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心里这些悄然发生的变化，红菱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
她既不排斥，也不接纳。
好似无关痛痒，任其发展。
红菱正理着心绪，耳边却传来一声响。
她抬头望去，见方敬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收网，他目光沉沉，仔细检查手上的渔网，空空如也。
“哈哈哈哈……”红菱一下大笑出声。
怪不得刚才问他会不会捕鱼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她收回刚才的话，捕鱼这一块，方敬曦就是个纯粹的门外汉。
听见红菱的嘲笑声，方敬曦只是耳根微红，头略低着，微抿着嘴唇，似乎在克制着自己的笑。然后他坐下来划了几下船，换个地方，站起来重新抖了抖渔网，又撒了出去。
红菱坐在船头，单手杵着膝盖，大拇指撑着下巴，其余四指曲成半握拳状掩住了唇，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方敬曦那看似熟悉却又略显好笑的动作。
琥珀色的眼珠随着方敬曦的背影上下游移，穿着渔民衣服的少年多添了几分朴素与慈良的气质，修长的脖子露出大半，带着衣领显出说不出的意味。
方敬曦忙完，转身坐在了对面船头，他看见和自己穿着相同衣服的少女语气轻快地朝自己问道：
“你说，这次你的网上能挂几条鱼？”
这个问题很难，方敬曦自己也不知道，他带着闷闷的声音如实道：“不好说。”
红菱闻言，似乎是戳中了她的笑点，清脆爽朗地笑了两声，杵着的手换了个姿势，四指不再遮住嘴唇，而是转个方向，拇指与食指卡着下巴继续撑着。
另一只手从原本搁在大腿上变成捏着腰间铃铛，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铃铛绳，红色的铃铛迅速在红菱手中转着圈儿，发出清脆又熟悉的声音。
方敬曦在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中听见红菱说：“你能捕到鱼吗？”
“……应该可以。”
“那我们打个赌！”
闻言，方敬曦眼带笑意，清澈的眸子看着船那头坐着的红菱，浅笑道：“赌什么？”
“就赌你那网上挂的鱼。”
“我赌待会儿你收网，上面一条也没有。”
方敬曦：“……”
“好，那我赌至少有十条。”方敬曦虽然也知道自己的技术不行，但语气中却并无担忧。
红菱一听不禁挑了挑眉，竟是个赌徒，这么大胆，还敢赌十条！
“十条？”
“十条。”
“不改？”
“不改。”
“好，那我们再加个彩头。”说着红菱转着眼珠想着该拿什么做彩头，“这样，如果我输了，你可以向我讨一样东西；如果你输了，就要给我一样东西。”
铃铛声不断，里面夹杂着方敬曦的声音，“成交。”
“如果你输了，我要你那串铃铛。”
突然，红菱那只晃动铃铛的手停了停，看了一眼手上的铃铛后又有些意外地看了方敬曦一眼，接着她轻轻一拽，铃铛声猛地一响，
方敬曦见红菱举着那串铃铛，“可以。不过我想问，为什么你要这串铃铛，这又不是什么法器，只是一串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铃铛，虽然你赢不了我，但拿这作彩头，不会太亏了吗？”
红菱想，如果是自己，定要讨一件十分厉害的法器，要一串普通的铃铛有什么用呢？
方敬曦笑了笑，“我有破枭就够了，不需要法器。这串铃铛，我第一次在灵湖遇见你时，你就带在身上了，想来虽普通，但定是你喜爱之物。既然是打赌，自然越狠越好。”
夺人所爱，确实狠。
红菱恍然：“有道理。但赢家一定是我，可我现在还没想好要什么，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两人就这样约定了这个赌，接下来的时间就只需等待了。
半个时辰之后，在红菱满含期待的目光中，方敬曦收了网，她看见那张网很大很大，但依旧空空如也。
“哈哈哈哈哈哈……你输了……”红菱高兴得站起来欢呼。
