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这是这么多轮以来,莉莉丝第一次参加本森子爵的葬礼。

那是一个阴天,穿着黑色丧服的人们聚集在墓地,把白色的花朵扔在棺材上。

然后闭上眼睛,为逝者祈祷。

瘦弱的赫卡特·本森站在她肥胖的弟弟维德·本森身边,默默地低着头。

整个葬礼安静而肃穆。

葬礼结束后,赫卡特来到了莉莉丝身边:“谢谢您能来,公爵小姐,如果父亲知道公爵小姐来看他,一定会觉得非常荣幸的。”

当看见赫卡特红肿的眼睛时,莉莉丝的良心有一点不安。

“对不起,赫卡特,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莉莉丝说,“请节哀。”

“不,公爵小姐,这件事与你无关,这不怪任何人。”赫卡特抽泣着说,“这只是一个意外。”

不,我知道这个意外会发生,但是我没有阻止,也没有警告你。

莉莉丝象征性地抱了抱赫卡特,以示安慰。

当她贴着赫卡特的发丝,拍着赫卡特的后背时,看见赫卡特的弟弟--维德·本森带着一个老头走了过来。

见到这一幕,还没有散去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莉莉丝的眼睛不愉快地眯了起来。

她认得维德带过来的那个老头是谁。

她知道维德会做什么,但是却没有想到他一刻都等不了,在本森子爵的葬礼上,就把这个人带了过来。

“姐姐,”维德亲热地笑着,“快来和马洛伯爵打个招呼,他一直很想认识你。”

赫卡特还没来得及回头,但是莉莉丝很清楚地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僵住了。

赫卡特的脸变得惨白。

莉莉丝的身体也有点颤抖。

马洛伯爵是个很有钱的伯爵,但他不止有钱。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六十多岁伯爵的变态爱好,他热衷于娶年轻且地位不高的姑娘为妻,并折磨她们。

在此之前,他的第五任妻子刚刚死去。

那都是一些身份卑微,无人关爱的姑娘,并且在妻子死后,马洛公爵会给妻子娘家一笔钱封口,所以并没有什么人会去追究姑娘们的死因。

赫卡特是多么聪明的女人,她知道本森子爵家和马洛伯爵家毫无交情,年老的伯爵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而且她也知道维德刚才的那句话已经预示了他们即将会有的交情。

“您好。”赫卡特虽然强装淡定,但是颤抖的声音暴露了她的恐惧,“很高兴见到你,马洛伯爵。”

“我对本森子爵的逝世感到非常遗憾,他怎么能抛下这么漂亮的女儿,一个人离开呢。”老伯爵握住了赫卡特的手,“看看,可怜的本森小姐,眼睛都哭红了。”

“是啊。”莉莉丝将赫卡特的手从老伯爵的手中抽了出来,握在手里,“我也受不了自己亲爱的朋友因失去家人而伤心,能允许我和我的密友私下聊一聊吗,伯爵先生,我想安慰一下赫卡特。”

“当然,当然。”老伯爵笑着看向莉莉丝,“公爵小姐真是善解人意。”

面对那个褶子堆在一起的笑脸,莉莉丝有种现在就抽出藏在身上的匕首,插到这个老畜生身上的冲动。

在数不清的坏结局里,也有关于这个老家伙的结局。

那是在第六任妻子赫卡特死去之后,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又失去了王子妃身份的莉莉丝因为一次误会事件,被暴怒的罗纳德王子记恨,他唆使国王,将自己嫁给这个老家伙。

莉莉丝还记得自己在那有过数任主人的卧室里,找到一个破烂却藏得很隐蔽的本子。

那个本子的纸张皱皱巴巴,有些地方被泪水浸湿,有些地方被血浸染。

但是上面却记录着一些商业上的想法。

那是这个卧室的上一任主人,赫卡特留下来的。

她在被虐待的间隙,靠着幻想支撑着自己,她在本子上写出了很多天才的想法,幻想出了一个店面,每天记录着幻想的营业额和进出的货物。

那个幻想出的商店营业到本子的三分之二,就消失了。

赫卡特最后并没有实现梦想的机会。

她死了。

后来在莉莉丝被无休无止地虐待,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到尽头的时候,就会去翻那个本子。

在那个华丽却清冷的屋子里,蜷缩着受伤的身体,借着月光,一页一页翻着本子的时候。

莉莉丝有时候快要分不清纸上的血与泪,哪些是自己的,那些是赫卡特的。

或许它们已经混在了一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于那个本子,但是看到那些文字的时候,翻着那个本子的时候,她的寂寞和痛苦就会有所减轻。

即使心里想着这是游戏,这是个坏结局,但是经受的痛苦和疼痛却是实打实的。

也许是因为那个本子有一种神奇的魔力,那个魔力戳中了莉莉丝。

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莉莉丝产生了想要了解赫卡特的想法。

也正是因为那样,当身为商人的男主之一哈伦·希尔提到赫卡特时,莉莉丝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名字,并在进一步的发掘中拼凑出了她的故事,被她的天才所折服,想要和她合作。

莉莉丝把赫卡特拉到角落处。

“赫卡特,”莉莉丝问,“你还好吗?”

“……”赫卡特嘴巴张了张,话还没有说出口,眼泪已经汹涌而下,“我不知道,莉莉丝小姐,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应该如此失态的,但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知道我好不好……不,我可能不好!”

