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苏言笑此生都忘不了的人。
在解剖台,他们对着她三鞠躬后,打开了她的胸膛。
郑悦己,原名郑招娣,死于2019年5月31日21:16:22,她的第一位大体老师。
她还记得她的遗嘱——
本人自愿将遗体捐献给海祁大学西南医疗中心,用于医疗事业,用于医学生的学习。
我愿意完全被人打开,取出,不介意你们评价我的身体发肤的每一寸,愿意我的器官被保存在福尔马林或腐烂于某地。
也不愿将此生付之一炬后,被婚配给某个不认识的异性,埋葬在不属于我的墓地。
我想我将属于我的国家,属于我愿为之奉献的医学,而非郑家或者某郑氏。
最后,请铭记我的名字,悦己而非招娣,愿读到此信的你或她,永远拥有悦己且自由的人生。
苏言笑脑子嗡了一下,感觉像是被人打开颅顶取出了大脑后塞到了高速运转的离心机,脑浆都被转出来,还有个声音在说:给我转啊,这脑子怎么不转了!
是死亡后便会被带到这地方吗?
她也已经死了吗?
她颤抖着靠近并喊出对方的名字:“悦己。”
郑悦己歪着脑袋仔细端详了苏言笑发觉自己并不熟悉这张面孔,有些疑惑:“你认识我?”
系统并不阻止玩家组队,那说明可以坦白彼此的身份,她问道:“你是玩家吗?”
郑悦己的表情并非对陌生的警惕,而是切真的疑惑:“什么玩家?你说的哪款游戏?我已经很久不玩游戏了。”
这个房间没有摄像头,她话语越来越明晰:“姐姐,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你有听到那个声音吗?系统提示音。”
“知道,精神病院,也就是……疯人院。”郑悦己看了看苏言笑的腕带,似乎在怀疑她还有没有其他毛病,“至于系统提示音……我不太清楚。”
悦己的情况好像和她不太一样:“你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吗?”
郑悦己斟酌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当然是因为生病了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因为生病进来的不是吗?”
悦己是玩家还是NPC?
如果是玩家,为什么她不知道游戏和系统?
如果是NPC,为什么会被允许知晓关于系统的信息,难道不应该被屏蔽吗?
苏言笑感觉自己的脑子一团乱,她引以为傲的冷静碎成一盘散沙,她想问个清楚、问个明白,她不断呼唤着系统,哪个都好,让她了解一下真相或者窥探一眼过去的一角。
没有回应。
“催眠她或许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答案”这个念头在苏言笑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很快被她擦掉,她看着悦己纯净又坚毅的双眸,她做不到,她可以冷静切开对方的身体,但她没办法对这个灵魂做任何控制性的事情。
是意识被困在这里,所以□□不得已步上死亡。
或是□□已经死亡,所以意识被牵引至此地。
还是濒死的人类,意识流落此地,逃离便可重生,束缚便会死亡。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灵魂已经获得自由的女孩子囚禁在这里?
苏言笑慢慢走近悦己,随后蜷缩着躺在悦己的膝盖,她的脸隔着病号服贴着对方柔软的腹部,与她隔着橡胶手套用手术刀划开时完全不同的感觉:“姐姐,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悦己像一个姐姐或者妈妈一样,轻轻抚摸苏言笑的头发,她说:“我生病了。”
苏言笑眨眨眼,脸前方的布料也泛着潮气,她难掩声音中的哽咽:“会治好的,治好就可以出院了。”
悦己的语气没什么变化,像是在叙述一件平平常常的事情:“嗯,但是我累了。”
是啊,出院了又如何,这里不是终点只是游戏的起点,如果悦己是玩家,那她一个新手副本尚且走不出去,又如何在接下来的挑战中立足。
她能保护对方一辈子吗?悦己需要她的保护吗?
如果死亡不是终点,那什么才是终点呢?
