我现在面前的你，是你年轻时候的样子对吗？”
林缘生惊喜的点点头，示意江颂继续说下去。
“而你现在真实的模样，我想应该是头发乱糟糟，看起来有些苍老的样子吧？”
他沉吟片刻，店里一时没有动静，只有那鱼缸中的水在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江颂垂下眼睛，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抬起头：
“你无法离开你的店，所以在我清醒的情况下与我见面时你会是苍老的脸，而在我的梦境或者幻觉中，你更喜欢你年轻时美丽的脸庞，是这样吗？”
林缘生听着江颂说的话，胸口因激动而上下起伏着，颤抖着站起来，那哆哆嗦嗦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失去了支撑点一样，江颂感觉她下一秒就会融化得只剩一堆骨架。
“哎呀呀，你真是不可多得的天才，看来我那是选择帮助你，给你完成心愿，是正确的决定，可你有一点错了，我可不是不能走出这个店，我是不愿意出去，我不想走出去。要是被人发现了…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他们一定会害怕，会烧死我的…就像克穆斯顿一样…”
林缘生的表情又变得恍惚，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像她苍老的时候那样空灵，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只有嘴唇在动，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江颂能精准地听见她口中的一个名字，可他没有打断，也没有过问，只是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哎呀呀，我说了太多奇怪的话了是不是？你没有被吓到吧？”
林缘生尴尬地笑了一下，她又变成那副迷人的样子坐到椅子上，江颂并不接茬，他只是继续说着自己的话：
“我很好奇，也许你身上有神秘的力量帮助我，可就像你之前说的，你无法倒流时间，只能把我放在一个较为缓慢的时间线中，那么我想…既然你不是万能的，会不会还有什么事情是无法逆转的？比如死…”
“猜到太多对你来说可不好。”林缘生阴沉沉地笑了，她看到江颂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突然很开心的晃动着咖啡杯，里面棕色的咖啡液不小心洒在了桌子上一点，她也毫不在意：
“你觉得人的死是无法逆转的？”
“难道不是这样吗？”江颂急切地问，面前的女人不赞同地摇摇手指，像是责备他怀疑自己的能力一样。
“如果人的死亡无法改变，从一开始我就不会帮你了，但是有一点你说的对，死亡是不可避免的。”
林缘生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江颂甚少看见她这样的表情，自己的心脏也不由得猛烈跳动起来。
“我不是无所不能的，从我只能把你放进时间线里而不能逆转时间的事中你就知道，世间有些事情我是不能，也没有能力插手的。就比如平衡，世界上每天都会死去那么多人，其实他们的命运都是被规划好的，有一些比我们更有能力的人来参与人们的死亡，也就是说，有些人应该死去的命运是命中注定的。
“我说的太复杂或许你听着也很难理解，简单点来说，如果你想要拯救沈昭愿，让她避免死亡，那么就要用另一条命去抵消掉沈昭愿原本应该消失的生命，至于是谁都无所谓，就算是死掉一个不相关的人，只要能抵消掉沈昭愿那条命，就能够瞒天过海，其实是造物主懒得去一个个查看那些死去的人的名单，只要数量对得上就好了。”
林缘生说完，江颂的脸色已经苍白，他感觉自己的心有什么东西在变化，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好像在警告他什么，林缘生的眉头变化了一下。
她站起身走到鱼缸那边去喂鱼，白色的连衣裙开始蠕动，看起来很恶心，不多时她的身上那件白色的裙子就变成了一条大红色的，更加长的连衣裙，那连衣裙拖在地上，看上去像血液一般蜿蜒着。
看着那抹颜色，江颂连忙闭上眼试图赶走沈昭愿在雪地里的那片血红，鼻尖萦绕着店里淡淡的幽香，江颂嗅着那香味慢慢冷静下来，他松开自己那不知道何时紧攥着的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自会想办法。”
他的脑子已然变得清明，除了心中有些沉重，他现在并没有其他痛苦的情绪。
江颂站起身开始细细打量这家店，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在那放着鱼缸的桌子上的角落旁放着一个花瓶，花瓶下方压着一个卡片，那花瓶里装着几朵玫瑰花，江颂觉得眼熟，想了想才记起来这花是和宋蔓家里的那玫瑰花一模一样。
“你喜欢这花？”林缘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了然的挑眉。
江颂微不可察地点头，注意都放在那几朵玫瑰花上，林缘生走过去喷了喷水，懒洋洋地抚摸着那暗红得几乎有些发黑的花瓣。
那玫瑰花的感觉很特别，花瓣上展现出独特的天鹅绒质感，因为刚刚被喷了水，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看起来更是神秘，花瓣紧促地包裹在一起，衬托得格外高贵美丽。
“这是黑巴克玫瑰，很漂亮吧？我前几天新得到的呢。”林缘生一边说着一边怜惜地看着玫瑰花。
“黑巴克？倒是稀奇。”
江颂失神地盯着那玫瑰花，林缘生手中端着咖啡，扭着纤细的腰肢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在江颂耳边说了些什么，江颂立刻直起身子走到那花瓶前面，他毫不客气地拿起一朵黑巴克玫瑰，眼神下意识地扫过那张白色的卡片，上面写的是一些奇怪的文字符号。
“你拿我的东西，都不说一声谢谢吗？”林缘生好笑的看着他拿着玫瑰花的手，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江颂扭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相信你会有办法让我把这朵花带回现实的。”他说着，站在门口去拧门把手。
“等等，你就这样出去可没法回去。”林缘生把手中的咖啡递给他，笑意不达眼底，江颂抿着唇接过咖啡，那咖啡依然蒸腾着热气，里面倒映出江颂的脸庞。
他打开门走出去，身后的林缘生又叫住了他，她打量着江颂身上那蓝色的卡通睡衣，终于忍不住吐槽：“你这睡衣倒是可爱，就是和你气质不太搭。”
江颂一愣，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睡衣，嘴角流露出一个笑，眼角也溢出温柔的神色，“昭愿给买的，我还挺喜欢的。”
在林缘生挤眉弄眼的表情里关上房门，江颂又一次站在那草地上，神色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四处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东西，便抬头一口饮尽那咖啡。
咖啡很苦，江颂觉得那是林缘生故意弄成这个味道的，他的脸色扭曲着，咖啡杯因为手软而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碎片弹在了江颂的脚边，他感觉自己听见了林缘生若有若无的尖叫声，还没等咧开嘴笑，就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开始昏沉，江颂默默攥紧了手中的黑巴克玫瑰，瞬间失去了意识。
“小颂！小颂！江颂快醒醒！”是夏程的声音，还没等江颂睁开眼睛，他就感觉自己的脸颊上被重击，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被夏程扇了一巴掌。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入眼的就是夏程那张圆圆的，涨红的脸，夏程松了一口气，他一下子失去力气般地低下头，随即神色有些疑惑地看江颂的手。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江颂的一只手里握着那颗橙色的水晶，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那朵红得发黑的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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