她的眼泪糊住了视线,喉咙里传来的声音和视线一样模糊。

莉莉丝静静地看着她哭,直到她慢慢地平静下来,身体因为喘不上气的抽泣而颤动。

“冷静下来了吗?”莉莉丝递给她手帕。

“是的。”赫卡特擦着眼睛,“让您看笑话了,莉莉丝小姐,我不过是太害怕了,我恐惧我即将到来的命运,但是或许那个并没有那么糟,我应该接受它。”

莉莉丝问:“如果你已经知道了那是一件糟糕的事,为什么又要说那没那么糟呢?”

“因为没有办法改变,”赫卡特低着头,“维德会成为新的家主,家族里所有人都会支持他。他……他是一个做生意的奇才。”

那个奇才是你,是你一直被隐在幕后,被夺去果实。

莉莉丝问:“真的没有办法改变吗?”

她的语气过于笃定,让这个疑问句变成了一个否定句。

赫卡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当然?”

“赫卡特,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莉莉丝说,“从我们的接触中,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有商业头脑的人,但是在你弟弟身上,我并没有看到这一点,我一直在好奇,真正为本森家创造财富的人到底是谁。”

“那是……”

“本森家应该不缺钱吧,但是维德为什么要那么做?”莉莉丝问,“他难道不是在嫉恨你吗?”

“……”

“你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让他过上了奢侈的生活,可他却嫉恨你,甚至想要亲手把你送入魔窟,渴望用你的死攀上地位更高的贵族,并捞一笔钱。”

赫卡特绝望地说:“可是……我还能怎样呢?”

莉莉丝看着她:“你可以到我这来。”

赫卡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红肿的眼睛。

“你还记得我们聊天时,我曾经问过你,假如我有典当行和珠宝店之类的商铺,要怎样经营么?那不是假如,”莉莉丝弯起嘴角,“我真的拥有那些产业,并且正在经营它们--当然,这是个秘密。”

“天哪!”赫卡特用双手捂住了嘴,“您是说您在经商?!”

“是的,所以我可以为你提供存在之地,我会让你帮我打理所有的产业,你会获得自由,发挥自己的特长,做自己喜欢的事,并得到应有的报酬。”莉莉丝说,“你可以靠自己的智慧和劳动生活下去!”

赫卡特的眼睛闪出了光芒。

她想起了之前和莉莉丝讨论商业时候的时候,那种被人认同,惺惺相惜的快乐。

赫卡特问:“那您有什么要求吗?”

莉莉丝笑了,不愧是赫卡特,这么快就找回了状态,恢复了商人的特质。

“我只有一点要求--你必须舍弃‘本森’这个姓,并断绝一切与本森家的联系。”

是的,我知道你的父亲会死,我知道这个意外会发生,但是我没有阻止,也没有警告你。

即使我改变了这一次意外,你依然会陷在同样的环境中,最后依然会落得同样的境地。

改变的只是推后的时间。

如果继续处在这个环境里,即使推迟了时间,也无法改变你的命运。

与其如此,不如让我彻底改变你的结局!

“你可以考虑一下再给我答复,但是希望你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你会有怎样的命运。赫卡特,我不希望你固守着一个无用的姓氏,走向凄惨的未来。”

这是莉莉丝第一次参与改变游戏配角的命运,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不会改变赫卡特,也不知道自己的话会不会影响到赫卡特的选择。

她更不知道一切会不会按照自己的预想前进。

她本来是有信心的,但是当她看见马洛伯爵时,过去的种种不堪的回忆便潮水一般涌来。

那让人有些丧气。

莉莉丝乘坐马车回到公爵府的时候,多琳和约克正坐在不远的山坡上吃晚餐。

“小姐!”看见莉莉丝,多琳马上跑了过来,“欢迎回来,今天出去开心吗?”

说完,多琳才想起莉莉丝是去参加葬礼:“啊,不对,赫卡特小姐怎么样?”

她活泼的样子意外地抚慰了莉莉丝的心情:“她还好,不过新的本森子爵想让她嫁给马洛伯爵。”

“什么?”多琳惊讶道,“那个老变态?!”

她说完,马上又捂住了嘴。

莉莉丝弯了弯嘴角,摸了摸多琳的脑袋:“你怎么这么可爱。”

“不要逗我了,小姐。”多琳懊恼地看了一眼莉莉丝,然后又忧心地说:“小姐,你要帮帮赫卡特小姐。”

“怎么帮?”

“像骑士一样,”多琳挥起双手,做了个拉弓的姿势,“射穿坏蛋的心脏,把赫卡特小姐解救出来。”

丧气的情绪在多琳充满活力的声音中慢慢消散。

“是吗,”莉莉丝笑着问:“如果我那样做,你也会给我做晚餐吗?”

多琳红了脸:“小姐!”

莉莉丝看向远处的约克:“我太伤心了,我的贴身女仆,竟然给外人做晚餐。”

“您、您又没说过想吃我做的东西。”

“这还需要说出来吗?”莉莉丝捂住胸口,“我在多琳心里,难道不是第一位吗?”

“好了好了,你想吃什么,我都给您做。”多琳急切地道,“小姐在我心里当然是第一位了。”

莉莉丝又笑了起来,感觉今天白天的郁闷一扫而空。

“对了,小姐。”多琳又开心地说,“王子殿下给您来信了。”

莉莉丝的笑容滞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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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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