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知蕴熬了通宵却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她脑子还有些懵。
下意识摸过手机，接了视频。
费力地睁了睁眼皮，看到那头是向来严肃的母亲时，她也想不起旁的，又闭上眼睛打着瞌睡。
沈母推了推老花镜，往前凑了凑，“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睡醒？昨天干什么了？”
沈知蕴拉了拉被子盖过头顶，难得露出一些没睡够的小脾气。“和瑶瑶聊天呢，我好困，先睡了。”
“瑶瑶是谁啊？”一侧的沈知明问道。
沈母看着视频里露出的碎花床单，眉不自觉地拧着，随口回了一句，却又有些不确定：“高中有个叫瑶瑶的女同学跟她玩得挺好，应该是她吧。”
“B市的？那家境应该不错。”
沈母忍不住朝身边的沈知明瞥了一眼，怔怔地看着她出神。沈知明十三岁的时候，考到B市学舞蹈，她太小了，又是第一次离家去那么远的地方，家里没有人放心的下，所以沈母也跟着去B市过起了陪读的生活，后来更是买房定居。
从小娇养着的沈知明看似没有一点小地方的土气与自卑，也从不避讳谈论儿时的生活，却从一举一动中都能感受到那种竭力想要摆脱在原生家庭养成的习惯和痕迹。
相比较而言，沈知蕴虽是在B市出生，最初几年也是在Z市长大，直到上小学成绩不好，才转学回到B市读书。可她却心心想想都是再回到故乡，好似B市隐含着的贫富差距，在她的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妈咪，怎么这么看我？”
沈母回过神来，挂掉视频，声音冷淡。“没什么。我们去了再告诉蕴蕴也行。”
沈知明笑了笑，没有说话，垂眸看着手机里的男生信息。
-
雾都又是艳阳高照。
沈知蕴从衣柜里摸出一件白色蕾丝宫廷风的晨袍套上。晨袍上半身是蕾丝，下面却是拖尾的纱裙，超高腰的设计勾勒女性曲线，性感又不失温雅，这是她大一看《都铎王朝》时得到的灵感，虽然针线不好，却缝缝补补穿到现在。
沈知蕴拖拉着鞋晃到厨房，给自己做了杯速溶咖啡，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土豆，放在锅上蒸。
她喝着咖啡吊着精神，然后拿着ipad，打开procreate开始画图。
有些投入，以至于醒过神后，发现土豆蒸久了，很烂，但很软。
沈知蕴也不嫌弃，她知道自己的炒菜手艺差，可是比外面做的还是算好吃的。用勺子捞起来放在盘子上，撒上点白糖，这就是早午餐了。
她拿起手机，看到排在微信上面的官献瑶的对话框，莫名有些高兴，挑了个问好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沈知蕴吃了一口土豆，顺势把手机放在一侧，以至于忽视了官献瑶发来的一条消息。
【大官】：明天见。
吃完后，沈知蕴换了身绿色的长裙，搭了白色的小挎包，撑起一把遮阳伞，坐车前往Sainsbury。
宋雅云回来了，三人定在晚上聚餐，沈知蕴琢磨着买些水果。
雾都的食品一半依赖于进口，因此价格很是昂贵。普通特价苹果，折合每斤人民币7元；一小盒芒果，要5磅多...沈知蕴并不常来这种连锁的大型商超买东西，一般而言她喜欢去果蔬市场或者近郊的采摘农场，这样比较新鲜和便宜。
但她想想宋雅云的卵巢还在恢复期，一狠心还是买了许多进口水果。
一结账，276英镑。
沈知蕴有些心疼，这已经能算得上她一个月的餐饮费了。
等到海底捞门口，看见吴璇手里捧着的大束花时，她把那些情绪抛之脑后，面上忍不住扬起一抹笑容。“我还以为你会买点鸡蛋。”
吴璇穿着黑色的风衣，黑发红唇，很酷。怀中的那束花有很多颜色，但都是浅色，少量暖色，鲜艳又有一种清新之感，有点英伦童话风的感觉。
她推了推脸上的墨镜，“还好你来得早，快快，先给我拍几张照。”
沈知蕴不光拍了照，还拍了视频，得到吴璇的赞赏后，两人一起进去先行等候。
“璇哥，最近在忙什么？都看不见你人影？”
吴璇把花放在一侧的位置上，脱下风衣，“别提了，常合作的裁缝生病了，我这正找人呢。”
她家是从事纺织业，有一个自己的纺织厂，以前为了多点零花钱，就会倒卖自己家的布料。这些年手头也有一些团购买布的固定客源，平时也会接一些不太急的汉服单子。靠着存款和生意，吴璇的留学生活还是很滋润的。
沈知蕴有些惊讶，“你不是养了两个裁缝么？”
吴璇摇头，“那也不够，我一个月订单都五百多件了。”
沈知蕴不禁有些咋舌，“汉服圈的裁缝需求这么大么？”
