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完全暗了下去，季周远坐在副驾驶位上一副悠闲自得的姿态，他的下颚紧紧绷着，仿佛是在忍耐着什么情绪，但是那高挺鼻梁上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不屑的表情。
江颂没有说话，但他也的确好奇，季周远本应该是在原时间线上代替江颂继续生活的人，究竟是怎么得到林缘生的法力呢？
季周远笑了笑，看着江颂眼里的疑惑和思考露出一丝戏谑，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掌撑住脑袋，如大提琴一般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我都知道，我是一个替代品，我是代替你江颂生活在原本的时间线中的，林缘生…是她创造了我，她在创造我的时候也许是怕我太过于愚蠢，竟然自作主张地在创造我的时候多加了点聪明。”
季周远忽然把两只宽大的手捂住脸，头颅深深地埋在了自己的手心里，身体开始轻微的颤抖，他的嘴角露出很大的笑容，发出低低的笑声。
“所以我从一开始的时候，潜意识里就觉得怪怪的，但是说不出哪里奇怪…我总会认为自己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后来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我可以看见林缘生的小店。
“你都不知道，她在小店里看见我的时候那个样子看起来很吃惊，就好像根本没想到能和我见面似的，她那乱七八糟的头发，还有骷髅似的脸真是够让人心烦…”
季周远说着，眼睛不着痕迹地去看江颂的表情，后者的脸色微微凝滞，不过内心里有有些想笑，原因无它，因为江颂自己在看见林缘生的第一眼也是不怎么舒服的，他思考了一会才问：
“所以…是她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她怎么会主动告诉我呢，不过我一见到她就很讨厌她，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我在她的小店里转了一圈儿，和她聊了一些有的没的，该说不说她那些东西可真漂亮是不是？光彩夺目的石头，闪闪发光的…”
季周远说着，发出更加短促的一声笑，声音听起来带着嘲讽，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眼睛直直地去看着车外不断倒退的景色，似乎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她给我加了太多聪明，本来你就很聪明，她在你的基础上又加上了更多的智慧给我，竟然让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附有她魔力的大鱼缸…看起来闪闪发光的，是紫色的光，我一眼就看见了。”
季周远的脸上浮现出满满的得意。
“我一点也没有犹豫，伸出手就摸了上去，她还想要阻止我呢，甚至立刻用她的法力把我弹开，也不知道她是活了太久脑子不灵光了还是怎么样，反应速度那么慢…在她的法力击中我的一瞬间我就已经触碰到了那个大鱼缸。”
季周远说着，嘴巴立刻紧紧抿上，下巴紧绷着似乎是在压抑着那即将翘起来的嘴角，可从那眼神里却迸发出毫不掩饰的嘲弄和兴奋，脸部肌肉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发出微小的颤抖。
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季周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狰狞的表情，他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一丝不苟的头发也随着他的笑容而垂下一绺贴在额头上，那双大眼睛里藏着癫狂和兴奋。
“你知道吗，在我触碰到她那那个大鱼缸的一刹那，无数的画面就涌进了我的脑子里，就好像有一股寒气顺着我的手指钻进我的身体里，那些画面全部钻了进来，我这才知道原来我只是一个人代替你而存在的，我是一个替代品…”
季周远的声音慢慢变小，最后只是轻声地呢喃，像是自己说给自己听，可他那低沉的嗓音在这狭小的车子里却显得那么清晰，一字不落地进入了江颂的耳中。
“所以，你就这样，不但得到了你被创造的所有记忆，还得到了林缘生的一点神力？”
江颂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继续开车，今天堵车的时间似乎格外长，他瞥了一眼时间，距离和明棠通电话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车子几乎没怎么动。
季周远不置可否地抿紧嘴唇，他把身体放松地靠在了副驾驶的椅背上，路灯的惨白的灯光被遮住只留下他那阴霾的看不清表情的脸。