方敬曦：“……”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手上空无一物的渔网，陷入了沉思。他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别看了，你捕不到鱼的。”
红菱笃定道。
方敬曦并未回答她，短暂思考了一下后，他又重新撒网，似乎并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红菱见他一脸淡定地坐回了船头，不解道：“你还要捕鱼？”
“嗯。”简短又有力。
红菱觉得方敬曦魔怔了，难道就非要捕到鱼不可吗？他们可是来找时云的，不是来捕鱼的。
一想到时云，红菱心里就烦躁起来，他们出海时已是中午，到现在都下午了，这时云还不见踪影。
等她逮到时云时，她一定要狠狠打一顿，让她等这么久。
许是也觉得无聊，方敬曦不知从船上哪里翻出来一根鱼竿，套上不知放了多久的鱼饵，“嗖”的一声抛了出去。
红菱：“……”
她看着此刻板正着身子一动不动坐那儿钓鱼的方敬曦，心里冒出个想法。
她站起来边往方敬曦身边走，边认真地开口：“方敬曦——”
关注着海面动静的方敬曦闻言微微侧头往红菱那边看过去，然后他就听到红菱脆生生的声音朝他问道：
“你是不是特别爱吃鱼啊？”
……
方敬曦：“一般。”
撒谎！红菱觉得方敬曦肯定在撒谎。
那么锲而不舍地捕鱼，现在还当起了钓鱼翁，不是爱吃鱼是什么？还狡辩，有什么不好承认的，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一个大男人，喜欢吃鱼还不好意思说，害什么羞！
但红菱转念一想，方敬曦那性子，还真有可能不好意思！
她走近了，盯着方敬曦那双抓着鱼竿的手，又细又长，骨节突出，手背上一两根青筋冒起。
她看了两眼，然后拍了拍方敬曦的手背。
目视前方的方敬曦立刻眨了下眼，似是没料到一般，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珠迅速移动，待看到红菱的眼神后，立马会意，轻轻松开手将鱼竿摊在手里，让了出去。
红菱一个顺手，就将鱼竿抄在了自己手里。
鱼线微动，海面顺势泛起层层涟漪。
红菱学着方敬曦之前的姿势，板正地坐在那里，等着鱼上钩。
海面重新恢复平静，两人挨着坐下，姿势也大差不差，都直视着海面等待出现新的涟漪。
红菱数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手上的鱼竿却不来鱼。
她等的有些不耐烦，“怎么还不来鱼啊！”
说完就把鱼竿扔还给方敬曦，方敬曦一接过鱼竿，就感到有动静，立马带力收线。
只听“唰”的一声，一条鱼迅速窜出海面，顺着鱼线落在两人眼前。
红菱：“……”
她看着方敬曦惊喜地收鱼，她觉得这鱼应该跟她犯冲。
方敬曦收好鱼后，把鱼竿又重新交回红菱手里，“帮我拿一下，该收网了。”
红菱看着方敬曦上前收网的背影，动作和之前差不多，估计结果也跟之前差不多。
还没等她把想法说出来，方敬曦那边就有了动静。
“有鱼了！”方敬曦喜出望外，赶忙快速把网捞上来。
红菱一听，立马站起来带着关注的眼神望了过去。
网上大大小小挂了不少鱼，还有一两只小螃蟹，可谓是收获颇丰。
红菱：“…啊？”
这也行？
方敬曦边清理自己硕果累累的战绩边打趣道：“早知如此，我们不该一局定胜负的。”
红菱看着方敬曦因为硕果太过丰富，连那两只小螃蟹都看不上，直接扔回了海里。
气得她转回身子重新坐好，继续钓鱼，“怎么偏偏你就能钓上来鱼，到我手里就不行了？什么破鱼竿！”
接下来，红菱听着方敬曦一条一条数着自己的鱼，加上刚才钓上来的那条，一共有三十三条鱼。
而自己手里的鱼竿却纹丝未动，一条也没有。
正当她郁闷时，却突然注意集中，盯着海面。
方敬曦也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神色认真起来，往红菱看的方向望去。
海面无风，晚霞还未完全消散，半隐的月亮却已然露出。
红菱低声道：“来了。”
平静的海面并无波澜，手中的鱼竿却未动分毫，那么来的便不是鱼，而是他们等待已久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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