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荔从黑暗中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走出去,至少让她离开这片快要把她吞噬的黑暗。
一路上,她能够感觉到异化物微弱的呼吸声,但没有任何一个向她发起攻击,殷荔小心地避免与任何东西产生接触,她不想感受到不属于她的记忆与情绪。
就那样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突然踢到一个东西,硬邦邦的,殷荔差点狠狠地摔了一跤。
“殷……荔。”她听到气若游丝的声音在身下传来。
“袁亮?”殷荔一下子就意识到他是早她一步走进去的袁亮。
“你怎么了?”殷荔立刻俯身将他拉起来,但就在她碰到他身体的那一刻,她立刻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我……马上就可以完成一幅伟大的艺术品了。”袁亮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他拂开了殷荔伸出的手。
“死亡,让我的生命有了最终的意义,很快我就可以与它们融为一体了。”
殷荔反应过来,袁亮这个小孩是打算在这里自杀,去完成他心目中的艺术。
要是以前,殷荔恨不得扇他几巴掌让他清醒过来,但是她现在只是很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很轻很轻。
“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可以让你留恋的吗?”
“对这个虚假的世界,我并没有任何一丝想关注的**。”袁亮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殷荔,你一直都知道,领航者计划是假的,不是吗?”
殷荔愣了一下,袁亮问的应该是那个殷荔,她对领航者计划一无所知,但她知道要是主星上的人类将自己放逐到第九星球,那么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已经没有回去的必要了,回去也是一样的境地。
殷荔没有开口,袁亮却再次颤声道。
“我们永远都不可能登上主星,甚至是第八星球,因为所有的路早就被封锁了,有人在阻拦我们离开第九星球。”
殷荔沉默了,如果真的有人想要阻止第九星球的人离开第九星球,那这人也是人类自己,他们并不想回去。
“但还有一条路,只有死亡,才能让我的灵魂摆脱第九星球的引力,我才能自由地到达每一个地方。”袁亮笑了。
殷荔没有反驳的**,她盯着黑暗盯了很久,直到眼睛不自觉地闭上。
“没有什么地方是自由的,寻找自由的过程也是不自由的。”
“殷荔姐姐,你为什么总是要粉碎一个美好的童话。”袁亮在黑夜中瘪了瘪嘴,但很快他又开心起来,“失败了又怎么样,那他们两个也在前面等我。”
“摸鱼大师和巴洛夫的狗?”殷荔问。
“殷荔姐姐,你猜对了。”袁亮又有点愉悦的笑了起来,“他们两个已经先我一步离开了。”
殷荔对他们两个不熟,但此时也感觉到了一阵心痛,她弯下了腰,额头抵在地面上,她的身子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在难过。”袁亮很肯定地说,但他的语气又弱了下来。
“殷荔姐姐,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殷荔也打不起任何精力,她勉强直起了腰。
“我和他们都骗了你,其实是林阳少将对我们下的命令,让我们把你引到这里的。”袁亮很平静,“我知道,你一定会进来的,为了救我们,你会进来的。”
“你会进来的。”袁亮又重复了一句,他很快又颤抖起来,“但你出不去了,永远也出不去了。”
“为什么?”殷荔再次伸出手,打算将袁亮扶起来,但却感觉到了戛然而止的呼吸声。
殷荔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她受惊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跪倒在地,她错愕地看着面前的黑暗,然后自嘲地笑了。
她的周围充斥着太多秘密,她努力地触碰到谜底,却发现谜底之后是更复杂的谜底,永远也无法完结。
殷荔突然站了起来,她并不觉得是袁亮将她骗进来的,至少她觉得在某种程度上,她也是自己愿意进来的。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她听见了啃食头盖骨的簌簌声,声音很浅,但她知道就在她的身边。
她预感到了袁亮的尸体在经历什么,她麻木地闭上了眼睛,然后机械地转身,她还要继续往前走。
她要走到林阳和谢随琳的面前,质问她们,她这二十多年究竟算是什么,她们如果真的想让她死,请直接向她递出刀。
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躲,但大概率不会。
殷荔就那样一直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也没有发现出去的路,如果按照她在高处俯瞰的视角,她一定走到了边界。