在又一次停下车时，季周远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他的脸上又一次浮现出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刚才那沉闷的气氛是江颂的错觉一样，敲了一下车窗发出清脆的声音。
季周远挥了挥手，江颂这才注意到他那手指上戴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银色戒指，在夜晚路灯的照耀下发出淡淡的光芒。
季周远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快步离开，他那宽大的身影略显单薄，很快融入在一片黑暗中消失不见。
江颂凝视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唤回他的思绪，回过神来去看道路，那原本格外堵塞的交通此刻竟变得畅通。
真奇怪，刚才季周远在车上时那么堵塞的交通怎么会在他离开之后变得如此畅通呢？
月牙越发地明亮，似乎想要变成太阳照亮黑夜，雪花依然在星星点点地飘落着，融化在地面上和屋顶上，江颂的车子在这片雪中不断加速着，最终在八点半时来到了永楽。
这么久没见宋明秋，她似乎已经变得更加妩媚，那烟熏似的眼影更加重了，她穿着更加深的毛绒皮草外套，乌黑的头发在酒吧五彩斑斓的光线中更加耀眼，唯一不变的是她那通红得像血一样的口红和热情的笑容。
宋从秋的身边站着宋蔓，她的头发似乎剪短了些许，此时变得更加干净利落，一双锐利的眼睛依然不变正在盯着江颂看，她还是穿着那身古板又正式的职业装，这副模样看上去和这嘈杂的酒吧格格不入。
“江颂，好久不见了，你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呢？”
宋从秋热络地对江颂招手，宋蔓对他微笑着点头很快移开视线，江颂知道她还是在为宋从秋被绑架的事情格外在意而想去和他多聊一聊关于x计划的事。
因此江颂丝毫不敢移开视线，他只盯着宋从秋去看，即使余光里能看见宋蔓的目光炯炯，但依然刻意忽略去装作看不见。
宋从秋摸了摸自己那柔顺发亮的头发，她带着江颂穿过随着强烈鼓点跳动的人群，打开门走进那略微安静一些的走廊，走廊上的灯光是昏暗的蓝色和橙色相互交替着的，偶尔有醉醺醺的人脚步蹒跚着走进卫生间，江颂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绕过那些满身酒气的人紧跟上宋从秋。
宋从秋忽然停了下来，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这里一动不动，江颂不禁疑惑，扭头去看自己身边的她，宋从秋垂下那又长又浓密的睫毛遮盖住眼睛里的情绪，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站在那里，就站在那里…肩膀略微颤抖着…
在颤抖吗？难道在哭吗？为什么呢？
“江颂，你和小棠经常聊天吗？”
宋从秋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带着莫名的不自信，她的眼神里闪烁着无人得知的难过和紧张，漂亮的美甲也无意识地镶嵌在了手心里。
江颂微微愣了一下，他有一瞬间没有明白宋从秋的意思，只是下意识地摇头，两秒之后他立刻回应着：
“当然不，她只是因为一些案件的事情来找我聊一聊而已，她…就是一个我认识的警官，仅此而已，更何况我有女朋友，你知道的，沈昭愿，她是我的女朋友。”
许是听见这几句话，宋从秋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指尖慢慢松开露出那深凹进去的指印，脸上重新挂出明媚的笑容去和江颂对视，就好像刚才的模样是江颂的错觉一般。
“小棠在最后一间包厢里等你，快去吧。”
宋从秋说着，又很快转身跑开，江颂伸出手想去拉住她说些什么，但最终只碰到她身上那件皮草外套的一点绒毛，看着宋从秋跑开的背影，江颂心里逐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想法，这样的想法让他有些惊讶地扬起了眉毛，但是很快他又笑了出来。
摇了摇头，江颂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他摸了摸自己的眼镜框，抬脚走进最后一间包厢。
里面的明棠已经等候多时了，她此时正握着一个玻璃杯，低下头表情认真地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直到江颂打开那扇包厢的门，才仿佛如梦初醒一样抬起眼睛。
“江颂，关于韩斯典的事情…我想和你聊一下关于他母亲的事情，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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