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投机者们聚集在今晚的宴会上,就像一群闻到肉腥味的鬣狗,脸上带着伪善的面具,等待着一个恰当的时机。
脱离人群,嬴欢才发现今晚的宴会有那么一丝丝的诡异。
每个人都亢奋过了头,甚至有的人不惜暴露歇斯底里的丑态。
再配上今晚阴森森的天气,以及渐渐趋向怪诞的古典乐,让人仿佛误入了某种猎奇恐怖片。
“真的很抱歉先生,机械犬不能入内。”
年轻的侍者抹了把冷汗,十分小心的轻声细语道。
早知道就不该揽下这个差事!
被困在登记台的侍者心底哀嚎,十分后悔没有留在宴会厅里送酒。
这都一群什么奇奇怪怪的达官显贵!哪有人喜欢养一只金属疙瘩的?难道毛绒绒不香吗?
今天他也算是见识到了物种多样性。
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嬴欢眉梢微挑,从花坛后探出脑袋,循着声音望去。
另一个登记处前,三四个侍者正在好声好气地劝说某位宾客。
他们围成圈,遮了个严严实实,从她这个角度,根本看不清那位宾客的模样。
耳边充斥着女女男男的吵闹声,尖锐又刺耳,嬴欢下意识皱着眉。
还是先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吧,她怀疑自己再待下去耳膜就要穿孔了。
刚转过身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哇啊啊啊!”
“女士,快躲开!”
还没等抬起脚步,一阵沉闷的啪嗒声由远及近。旋即,质感冰冷刺骨的金属爪勾住嬴欢的小腿,爪尖牢牢钳紧皮肤。
嬴欢身子一倾,张着手臂摇来晃去,差点儿被绊了个踉跄:“唔!”
腰腹骤然绷紧,她找回重心,及时稳住了阵脚。
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还好她自身的平衡感不差,不然肯定会摔出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效果。
“汪呜~嘤~汪汪!”
小心脏还在蹦跶个不停,突然间,手心猛地蹭进来一只硕大的狗头。
咦!
凉而滑腻的舌头从口腔吐出,鼻子不断在她的身上嗅闻,身后的尾巴快要摇出残影。
帅气挺拔的身姿搭配惹人怜爱的嘤嘤叫,简直让人挪不动脚步!
嬴欢努力憋着一口气,试着抽了抽被压在机械犬身下的右脚,最后万般无奈扶了扶额。
呵呵,确实挪不动一点儿。
自暴自弃地摊手,果然,霉运还在追着她不放。
“你好啊,阿瑞斯……”
她的语气格外散漫,一眼认出了这只外表奇特的狗狗。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次见到它,好像也是这种开场。
只不过那次是左脚。
滑稽的场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许多人凑上前去,对着中间的一人一狗指指点点,表情或嫌弃或冷嘲,就连方才闹出的不愉快也全都通通抛之脑后。
果然应了那句至理名言——人类的本质是八卦,个个都看热闹不嫌事大。
强忍着脚背上火辣辣的痛意,嬴欢抽着冷气想,既然阿瑞斯会出现在这里,那么说明……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死去的记忆又开始重新攻击她。
“咚、咚——”
人群之外,传来木质手杖敲地的沉闷声响,每一下都仿佛重重击打在心尖尖上。
方才还七嘴八舌的众人霎时间安静如鸡,只剩下远方飘来的琴声。
在万籁俱寂中,一道男声从层层人群后响起。
“回来,阿瑞斯。”
浑厚的声音穿透人群,直直抵达嬴欢的耳蜗深处,大脑骤然一阵嗡鸣,汗毛反射性地竖了起来。
男人咬字不紧不慢,却无端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嬴欢微微启唇,几乎快要无法呼吸,目光僵硬地看着地面,攥紧拳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强压住心头喷涌而出的情绪。
机械犬不舍地扒着嬴欢的裤脚,在主人分外严厉的目光下,委屈地哼唧了几声,垂着尾巴回到男人身旁。
嬴欢跟着阿瑞斯一点一点地转过头去,视线扭转到某个角度,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映入眼帘。
定定注视着那双冰冷危险的眼睛,一秒、两秒,唇瓣忽地勾起极其轻微的笑意。
——黑川。
唇舌碾过他的名字,恨不得化身恶犬直接扑咬上去,撕个片甲不留。
男人随意地瞥了眼嬴欢,淡淡收回目光,纯黑色的皮革手套轻轻抚过机械犬的耳朵:“不乖。罚你禁足一个星期。”
在其他人看来,二人看起来根本不像认识的模样,尤其是那男人,优雅到被多看一眼都如同亵渎。
纯黑漆皮大衣将标致的身材藏匿起来,仅能通过腰间的双排扣马甲隐约窥见衣料下的窄腰。
浑身上下一丝不苟,就连那双漂亮的手也被主人用手套吝啬地保护起来。
莫名给人一种欲擒故纵的危险感。
不少还未婚配的贵族们眼睛放光,此等姿色的男人放眼全星际也是相当难寻啊!