吴璇忍不住磨了磨指腹，有些手痒，“当然，要不然我能想自己创业么？要不是我在国外，我都想踩缝纫机了。”
没有人是傻子，她有订单，宋雅云有工厂，沈知蕴爱操心。又都有创业合作的想法，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不成功都对不起祖宗。
结果还没开始呢，宋雅云掉链子了。
吴璇一想就觉得烦躁，但这是也怨不得宋雅云。
像宋雅云这样有名无分的独生女，她看得多了。老一辈还没有从传统的生养思维里走出来，与其说是养女儿，还不如说是为了给未来亲家培养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五边形媳妇。说到底还是没把女儿当成跟儿子一样的“人”看待，根本无法托举独生女的全面成长。
她下面有两个弟弟，也挺懂事能干的，可也是踩着父母的肩膀向上爬。
思绪沉浮间，吴璇见沈知蕴站起身来，冲着远处招手，遂平复心情，也跟着看了过去。
宋雅云个子高挑，四肢修长，长相很像洋娃娃，五官精致，即便衣着简单，站在人群里也很是出挑。
她走得很慢，上身的橘子披肩看上去也有些厚度。
吴璇起身，弯腰将花抱起来送了出去，“Surprise。”
“谢谢璇哥。”
沈知蕴的眼里忍不住漾起笑意，星河璀璨，“云姐，我给你买了一些水果。”
“谢谢蕴蕴。”宋雅云顺手捏了捏沈知蕴的脸颊。
“我在山姆国吃到一家比较好吃的巧克力，也给你们带了一些，尝尝味道怎么样？”
宋雅云点了个鸳鸯锅，又点了三人比较常吃的菜，然后取了几盘水果放在桌上，慢腾腾吃着。
“你们定了回国的机票么？”
沈知蕴吃着葡萄，“毕业典礼后再弄一弄，大概二十号吧。”
吴璇接道：“我国内有点事，毕业典礼结束，我就飞回去了。”
“哦，是这样一回事。”宋雅云说话也慢悠悠的，“之前我们不是打算搞个工作室么？我家厂子有点问题，路有点难走。”
吴璇没说话。
沈知蕴小声道：“那你想怎么办？”
“我舅也是从事服装业，规模没有我爸大，但也什么都不缺。”她从包里取出两本宣传册放在两人面前，“你们可以看看，要是想法没变的话，就接着干呗。”
吴璇率先看了起来。
宣传册很厚，内容却没有多少。她翻得很快，看得却很仔细，而后目光久久停驻在某一张照片上。
吴璇挑了挑眉，“你舅家，还有汉服的订单？”
“都是小订单。”宋雅云解释道：“很多工厂只接500套以上的大单，像那种订单几百件的，基本上都是小工厂做的。”
吴璇又往后翻了几页，到底了。“现在还做么？”
“你想做汉服？”宋雅云微微蹙眉，这跟她们当初说的不一样。“以前还行，现在汉服这块价格被打下来了，利润不高。”
“国风概念很大的，可以慢慢做。改良、中式，都是热门。”吴璇合上宣传册，“主要是汉服这块，我有固定客源可以转化。”
沈知蕴垂眉敛目，“那是你的个人订单，其实可以委托工厂做的。”
“不过这样也好。”她抬起头，眼中一片清明。“刚创业，就要有一个自己工厂什么的，听起来也挺吓人的，我们投入成本也高。不然就从团购慢慢开始做吧。”
“团购？”
吴璇若有所思，宋雅云略有不解。
这场饭其实没吃多少东西，可似乎吃了很久。以至于三人离开饭店的时候，天色有些昏暗。
宋雅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于是吴璇和沈知蕴决定先送宋雅云回家。
华灯初上，沈知蕴拎着水果，吴璇抱着花，三人安静地走着。
宋雅云低头看着空荡荡的双手，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眸子里有自己都没发觉的湿润温柔。
她回到家，从窗外看到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很久不曾离开。
吴璇又送沈知蕴回家。
临行道别，沈知蕴拦住了吴璇，“太晚了，你就在我这住一晚吧。”
吴璇迟疑中，已经被沈知蕴拽上了楼。
她不是第一次来，也不是第一次留宿，但每次看到装饰漂亮的单身公寓时，都忍不住感慨，“你姐对你也太好了，供你读书，还给你买学区房住。都这样了，你还不回家躺平？”
沈知蕴很少谈论自家的事情，但从偶尔的言语中，旁人还是可以推断她的家境不错。尤其像吴璇和宋雅云这种跟沈知蕴走得近的，就知道的更多一些了。
然而沈知蕴却摇了摇头，“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即便是亲姐姐也是一样。”
“都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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