苏言笑瓮声说着:“那我们歇一歇吧。”像是对悦己说的,又像是在劝自己。
郑悦己像是照顾一个婴孩一般拍着苏言笑的后背,轻声哼唱着不知名的摇篮曲,她没有得到过母亲这种照顾和爱,她也没做过母亲,但她此刻就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般给予苏言笑她未曾拥有过的东西。
在悦己怀中,似睡非睡过了一夜,苏言笑重新找回理智,没有真相那就自己去找,想要的答案总有机会知晓。
轻症区并不过多限制病人们自由,走廊飘荡着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人类,一般轻症的病人很难察觉到与常人的不同,但他们不是。
她的四处行走并未受到更多关注,甚至有些病人止步的地方,在被医护人员拦截后,她给出一个简单理由也会被放行,感谢好感度。
「当前区域探索值超过50%」
她用一天时间探索了轻症区所有已知地点,通过手段得到“留院观察,24小时内无异常或病情反复情况,准许出院”的诊断书。
虽然最开始系统就说过“时间不限”,但看到悦己后,她难得生出一丝紧迫感,重症区每年不定期的休整也让她有些不安。
徐医生将诊断书递给苏言笑,“明天去找院长办出院手续吧。”
这么简单?总觉得有什么阴谋。
“我自己去吗?”苏言笑一字一字地看着诊断书,思索着这东西造假成功的可能性,“院长办公室在哪儿?”
“对,需要本人办理,因为院长要复诊,确定你可以出院才行。”催眠之后徐医生对苏言笑有着天然的信任,“院长办公室在四楼,门牌上写着‘院长室’三个字的就是了,千万别走错了,院长值班时间是每天10:30-11:00,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出院手续的办理哦。”
只有半小时,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苏言笑决定先探探路,但她在三楼转了一圈后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没有通往四楼的楼梯,她站在三楼的窗户前探身朝上看时,只能看到浓浓白雾,四楼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徐医生每次安排诊疗,诊疗时间就是半小时,如果院长复诊也需要半小时的话,那她几乎没有做其他事的时间,所以不能等到明天10:30才开始寻找四楼、寻找院长办公室。
她就知道出院没有这么容易。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决定先去档案室将目前所有的档案都取出来,以备不时之需,而且明天上午还有一次存档的机会。
因为她目前属于留院观察,所以医护人员对她的管控趋近于无,只要她不闹出什么大事,那些人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这次拥有充足的时间,她在档案室好好翻找了一通,还真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她在第一个档案柜的背后看到了挂着的疯人院全景照片,没有任何遮挡的,五层建筑,重点是这张照片没有任何时间标注。
出现档案室的所有照片都可以视为存档记录,那她撕掉这张照片,是不是就能将四楼重置还原出来。
在确定每个档案柜后面都有一张病院的照片后,苏言笑毫不客气地撕掉了第一张疯人院的全景照片。
她感觉到楼层轻微的晃动,天花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档案室旁边出现了一个电梯间,但需要刷卡才能进去,很明显她的手环不是通行证明。
她回到三楼,通往四楼的楼梯间出现了。
她沿着楼道走到四楼,却被铁门拦住去路,上面挂着一个木牌——
开放时间8:00-11:00
苏言笑掏出一字夹,蠢蠢欲动的手刚伸过去就被电了个七荤八素,找了绝缘的东西隔绝一下,但一摸上挂锁还是被狠狠电击了一下,好痛,看来不到点是进不去的。
她站在铁门处,摸了摸除了锁的其他部分,没有电,便脸颊贴着铁网,侧头观察通道两边的房间,那些房间的大门都一模一样,没有门把手也没有锁眼,每个房间门口都有门牌,但没有一个门牌上面写的有字。
看样子她需要在众多房间里找到正确的院长室,如果找错了可能会有危险。她可不信明天8点她到这里时,每个房间的门牌上会出现字,但她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用来排除错误选项。
第二天早上八点整,苏言笑站在铁门前,它大大敞开了怀抱等待着造访者投入。
这个医院最让她喜欢的一点就是,每个随处可见的地点都有钟表悬挂在肉眼可见的地方,不会让人错过一分一秒。
她左手手腕轻轻抖动,眨眼间一张照片便出现在手中,这个动作她昨晚练了很久,力求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取出照片完成读档。
一边练习一边靠近每一个房间,视线范围内,一共14个房间,她在每个房间门前停留了30秒左右,望闻问切之后,也没得到哪间房有所不同,既然如此,那就挨个试一试吧。
她选择了与她在重症区同一位置的房间,用了简珍使用过的那个敲门暗号,敲响了门,很快,门渐渐朝内移动打开了。但门内好似一个黑洞,走廊的光线在门框位置好似被吞噬掉,没有丝毫光亮投射进门后的黑暗中。
苏言笑没有犹豫,走进黑暗中,她听到门在她身后关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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