年龄虽然和年下弟弟们比差了不少,但现在Daddy男友也有不少人青睐。
婚恋市场百花齐放,看腻了那些黏黏糊糊的庸脂俗粉,到头来,还是野一点儿的男人最有竞争力。
人声嘈杂,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陌生男人吸引的情况下,嬴欢心思反而不在他身上,而是两眼放光的看着侍者手中还未来得及放下的邀请函。
就像猫咪盯着逗猫棒上的羽毛,目不转睛。
原来她这位好院长也收到了邀请。
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灰色的眼珠转了转,心生一计。
黑川与侍者之间的僵局还未解决,原本乖乖待机的阿瑞斯突然朝着宾客扑去,这让侍者们更不敢放这位祖宗进去了。
“女士,您还好吗?”一位女侍者满脸担忧地上前查看嬴欢的状况。
嬴欢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反正就算她骨头碎成渣渣,也只需要几天就能恢复如初。
她刚转过头去,隔着老远便听见那位院长阁下令人骇异的发言。
“要么让开,要么让它踩着你的尸体过去。”薄唇几乎毫无波动,说出的话却带着十足的寒意。
男人眼中没有一丝玩笑话的意思,让人不禁浑身胆寒。
原本还在冒粉红泡泡的贵族们霎时间被泼了一盆冷水。
这么野的男人还是放归大自然吧……
气氛僵持不下,嬴欢见缝插针地悄悄挪到黑川的身后,十分自然地搭上他的臂弯。
“……”黑川表情微变,反射性地想要避开,转身却看见少女那双格外明亮的灰眸。
阿瑞斯的狗头夹在两人之间,左看看右看看,嘤咛一声,兴奋地把两只爪放在两人交叠的手臂上。
“真是好久不见啊,院长阁下。”嬴欢目不斜视,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黑川这才开始用正眼打量着少女,本以为经过禁闭室一遭,她会躲着他走,没想到她倒主动送上门来。
“恕我提醒一下,这里是学校之外,你我毫无关联。”
他对那种在学校外偶遇老师要打招呼的礼节嗤之以鼻,尤其当这个学生还是全校出了名的惹事精时。
他宁愿她当作没看见他,这样也能免去不少麻烦。
“您怎么能这么说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可永远也忘不了您的教导之恩。”
嬴欢用词极其夸张,表情却似笑非笑,莫名有几分渗人。
她当然忘不了他那些假公济私的手段。
每次一到院长巡回日,只要遇上黑川坐镇,基本上就是她的受难日。
就连装病请假都没用。
即便她已经尽可能地在学校绕着他走,每次训练课都谨小慎微,但这家伙总能从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茬儿给她单独加训。
甚至有几次她实在忍不住当众顶撞了几句,直接就被他扔进禁闭室关上一整夜,连饭都不给。
果然应了那句话——男人越老,心眼儿越小。
不过今晚很特殊,她可以暂时忘掉那些记忆,只要能抱上这条大腿。
黑川现在可以确定她是故意来恶心他的,眉头隐隐抽动,十分嫌弃地推开了她。
“有什么坏心思最好吞回肚子里,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瞧您说的,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反正你没有女伴,我也没有男伴,我们可以结队作伴嘛。”
她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捏着嗓子矫揉造作道。
说完,当着众人与侍者们的面,强行握住了他的手。
一双双目光落在那十指交扣的双手上,鸦雀无声。
这算什么关系,师生?父女?叔侄?有钱人的生活可真是乱啊,侍者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另一边。
尤拉躺在嬴欢躺过的沙发上,正准备好好享受一番,它把一颗葡萄抛入嘴巴里。
还没等尝出什么甜味来,忽然,身边变了个场景。
“啊啊啊啊啊,痛痛痛!”
它不敢置信地跳了起来,屁股上扎了一堆玫瑰刺,一扭头,从一群面露惊讶的权贵名流中迎上了一双灰色的目光。
不是,它好不容易才休息一会儿啊!
在其他人视角里,一个鬼鬼祟祟孩童从花坛里滚了出来,浑身沾满了泥土。
嬴欢仰头靠近黑川的耳边,“这是我的小跟班,把阿瑞斯放心交给它吧,它们一定可以相处得很愉快。”
说完,她暗暗瞪了尤拉一眼,试图警告它不要露馅。
被强行“召唤”过来的尤拉不敢表露出任何情绪,只能在暗地里无能狂怒。
未等黑川回答,它拍了拍裙子上的泥污,红着脸走到嬴欢二人面前,气呼呼地抢过牵引绳,眼神像刀子般飞向男人。
等等,这是……机甲院院长?他们两个为什么牵着手?
它的眼神瞬间清澈了起来。
真是见鬼,这家伙不会就是薇恩口中那个劳什子男伴吧?
咦……它嫌弃地撇了撇嘴角,在少女的死亡注视下,两手两脚拖着恋恋不舍的阿瑞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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