但是现在她还在打转,殷荔确定自己遇到了鬼打墙,要想出去,就不能再埋头往前走。
殷荔翻了一下自己身上仅存的物件,只有一张被屏蔽是身份卡,她刚才已经试过无数次,都没有办法让它启动。
殷荔将它对准了自己的虹膜,仍旧没有一点反应,她闭上了眼睛,在近乎脱力的情况下生平第一次说出了她最不想说的那句话。
“救我。”
说完她便虚脱地倒下了下去,在半昏半睡间,她似乎听见了一声声焦急的呼唤。
“这里不是你的终点。”
“继续往前走吧。”
殷荔很想继续爬起来,但是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她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
陈鸿颜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这是很普通的一天,助理送来了一瓶原味营养剂,按理说她应该将它喝下,然后简单地睡一个午觉。
这是她的日常,但今天却不一样了,她收到了一封求救信,这封信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直接连接到了她的悬浮屏上。
当她解锁悬浮屏,准备浏览一下研究所的研究报告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稚气却疲倦的脸。
陈鸿颜一下子就认出这是殷荔,她立马起身,将办公室的门关紧。
“救我。”
她听到了她的求救声,但紧接着的是殷荔嘲弄一样的微笑,她勾起嘴角。
“没有人救我也没关系,反正我会一次又一次地回来。”
“失去记忆也没有关系,这里没有值得我在乎的人,我不需要这些记忆。”
“死亡并不可怕,我不害怕。”
陈鸿颜的心却被揪紧,她第一次见到殷荔,她只觉得这是一个很害怕的小朋友,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阴鸷冷漠,不像**组织的首领。
要不要救她?陈鸿颜问自己,但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迟来的叛逆居然有一天也会降临在她这个年长者的身上。
陈鸿颜笑了,然后她收敛了神情,从抽屉里拿出了中央研究所的特级定位器。
中央研究所数不清数的发明,所有的装置都会被送到她这里,然后由她批准,再投入量产,如今她手上这个定位器只是一个残次品,但也够用了。
她开启权限扫描了殷荔的脸,没到一秒,定位器就定位到了她的位置。
——中央军校一号训练场。
陈鸿颜从来没有进入过一号训练场,中央研究所与中央军校虽然有业务的联系,但她很少直接与那边的领导沟通。
一方面是中央军校的长官过于傲慢,外行人却喜欢对研究指手画脚,其次是她与那里的一位少将有过节。
她叫林阳,是陈鸿颜这辈子都不想提的名字。
陈鸿颜只要一想到这个人,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个人张扬,甚至有点跋扈,但也就是这样的人才能在人才济济的中央军校爬的那么快。
这个她同母异父血缘上的妹妹曾经生了一场大病,能救她的只有不排斥的血浆,大量的血浆。
陈鸿颜不知道她是通过什么办法找到自己的,她就那样闯到了她的世界里,她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让陈鸿颜有一瞬间的错觉,她终于找到了这个世界最在乎她的人。
她也对她毫无保留起来,在后来的日子里,她们亲密无间,近乎形影不离。
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太久,在一日午后,阳光正好的春季,林阳晕倒在她的面前,陈鸿颜一下子慌了。
她带着林阳去了第一人民医院,在那里,她被查出了一种罕见疾病,需要别人的输血才能再次获得健康。
很幸运的是,陈鸿颜与她配型成功了,她愿意将自己的血输给她。
“陈鸿颜,你是我这辈子唯一在乎的人。”
陈鸿颜还记得当时她在半梦半醒间的呓语,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被需要感,这就像,她在孤单岁月里被人递了一颗糖,这个糖纸上写着。
“这是唯一属于你的糖。”
陈鸿颜没有犹豫地签下了捐血的文件,但也就是这封文件差点将她害死在手术台。
那个她曾经认为最重要的人,林阳篡改了输血份额。
她差点吸干了她所有的血,还是一个医生看不下去,提前切断了输血通道,陈鸿颜才得以活下来。
“我的好姐姐,我只是需要你一点血,拿很多爱换一点血,这个买卖不亏。”林阳在治愈后,覆在她耳边对她道,像恶魔的低语。
陈鸿颜无法否认,这个人是真的会吸干她的血,她对她并没有任何感情。
陈鸿颜的拳头攥紧了,她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和这个恶毒女人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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