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同学们声音一下子安静下来，悄悄地往着林桐清这边张望。
吴老师微微仰着下巴站着，这个角度看起来更觉得强势几分。
她低头看着林桐清，挤出一抹笑：“林桐清，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以前你考得怎么样，心里都应该有数吧。”
“与其自取其辱，不如早点放弃。”
不想把话说得太僵，吴老师声色软和下来几分，接着道：“你如果实在想做卷子，考完试我那一张空白的给你，好吗？”
林桐清低垂着头，像具沉默而精致的布娃娃。
池央却看见她放在桌下的手指紧攥成拳，手背上依稀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比起不能考试，“自取其辱”四个字应该更让她难过吧。
“吴老师。”
池央抬起头，目光冷淡地看着她，“您不应该这么说，每个学生都有参加考试的权利。”
是，当然如此。
只是吴老师和隔壁班的英语老师打了赌，这次平均分决不能再输给二班！
刚来北城一中的时候，林桐清从不参加考试，所有人都默契地当她不存在。
算平均分的时候当然也不会连她的0分一起。
但后来林桐清不知道发什么疯，偏偏只参加英语考试。
有分数自然就要将其算进去，为此，吴老师私下里没少怄气，见到林桐清也没什么好脸色。
她知道林桐清家里肯定有点钱，但她自己的背景也不弱。
高三了，每个班级的平均分都在进步，只有一班反而还下跌了几分。
被校领导批评一顿后，吴老师心里郁结，忍无可忍这才直接来找林桐清。
“她当然有考试的权利，可是这有什么意义！”
周围的同学都在悄悄注目，或许是那些饱含深意的眼神，或许是此时池央说的话，让她觉得自己的师道尊严受到了挑衅。
吴老师脱口而出：“我也是为了她好，就算让她去考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照样不及格。”
越说她就越来气，用残存的理智低身弯下腰。
用只有池央和林桐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们学校每次英语不及格的能有几个人？也不嫌丢人。”
声音虽小，却仍然如同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林桐清的心上。
她脸色微白，指尖微微发颤。
但下一刻，一只手伸了过来，往她手心里塞了什么东西。
林桐清一愣，仔细一看，竟然是池央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着，正显示着“录音中”的画面。
她睁圆了眼，下意识地偏头望向池央。
池央从来都是笑着的，唇角轻勾，带着春水醉人的笑意。
但现在，她抿直了红唇，墨瞳深邃，看起来冷淡又极具攻击性。
池央认真地问：“吴老师，作为老师，您就这么不相信您的学生吗？”
吴老师脸色一僵。
没等她想出什么狡辩的话，池央先开口道：“我和您不一样，我相信林桐清。”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林桐清这次考试能超过平均分，您就向她道歉。”
“如果不能——”
她展颜一笑，“我随您怎么处置。”
“超过平均分？”吴老师简直气笑了，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有几个不及格的学生拖后腿，但那毕竟也只是少数，一班的平均分基本都能保持在120上下。
但林桐清，初中英语恐怕都及格不了的人，能考上五十分都是奇迹了。
她不假思索地答应：“好！如果她没考到，你必须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为今天顶撞老师做出检讨！”
池央半点也不在意地轻笑：“一言为定。”
等着吴老师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教室，她才将手机从林桐清手上拿回来，将录音按下终止键。
刚刚池央说那个赌约的时候，并没有任何遮掩的打算，班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半个月来，班里人和池央相处得挺不错。
连苏和几个男生女生立刻围了过来，愤愤不平的说：“吴老师也太过分了！”
他们虽然还是和林桐清没什么接触，但看着一个同龄人，大庭广众下被老师那般奚落，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起来。
池央只是笑了笑：“没关系，我从来不说大话。我说林桐清能考到平均分，她就一定能。”
众人面面相觑。
林桐清也将手指捏得更紧，她偏头看着池央。
被散乱刘海半掩住的眼眸，像湾暮色下的湖泊，清澈得一眼就能读懂其中的想法。
“你问为什么？”池央猜测着。
“因为我相信你，当然，更相信我自己。”
她冲着林桐清扬了扬眉，墨色长眸里蕴着自信的光，“毕竟你可是我亲自教的。”
林桐清怔了怔。
窗外日光热烈，但好像也不及眼前人的眉眼明艳。
被人无条件信任着的感觉，是她从未体会过的陌生暖意。
池央说她能做到，她……真的能吗？
林桐清正心情复杂时，眼前忽然出现一本字迹整齐的笔记本。
一抬头，竟然是神色紧张的连苏。
连苏磕磕绊绊地说：“这个，这个是我做的英语笔记，还挺详细的。可以，可以借你看看……”
对上林桐清没什么表情的脸，她越说心里越没底，声音也越发的低。
只有比较熟悉林桐清的池央才知道，实际上，此时的小画家只是在发愣。
大约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好意，有些不知所措。
就像她最初递给小画家的那张湿纸巾时一样。
池央不动声色地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林桐清，提醒她回神。
林桐清长睫轻颤，细白的手接过笔记本。
顿了顿后，很轻地开口：“谢谢。”
连苏惊得开始胡言乱语：“你的声音好可爱，不是，原来你会说话啊！也不对，其实我的意思是……”
她尴尬地拍了拍脑门，“不，不客气。”
周围的同学被她这样逗笑，哈哈哈地打趣着：“苏苏，你怎么变成结巴了？”
连苏脸色通红地跟她们打闹，“别笑了，你们找死啊！”
犹带着几分未脱稚气的笑声，回荡在课桌周围，将刚刚吴老师带来的阴霾驱散。
林桐清手指抚着纸面上的笔记，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唇角却轻轻地翘了起来。
忽地，她转眸看向带来一切改变的始作俑者。
池央只是支着头，像只正懒洋洋晒太阳的猫咪，对上她的目光后，极快地wink了一下。
“我说过，”她放低声音说，“前面就是光，没什么好怕的。”
林桐清立马将头扭了过去，咬着唇，开始认真看连苏做的笔记。
她才不在乎池央的赌约输了会怎么样，她只是为了向吴老师证明自己而已。
池央低眸把玩着手机。
幸好她是走读，家长又都不在本地，班主任余老师才允许她带手机来学校。
就算赌赢了，吴老师向林桐清道歉，那也不够解气。
她能帮助身旁的小画家，但在看不见的地方，其他的班级里那些被打压的同学呢？
池央很尊重老师，但不是这样的老师。
指尖飞快敲击屏幕，几分钟后，录音文件随之发到了一个电子邮箱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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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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